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她送無惜上朝後,著宮女去承乾宮請阿嫵,不消多時,阿嫵便乘了肩輿至坤寧宮,一襲鵝黃撒花的宮裝襯得她整個人嬌而不豔,清而不俗,歲月待她似乎特別的優厚,明明已經是二十幾許的年紀,又生了三個孩子,看著卻依然如年方十六七的姑娘。wWw、QuAnBen-XIaoShuo、Com

想到這裏,阮梅心不自覺的撫上了左眼角,一樣的年紀,她卻已經有了細紋,她與她,明明都是相似的年紀……

“臣妾見過皇後娘娘,娘娘吉祥!”隨著阿嫵的盈盈拜倒,阮梅心斂去不應有的神色,淺笑著抬手:“妹妹快快請起,賜坐看茶!”

阿嫵謝過後在阮梅心的左首坐下:“不知皇後傳召臣妾前來,可是有事?”

阮梅心略一點頭,新手剝了個金橘遞與阿嫵:“是有些事兒得有妹妹你商量著辦。”她覷了阿嫵一眼續道:“不知皇上有否與妹妹提過,他已經準備接賢王妃,也就是本宮的親姐姐入宮,納為正一品貴妃?”

端著茶的手輕輕一顫,滾燙的茶水灑在了手上,一下子就起了紅,阿嫵也不管急著替她拭去茶水的流意,隻一昧盯著阮梅心:“皇後娘娘此話當真?”顫抖的聲音下掩藏著擔憂還有幾分……傷心。

阮梅心微一搖頭,發間三層頂花銀簪垂下的墜子隨之晃動:“本宮豈會拿這種事開玩笑,是皇上親口對本宮所說。而且皇上還說……”後麵的話她顯得難以開口,在阿嫵地追問下方咬牙說道:“皇上說東西十二宮中唯有承乾宮最為奢華,也最配正一品貴妃的身分,所以妹妹你……”

“要臣妾搬出承乾宮是嗎?”阿嫵替她接了下去,接著又搖首笑道:“不知皇上要臣妾搬去何處?是與蘭妃擠一道還是與朱昭容或良貴嬪恭貴嬪她們……”

阮梅心忙阻止她說下去:“妹妹這是說哪裏的話,你是正二品的嫻妃,怎麽可能寄於其他主位娘娘的宮裏。其實皇上也沒說一定要讓妹妹搬出承乾宮,要是妹妹當真不願。那就算了,另擇長春宮給阮貴妃住也就是了。”人還未入宮,明旨還未頒下,她已經先改口稱阮貴妃了。

阮貴妃……阿嫵胸口又酸又漲,難過的幾乎要嘔出來,這一日終還是避不了嗎,無惜他果然做出了這樣的決定。他可知,這樣地事有可能會毀掉他好不容易得來的一切。

那廂阮梅心正徐徐吹了一口茶水說著:“唉,本宮真是沒想到,皇上竟對姐姐如此長情,這麽多年來還放不下,昨日在皇上麵前本宮沒說,其實這麽做對皇上地名聲實在是有損,一旦明旨頒下。朝中文武百官必然反對,群起彈劾,如此就算皇上貴為天下至尊,也難以應付,更可怕的是,本宮擔心會因此而動搖皇上尚未穩當的大位。”

對於阮梅心的話。阿嫵並未做表態,隻問:“既然皇後是這麽想的,為何昨日不勸著些皇上,好讓他打消這個念頭。”

阮梅心搖頭苦笑:“不怕讓人笑話,本宮雖貴為皇後,可論起在皇上心中的位置及寵愛,是遠遠不及其餘妹妹的,尤其是嫻妃你,所以還是得你多勸著些皇上,莫讓他由著性子來。”

“是。臣妾知道了。”阮梅心打地是什麽主意阿嫵很清楚。她不過是想讓自己去觸無惜的底線罷了,能夠讓無惜打消這個念頭固然是好。再不行也可以讓自己受責,於她來說,有百利而無一害,剝了一瓣桔肉放在嘴裏,貝齒合處,頓時一股酸酸甜甜的汁水伴著果肉一並流了出來。

阮梅心拿濕帕拭了一下手道:“唉,要說起來,我那位姐姐也真是糊塗,怎的能答應皇上入宮呢,也不想想此事會給皇上帶來多大的阻礙。”

阿嫵但笑不語,又陪著阮梅心說了一些無關緊要的話後,便退身出了坤寧宮,直至回到承乾宮她方拉下了臉,也不理適才被茶水燙的紅印,隻恨恨道:“這位皇後是真一眼都見不得本宮好,才入宮這麽些日子,便設了一個好大的圈套讓我鑽。”

流意適才陪著阿嫵去坤寧宮,話自然一些不差地聽進了耳中,她一邊拿藥膏替阿嫵塗著手上的燙傷,一邊道:“既然娘娘知道這是皇後設下的一個套,那不鑽就是了。”

她這話本沒有錯,若阿嫵並不在意無惜會否因此而動搖了帝位,確實可以聽之由之,縱使嫉妒阮梅落也可以等她入宮後再想辦法一點一點鏟除,但是很可惜,阿嫵在意無惜,比在意自己更多的多,隻要跟無惜有關的事,她永遠都無法做到聽之由之,而這,正是阮梅心算準的一點!

陽謀遠比陰謀更可怕,因為陰謀可以躲避,但是陽謀卻避無可避。

“其實奴婢真地不明白阮王妃有什麽好的,值得皇上這麽念念不忘,既懦弱又沒主見,要論起美貌來,主子比她美多了!”流意跟在阿嫵身邊多年,此刻旁邊無人,說話自然隨意一些。

“是啊?”阿嫵略有些失神地撫了撫臉頰,七年了,她由一個小丫環變成今日的嫻妃娘娘,變化何其之大,曾經的清純羞澀也換了今日的雍容華貴,有時候望著銅鏡中的自己,她都有些陌生。

“你不明白,對於一個人來說,得不到的東西永遠是最好的!”阿嫵幽幽地說著這話,放下手道:“去將陳小還有畫兒叫進來,本宮有事吩咐你們。”

流意依言離去,就在她把人叫來的空當間,獨坐於宮內的阿嫵再一次眼前發黑不能視物,這樣地情況直至過了一柱香才消除,時間比以往延長了數倍,次數也越來越頻繁,看來已經拖不了多久了。

當人都到齊後,阿嫵緩緩說出了她做出地決定,這個決定是令人駭然動容的,他們都不能理解阿嫵為什麽要走這麽危險地一步,一旦踏出,等待她的必然是天崩地裂,一無所有的結局。

陳小艱難地咽了口唾沫:“主子,恕奴才多嘴說一句,您這樣做實在太冒險了,您已經忍了一個皇後,為何不能再忍一個阮貴妃?”

“是啊,主子,若您隻是為了搬出承乾宮的事,實在沒必要發那麽大的火,皇後不也說了嘛,您若不願意就算了,何況這都是皇後的一家之言,皇上到底是什麽態度咱們都不清楚。”跟了阿嫵這麽久,畫兒也變的成熟穩重起來,不像剛來時那麽冒冒失失。

流意雖未說話,但看來也是同樣的意思,阿嫵掃過站在自己麵前的三人,淚光慢慢浮上眼眸,雖然千櫻離開了,但是她並未孤獨,還是有人關心她。

“不是因為承乾宮的事,也不是因為嫉妒,而是因為皇上……”無惜,這個與她做了七年夫妻的人,失望於他的感情用事,嫉妒於他對阮梅落的深情,悲哀於自己不完整的感情,但是這一切並不能讓她放棄所做的決定――縱使賠上一切,她也要阻止!

這一天,她連夜請了蘭妃與恭貴嬪趙氏前來,無有他話,隻是請她們在自己無法照料的時候,代為照顧則曌與翩然!

這二人與阿嫵交情皆是非同尋常,自然不會推辭,但她們也奇怪阿嫵何以說這種類似於托孤的不吉之話,可是不論她們怎麽追問,阿嫵都閉口不答。

過後的幾日依然是平常的,可是阿嫵明白,風雨即將到來,果然,這一天的下午,無惜批完折子後來到了承乾宮,陪著一道抱了會兒則曌與翩然後,無惜果然說出了阿嫵等待中的話,迎阮梅落為正一品貴妃。

阿嫵靜靜地聽著,嘴角一直噙著淡雅的笑,待無惜說完後方道:“隻要皇上高興就好,臣妾並無意見,不過臣妾想在此之前出宮去探望一下阮貴妃,看看還有什麽需要打點的。”

“難得你這麽有心,朕又怎會不允呢。”他並不知道自己此刻的答應會有什麽樣的結果,可是阿嫵知道,所以在笑的同時,眼已經不受控製的浮上了一層淚光,看什麽東西都是蒙蒙朧朧的,一眨眼,那淚水便從眼眶中掉了下來。

無惜吃驚地看著阿嫵:“怎麽了,好端端的為什麽哭,是受了什麽委屈嗎?還是因為朕要迎梅落入宮的事?”在說最後這句時,語氣嚴厲了幾分。

阿嫵抬手替他撫平蹙起的眉頭:“不是的,臣妾隻是突然想到已經與皇上做了七年的夫妻,七年風風雨雨都攜手度過,所以有些感觸罷了。”

她的話令無惜舒了眉,撫握她的手腕笑道:“就為了這事?傻瓜,才七年而已,你是朕愛重的嫻妃,還要陪朕走更多更遠的路,待到我們兩個都白發蒼蒼的時候你再感觸也來得及。”

無惜的柔情mi語反而令阿嫵眼淚掉的更深:“臣妾怕自己福薄陪不了皇上這麽久!”癡纏溫情的目光始終不離無惜,若仔細去看,會發現在濃濃的情意下,是無盡的悲哀與不舍。

可是再不舍,而悲哀,她也終要走那條路,自己選擇的那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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