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無關的人都退下後,辜無惜兄弟方有機會呈情建德帝,辜無悠記起原先因為見不到建德帝最後一麵而帶來的遺憾泣不成聲,無惜亦是跪泣在地,哽咽道:“幸好上天保佑,讓兒臣還能見到父皇,兒臣不孝,求父皇降罪!”

建德帝此刻如一個普通的父親一樣,慢慢地撫過無惜齊整的束發:“不孝,你何來之有,真追究起來,那也是你四哥,唉,朕此次假死,雖本意是想引出他的野心,但是畢竟都是朕的兒子,朕實在不願此事成真,沒想到該來的還是來了,無傷他……”建德帝搖搖頭沒再說下去,他的目光越過膝前的兩個兒子看向了阿嫵,刹那間,他渾濁的目光迸發出一絲異彩,可隨之而來的卻是更深的失望。wWW。QuanBen-XiaoShuo。coM

他衝阿嫵招招手:“來,走近一些,讓朕看清楚你,自朕病了以後,為免引人懷疑,甚少有見人的時候,上一次見你已經是數月之前了吧?”

阿嫵記起一直以來建德帝待她的好,哪還忍得住,垂了淚上前道:“是,定璿亦甚是掛念皇上龍體,幾番請安均未能得見,實在心有難安,而今總算看到皇上龍體安康。”

“龍體安康?”建德帝喃喃地重複著這四個字突然笑了起來,紫禁皇城,萬裏江山,那都是屬於他的,可唯有命,由天不由人!

“隨朕去養心殿,另外去將老四傳來。朕還有話與他說。”因為辜無傷關押之處非同一般,所以辜無悠親自去了,無惜與阿嫵等人則一直陪著建德帝。

在走到一半時,建德帝突然反手狠狠抓住無惜推著輪椅的手:“無惜,答應朕一件事!”

“父皇請說,兒臣定當遵命!”無惜忍著手上地疼,停下腳步與建德帝說話。

“答應朕。將來登基為帝,一定要善待兄弟。不論遇到什麽樣的事都不能趕盡殺絕,留一條活路!”建德帝死死地盯著無惜,蠟黃的臉上泛起一絲不自然的紅暈。

無惜心中一驚,記起以前曾聽說當初父皇逐漸年長後,為了穩固帝位,曾經親手處決了好幾名兄弟,理親王是活得最久的一個。

當年為了帝位也許不會有太多感觸。可是隨著年紀的增長,父皇想必時常會悔恨當年的嚴苛與狠心吧,父皇他……是不想自己重蹈他地覆轍。

或許,這也是父皇決定傳位給自己而不是四哥的原因之一,如果是四哥,即便他眼下答應了父皇,待父皇駕崩後,依然會我行我素。不放過任何一個有能力威脅到自己地人!

“兒臣明白,給人留餘地就是給自己留餘地,何況兄弟骨血相連,是最親的人,兒臣將來必不會薄待任何一個兄弟。”無惜知道自己此刻不能猶豫,當即鄭重地許下承諾。

“那就好!”建德帝呢喃著鬆開了手。由於剛才太過用力,使得無惜的手背上留下了數道鮮紅的印記。

當辜無傷被帶到養心殿麵見建德帝時,他臉上的震驚無以加複,任他再怎麽思慮周全也絕想不到當初明明在自己跟前咽氣的建德帝會再次活生生地出現在眼前。

當震驚慢慢退卻,大腦逐漸恢複了思考,辜無傷明白,自己輸了,輸的一敗塗地,不是因為想地不夠周全或是手段不夠高明,而是因為建德帝站在了辜無惜的那一邊。從假意駕崩開始。一直到現在,根本就是建德帝設下的一個局。而自己與其他人,都在這個局中兜轉徘徊,跳不出逃不拖,而建德帝就超拖於局外,看所有人或喜或悲或哀或樂!父子相疑到這一步,當真是再可怕不過,然放在帝王之家,卻又再正常不過。

辜無傷帶著一種大勢已去的冷漠睇視著建德帝:“父皇,您已經預料到了嗎,在您百年之後,我不會甘心拱手將帝位讓給老六?”

建德帝坐在輪椅上緩緩點頭:“是,朕已經預料到,因為你認為自己比老六更適合做這天下的皇帝,這一點,連朕也是這樣覺得的!”這句話分明是承認老四比老六更適合繼承大位,既是如此,他為何還要傳位於老六?

這樣的疑問不止是辜無傷有,無惜還有阿嫵等人皆是滿臉不解,隻聽得建德帝繼續說下去:“朕可以允許自己的兒子有不錯地手段、心計,但是朕不能允許有人狠毒到連自己的兄弟都不放過!”最後的話說得痛心疾首,混濁的眼裏湧出苦澀的淚水,每一個兒子都是他的骨肉,而今卻因為一個天下至尊地位置使得骨肉相殘,當真是痛徹心扉!

“當初無惜為什麽會被襲擊從而生死懸於一線,無傷,你心裏是最清楚的,將來若是你登大位,無惜,還有其他幾個對你帝位有所威脅的兄弟,你都不會念在手足之情放過,對嗎?”

無惜自逃過一劫後,已經猜到下手的可能是辜無傷,可惜苦無證據,沒想到建德帝心中對此事已經一清二楚。

當所有的一切都已經離自己遠去,不可挽回時,辜無傷再無所懼,定定地道:“是,是我派人下的手,為成大事,偶爾狠一下心又算什麽,父皇不也是這麽過來的嗎?”

建德帝被他說的瞳孔微縮,繼而歎然道:“這便是你的理由嗎?無傷,一直以來你都是朕最欣賞的兒子,因為你跟朕年輕地時候太像,簡直就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地,不論是性格還是行事的風格,都很像!”

“可是回首過往,朕時常在想當年地為人處事是否過於冷酷,這些年來常常不能安心。朕不願自己將來的繼承者再度踏上岐路,無傷,你錯就錯在心太狠,狠到可以絲毫不念手足之情,朕毫不懷疑,如果有一天你大權在握,朕這個做父皇地擋了你的路。你也會將屠刀指向朕!”說這話的時候,建德帝更多的不是寒心。而是痛心,以往這幾十年,他竟然都沒有發現無傷的心這麽狠:“無惜心存仁厚,他繼位,至少還能保你們兄弟都平安到老。”

“所以為了這麽一個莫明其妙的原因,父皇就將皇位傳給了老六?”辜無傷的話裏帶著濃濃地諷意,他的失敗竟是這麽一個原因。

“朕已經給過你機會了。如果這一次你遵照朕地遺旨,擁無惜繼位,那麽你還可以做你的親王,富貴榮華一生,可惜你最後還是放棄了!”

“富貴榮華?”辜無傷嗤笑一聲,仰首盯著繪有吉祥圖案的殿梁,良久才道:“若無權勢,空有一世榮華又有何用。命在他人手中並不由已,父皇當知,兒臣從來不是一個願意受製於他人的人!”

建德帝無奈地點點頭:“朕知道,你和你的母後都是一個性子,罷了,退下吧。你還有很多時間,足夠你的牢裏慢慢反思!”

“成王敗寇,兒臣無話可說,但是兒臣從不覺得自己有做錯。”這是辜無傷退下時的最後一句話,冷漠地目光在所有人臉上掃過,即便已經一無所有,成為階下之囚,他的背依然挺的筆直,在他心裏,他永遠是對的!

如此。一切終於塵埃落定。四皇子辜無傷和理親王分別因為策亂謀反的罪名關押入牢,所有從犯一律從嚴定罪。至於坤寧宮那位已經失寵的皇後也因兒子之事牽連入冷宮,本就有名無實的皇後之位被徹底廢除,自此,紀氏一族一撅不振,再無原先鼎盛之勢。

建德帝拖著虛弱的身體上朝,當著文武百官地麵傳位於六皇子辜無惜,當他看到一身新帝服飾的辜無惜踏上他站了五十多年的至高位置,受百官三跪九叩時,建德帝闔然長逝,這一次是真的龍歸大海,無有還轉!

他將他握了五十多年的權力正正式式地交給了無惜,讓他替自己打理這個已經經曆數代皇帝的龐大國家。

建德五十二年六月二十一,建德帝駕崩於乾清宮,舉國哀悼!

時,辜無惜已繼皇帝位,號永平,尊熙妃辛止水為皇太後居慈寧宮,冊正妃阮梅心為正宮皇後居坤寧宮,執掌後宮諸事,其餘府中諸女皆一一冊了位份,蘭妃添居正二品妃位,封號延用,朱溫二位庶妃分別冊為從二品昭容和正三品良貴嬪,趙充華為其誕下長子,而且多年來也算安分守已,所以無惜破格許她與庶妃並列地榮耀,是為正三品恭貴嬪,其餘諸女則以各自的寵愛分得了相應的位置,但無一例外,都是在正三品的主位之下。

府中所有女眷中,唯有阿嫵尚未冊封,倒不是無惜忘了阿嫵的功勞或是其他,而是因為他還沒想好應該給阿嫵什麽樣的位份而已。

他能登位,阿嫵的功勞絕對不小,封得低了怕委屈她,而高位又過於引人注目,所以他一直猶豫未決,這一日,阮梅心過來請安時聽說起這事,低頭想了一會兒,抬首道:“皇上,曲妃向來賢惠有德,自入府以來常為皇上分憂解勞,與之相比,臣妾亦有所不及。”一絲淺淡的黯然與無奈在臉上閃過:“何況曲妃又為皇上產下一對雙生子,非其他姐妹所能比及,依臣妾愚見,不妨就封曲妃為嫻妃如何?”帶著幾分試探的意味,阮梅心緊緊盯著無惜,等著他的回答。

“賢妃?”無惜支手在頷下低低念了幾遍,皺眉道:“如此怕是不妥吧,貴淑賢德乃是正一品地四妃,隻居皇後之下,而今蘭妃朕也不過封了她為正二品,定璿一躍至其位份之上,恐難以服眾!”

他地話,令阮梅心的眼底掠過一絲鬆馳,旋即便笑道:“皇上誤會了,臣妾說地是嫻靜優雅的嫻,正二品嫻妃,並非正一品的那個賢妃!”

無惜聞言展一展眉道:“哦,是這個意思,倒是朕會錯了意,嫻靜優雅嗎?這個詞用來形容定璿倒是再恰當不過,正二品,倒也夠的上定璿這麽些年來的辛勞,好罷,就按皇後的意思去辦,冊曲氏為正二品嫻妃,與蘭妃並列三妃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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