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換了一襲半舊綠底素花衣裳的阿嫵便在孫一凡的陪同下自後門而出,為的就是怕人發現,誰敢說六皇子府四周就沒其他皇子的眼線呢?

這一路上阿嫵既興奮又擔憂,興奮的是自己能夠幫得上無惜,憂的是狗剩在牢中不知會受到怎生折磨,始終不明白他在福州過的好好的,幹嘛跑到京城來!

阿嫵與孫一凡扮做一對農家兄妹探葉風的監,到了刑部,等了好長時間才見人出來,又是好聲相求,又是塞銀錢,這才被帶著見了當值的幾個獄卒,當然又免不了上下一番打點,如此一來竟是花去了十幾兩銀子,換做一般人家哪負擔的起,而這還隻是見普通的犯人!

雖然心裏早有準備,但真正見到隔壁牢房的狗剩時,阿嫵還是難過的哭出聲來,狗剩整個人都趴在爛草堆上,渾身上下找不到一塊好皮膚,臀背部更是血肉模糊,比昔日何忠受蘭妃責罰時的情況慘多得多。wWW!QUaNbEn-xIAoShUO!COm

“狗剩……”礙著葉風和孫一凡都在,阿嫵硬生生把準備出口的那個“哥”字給吞了回來,畢竟她現在頂的是曲定璿的身份,不可能跟一個農家小子稱兄道妹。

狗剩迷迷糊糊的聽到有人叫自己名字,半張了眼去看,借著擋在眼前的發絲空隙,他看到了一張腦海裏再熟悉不過的麵容,立時睜大了眼睛,深怕是自己看花了眼。更怕是一時的幻覺。

她在,她一直都在,不是幻覺,也不是眼花,真地是阿嫵,她來看自己了,眼睛一下子就濕潤了:“阿……阿……”沙啞的聲音因為太過欣喜與吃驚吐不出字來。

阿嫵怕他一個不小心說出自己的真名來。當即隔著木欄柵握了他伸過來的手:“我是定璿,我進來看你的。狗剩,你為什麽要來京城,難道是因為家中出了什麽事?”

狗剩的目光因為阿嫵的話而黯淡下來,喃喃道:“對,你是定璿,曲定璿。”他因為仰頭而牽動了身上地傷口,痛得直吸涼氣。卻始終不肯低下,隻為能夠讓阿嫵清楚地看到他臉上的笑:“放心吧,家裏沒事,自從你嫁給六皇子後,我就一直沒見過你,也不知你過地怎麽樣,所以便想上京來看看你,不曾想竟鬧出這麽些事來。眼下可倒好,見是見著了,卻是在牢裏見的!”說這話的時候他難掩嘲諷與悲涼之意,旋即又奇怪地道:“對了,我聽府裏的人說你現在已經是六皇子庶妃了,怎麽會跑到這裏來。還知道我被關在這裏?”

“這些事讓葉風以後慢慢說給你聽,眼下你先把當天的事仔細跟我說一遍,記得,一點都不要遺漏。”時間有限,阿嫵隻能撿要緊的來問,狗剩雖然不解,卻也依言又講了一遍,基本與阿嫵昨夜聽到的一般無二,隻是更詳細些,包括拜堂時。新娘子要喜娘數番催促才肯拜堂。還有他隱約在新娘地袖口看到一抹烏光之類的。臨了他突然道:“這次可真被臭婆娘那張烏鴉嘴給說中了,進了刑部大牢。而且還有進無出,該不會是她在背地裏陷害我吧?”

“呃,是誰?”初到京城所遇之事狗剩沒和阿嫵說起過,眼下聽得這一說,當即追問,待聽清後,一來狗剩不知對方身份,二來又覺得不可能,所以也沒往心裏去。

在這功夫裏,獄卒已經來催過不止一次,都被孫一凡用銀子給擋了回去,但確是不能多呆了,否則徒惹懷疑,當即匆匆安慰了狗剩幾句,讓他盡管安心,一定會想辦法查證實情,救他出牢籠,讓他一定要撐住。

在狗剩依依不舍的目光中,阿嫵與孫一凡離開了大牢,臨行前阿嫵本想給獄卒塞些銀子讓他們別再為難狗剩,可又想不出塞銀子的理由來,畢竟他們來探得可是葉風的監,並不是狗剩。

就在快要離開刑部的時候,前麵突然走過來兩人,阿嫵剛一瞥見立馬低頭,心中暗暗叫苦,來的兩人一著朱色官袍,一著金色華袍,阿嫵隻認得著金色華袍的那個人,但這已經足夠了。

四皇子辜無傷,怎麽會偏偏就在這裏遇到了,當真是無巧不成書,唉,辜無傷是見過她地,一旦被認出,那就慘了,但願他不會注意到自己。

不止是阿嫵,孫一凡也認出了這位除太子外最為引人矚目的四皇子,雖不確定辜無惜是否認識他,也盡是縮肩低頭,盡量做出一副小民之態。

雙方的距離在慢慢接近,引路的人早早便跪了下去,用極盡諂媚的聲音請安,複見阿嫵二人還愣在原地,立時變臉喝斥:“還不快見過四殿下和姚大人!”說話的同時還用腳踢阿嫵地腿彎,自阿嫵嫁入六皇子府以來,何曾有人如此對待過她,便是旁邊的孫一凡也看得心中光火,偏是不得不忍住。

兩人裝出一副誠惶誠恐的模樣跪在地上低垂著頭,阿嫵更是故意用粗嘎的聲音請安,由於不敢抬頭,所以看不清辜無傷臉上的表情,隻知他很快便讓他們起來,然後從他們的身邊踱了過去,其間除了問引路人他們來此做什麽以外,再無一句多餘的話,就這麽輕易的讓阿嫵二人過了關。

阿嫵在心裏鬆了一口氣,在孫一凡的攙扶下快步離去,也就在他們快走出刑部的時候,一直慢步往裏走,並且背對著他們地辜無傷突然轉過身來,緊緊盯著阿嫵地背影:“風四,給我盯住她!”

隨著他的話,一條全身包裹在黑衣中地身影無聲無息的出現在辜無傷麵前,活像是辜無傷的影子,他略一點頭後,便身如幽靈的追上了前麵的阿嫵二人。

“四殿下,您覺得他們有所可疑嗎?”姚折身為四皇子黨的人,對辜無傷手下的死士並不陌生,這些人以風為姓,以身手為代號,除了辜無傷再沒人能指揮的動他們,包括當今聖上在內。

辜無傷眼中的神色變幻莫測:“姚大人沒見過她,自然不知道她是何人,而她的出現,也讓我確信了一件事!”

“什麽事?”姚折聽得滿頭霧水,不知辜無傷打的是什麽啞迷。

辜無傷揚眉一笑:“先不忙著說,你讓刑部裏所有見過剛才那兩人的人統統叫來,我要一個個的問!”

姚折見此不敢多問,轉身就按著他的吩咐去做,在把所有人都問了個遍後,辜無傷坐在椅中撫著下巴不語,半晌才低低地道:“老六果然是在查這事,真難為他想出這招來。”

姚折聞言一驚,急急道:“殿下,您的意思是說六殿下在查我們的事?這,這怎麽可能呢,他既無聖旨也無職權,憑什麽查我刑部之事?”

辜無傷抬眼一笑,瞧不出他的心思到底如何:“正因為如此,所以老六才不能大張旗鼓的明查,隻能暗查,甚至將身邊人派到牢裏來臥底!”不待姚折再說,他已接下去道:“如果我沒料錯的話,他們來探監的那個應該是老六府裏的人,你吩咐下去,此人該怎麽判就怎麽判,不要失了公允,另外他在牢裏期間,千萬不能叫人為難了他。然後……”說到這兒他眼中精光一迸:“把他關押牢房左右之人的背景,還有所犯事件的全部卷宗及審理記錄給我詳詳細細的調出來!”

就在辜無傷吩咐姚折的時候,阿嫵和孫一凡已經出了刑部,走在回六皇子府的路上,其實這一路上,阿嫵總有些擔心,隱隱覺得剛才的事似乎太走運了些,在彎入一個僻靜的小巷時,阿嫵突然停下來問孫一凡:“我們後麵可有人跟蹤?”

孫一凡愣了一下,凝起心神於耳際探查四周情況,隔了一會兒搖頭道:“雖有呼吸聲,但很細微,不像是人的呼吸,也許是貓狗一類的吧。”他見阿嫵低頭不語,心思觸動低聲問:“娘娘,莫非你懷疑有人跟蹤我們?”

“我也不敢確定,但小心一些總是沒錯的,這樣罷,孫侍衛,咱們先別回王府,在這裏多繞幾圈,最好是去人多擁擠的地方,這樣即使真有人跟蹤,也盡可甩拖了。”阿嫵低頭邊想邊說,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小心一些總是沒錯的。

照著阿嫵的提議,他們在集市裏轉了好幾個來回,為了迷惑後麵可能跟著的人,還特意買了一些小物件,直至日近晌午,才回到了六皇子府。

到了那邊,阿嫵連衣物都沒換,就直接去了書房,無惜與嚴先生都在,當然少不了無惜身後的那條尾巴。

“曲妃娘娘,如何,一切可都順利?”嚴世見得阿嫵進來,停下剛裝了一半的煙絲詢問。

無惜倒沒有像嚴世那麽著急追問,親自端了杯茶至阿嫵手上,柔聲道:“在外麵這麽久辛苦你了,先喝杯茶潤潤嗓子再說。”

阿嫵淺笑著接過,愛戀與深情在眼底滑過,隨即她將今日去探監的事完完整整講述了一遍,在聽得她出來遇到辜無傷時,無惜和嚴世不約而同的皺起了眉。

“難為曲妃娘娘如此小心了,虧得如此,即使四皇子當真有派人跟蹤,也應該被蒙混過去了。”嚴世深長吸了一口煙道:“殿下,如今事情已經明了,狗剩確實是被冤枉的,那咱們是否可以著手調查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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