建德五十一年十二月初,欽差儀駕抵京,這一次差使雖說辦成了,但到底拖了這麽久,做為懲戒,建德帝扣下了原本應該給無惜的親王之位,隻賞了他雙郡王俸例,倒是辜無悠得以晉升為郡王。WwW、QunabEN、coM

阿嫵回京後連王府都沒來得及回,便先帶著一雙兒女進宮麵聖,建德帝看到這對一模一樣的龍鳳胎,歡喜的不得了,直言這是皇家多年未遇的大喜事,這一次不光是小世子被賜名,便是小郡主也一並賜了名,一名辜則曌,一名辜翩然!

兩個剛滿月沒多久的孩子躺在建德帝的臂彎裏,麵對這個第一次看到的祖父,均是安靜的很,時不時lou出一個甜軟的笑,真是逗人歡喜。

從阿嫵站的這個角度看過去,建德帝眼角唇角的皺紋比她一年前看到時深刻了許多,還有那淡褐色的斑塊,一年的時間,卻比以往幾年都老的快,看來這一次,太子被廢對他真的是一場很大的打擊。

縱是無比尊貴的帝王,亦逃不拖身為凡人的七情六欲,建德帝對太子寄予厚望,可太子卻屢屢令他失望,最後不得不親手禁閉了這個結發妻子唯一留下的血脈,想必他的心中亦是無比難過。

建德帝直到抱的雙手有些酸軟,方不舍的將孩子交由奶娘抱著,又逗弄了一陣子,轉首笑道:“果然是老了,才抱這麽一會兒功夫就酸軟難繼,比不得從前了。”

阿嫵淺淺一笑。上前半跪在建德帝跟前替他捏著手臂,皓白的腕上一串細絞銀絲鐲鈴鈴做響:“皇上正是春秋鼎盛,身體康健,哪裏有老,是您抱地時間太長了,所以才會有些酸。”

建德帝垂首一眼,似漫不經意地道:“跟老六出去一趟。倒是長進了許多,朕有沒有老心裏清楚的很。什麽春秋鼎盛,不過是下麵奉迎的話罷了,朕都已經六十出頭了,放在民間已是垂垂老矣,該到頤養天年的時候了,可惜朕還不行!”看阿嫵低頭不語,他又問:“聽說你們找到了當年掛冠而去的安晴明?此人脾氣古怪。怎的會願意跟在老六身邊?”

建德帝會知曉此事阿嫵並不奇怪,他要是不知曉那才是怪事一樁,此次回京,安晴明的事恐怕很快倒會傳地眾人皆知,一味瞞著掖著反而不妥,當下說道:“回皇上的話,殿下對安先生甚為崇敬,以師禮相待。而且定璿與安先生曾經有過數麵之緣,所以安先生才勉強願意在府中當一個清客。”

“清客?這樣說安晴明會不會太委屈了他?”建德帝地目光仿佛能洞悉一切,阿嫵心頭狂跳,不知該如何答話才好,正想著,建德帝已經收起了那目光。隻淡然道:“上次見他已經是十幾年前了,朕也很欽佩他的才學,改明兒有空了帶他來讓朕見見。”

看阿嫵應下,建德帝又說了幾句後,便讓她帶著一雙孩子去長春宮偏殿看望辛貴嬪,也讓其見見這一對甫降世不久的孫兒。

這一停留,阿嫵出紫禁城時已經天色漸暗,天邊流霞燃放著最後一絲絢爛,阿嫵靜靜地望著遠處,在那裏是根本看不見的淳郡王府。她離開了一年。而在這一年間,發生了太多太多的轉折。

而那裏。有一個人在等著她,阮梅心――這個她曾視為姐妹的女人,實際上陰險刁狠,正是她害死了自己的第一個孩子,以往她不知實情所以蒙昧無知;而今,她已經知道了一切,卻還要假裝蒙昧,依舊與之交好,真是何其諷刺可笑!

“主子,您……”千櫻擔憂地看著阿嫵,廣袖長衫下,她地身子正在不停地震顫。

刹那間,阿嫵已經扼製住了顫抖,挽一挽臂間的天藍墜珠披帛,細眉舒展若無其事地道:“放心,我沒事,即使是為了這兩個孩子,我也會忍下去!”所有的苦與痛盡皆壓在心底,

入了府至風華閣中稍稍歇息順帶梳洗過後,便去了飯廳,今兒個是無惜回來後的第一日,府裏的大小姬妾自然少不得要聚在一起。

待阿嫵到那裏的時候,阮梅心一眼便看到了她,麵帶喜色地指著身邊的一個位置喚道:“妹妹,快來這裏坐!”

阿嫵頷首一笑,施施然走過去見禮坐下:“委實不好意思,從宮裏回來晚了些,要殿下和諸位姐妹等我一道用飯。”

“無妨,難得一塊兒吃個飯,當然得等人齊了再開動。”無惜話音剛落,阮梅心便接了話道:“可不是嗎,殿下與妹妹這一走就是一年有餘,可是讓我等姐妹想煞了,便是寧兒,晉兒也總是問爹爹去了哪裏。”她盈盈望著無惜,眼眸裏是濃鬱的思念之情,晉兒是朱妃地兒子。

無惜有些內疚的握一握阮梅心的手:“大約還有爾意,她還那樣小,隻怕鬧的更利害,待用過了飯,我去你那邊瞧瞧。”辜爾意是阮梅心的女兒,如今才三歲,粉雕玉琢的一個小人兒。

阮梅心搖首道:“爾意倒是沒什麽,殿下不必在意,曲妃剛產了雙生子,殿下理應多關心曲妃才是。”

她輕緩地言語,卻令得眾人盡皆將目光集中在阿嫵身上,其中個別人的目光最是**,坐在對麵的蘭妃左右瞥了一眼,擔憂在眼底一閃而逝,扯了笑端起一杯水酒道:“妹妹,恭喜你生下龍鳳胎,也算是苦盡甘來,請滿飲此杯!”

阿嫵含笑端杯飲盡,隨後趙充華和朱妃也先後道喜,趙充華也便罷了,朱妃的示好卻是令阿嫵頗為意外。

有這幾人在前,其餘的人不管願意還是不願意,到底都向阿嫵道了聲喜,這一圈下來,阿嫵即使後來隻是略飲一口,也不禁微有醉意,待得席宴散後,她撫著酡紅的臉在流意的攙扶下慢慢往風華閣行去,行到半路聽得後麵有聲音,回頭一看原來是阮梅心。

“看妹妹臉色通紅,怕是剛才飲酒過量了,要不要我叫人煮些醒酒茶給你送去?”她一臉發自內心的誠摯與關切,若非早知底細,根本查覺不到她其實心如蛇蠍。

阿嫵目光一閃,笑迎上去道:“可不敢勞煩姐姐,適才我已經讓畫兒先行一步去煮了醒酒茶,對了,殿下不是說要去姐姐院裏看爾意嗎,怎麽姐姐你不隨殿下一並過去?”左右張望並不見辜無惜的人影。

“本是要去的,可走到半路,有人來請殿下,所以隻能改日再去。”失望就像水中地遊魚,隻是略略一現便又沉到了水底:“對了,我還沒見過妹妹地一對孩子,此刻正好去瞅瞅。”她握了阿嫵微涼的手歎道:“蘭妃剛才說地沒錯,你總算是苦盡甘來了,當初容兒留下的遺憾,這一次也得了彌補,所幸含妃已經不在了,沒人會再害你的孩子,你可以安心了。”

安心?阿嫵幾乎要笑出聲來,真正的凶手居然可以將這些違心的話說的如此心安理得,若無其事,她可真是佩服阮梅心。

但是這些卻是萬萬不能流lou在麵上的,阿嫵垂目看了一眼裙下時隱時現的水藍色繡鞋,鑲在鞋尖上的青田玉在月色下閃著溫潤內斂的光芒:“王妃說的是,妾身也是這樣想的,有殿下和王妃的福澤庇祐,這對孩子一定能平安長大。”

阿嫵陪著阮梅心去瞧了那對孩子,兩人此刻均是喝足了奶,在小**呼呼大睡,那小模樣真是讓人心生憐愛,阮梅心忍不住俯下身摸著那兩張看似一樣的小臉,滿臉慈愛之色:“真是好可愛的一對小人兒,我真羨慕妹妹,竟能一舉男女齊全,當真是上天保佑,想必老天也念著妹妹這幾年來的不容易。”

溫和的神色與聲音潺潺如流淌的溪水,聽著再舒緩不過,可是阿嫵卻是絲毫不敢放鬆,雙眼始終不著痕跡地盯著阮梅心接觸孩子的手,生怕她會使詐,盡管憑阮梅心從不顯山lou水的心計不至於會如此顯白的使詐。

“其實姐姐何須羨慕我,姐姐不也有爾意在膝下歡笑嗎?爾意不僅乖巧且又懂事,不止是姐姐,便是殿下和我們幾個亦疼得不得了呢!”阿嫵上前替愛動的翩然掖了掖散開的被角,說起來這兩個雙胞胎的性格卻是恰恰相反,哥哥安靜沉穩,妹妹活潑愛動。

阮梅心聞言笑而不語,隻一昧端詳兩個孩子的模樣,忽而想到了什麽:“說起來,這兩個孩子倒不似他們的哥哥那樣長的像殿下,瞧著更像妹妹你一些。”眼若有似無的在阿嫵臉上掃過。

“是嗎?”阿嫵漫不經心地回了一聲,正待要說,忽而心中一刺,隱約明白了阮梅心這話說的含意,頓覺四肢一陣發冷,強笑道:“孩子才這麽小,哪能看出像誰。”

屋內一下子靜了下來,恍若無人,但也隻是刹那的事,阮梅心低頭一笑道:“也是,其實不論像你還是像殿下,那都是一樣,皆是殿下的親骨肉,好了,妹妹你早些安歇吧,我就不打攪你了,改明兒有空了再過來瞧你!”

阿嫵暗自鬆了一口氣,親自送了阮梅心離開,回到屋裏抿了一口流意剛端上來的參湯對底下幾個信得過的人低聲說道:“阮梅心果然是見不得我好,隻怕她已經又動了心思,想要對付這兩個甫出生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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