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木鎮上,隨著島主於毒的現身,靈酒宴正式開始。

金甲的黑水島島主,聲音洪亮,說著場麵之詞,手中端著碩大的酒杯,說著說著,一口將靈酒喝幹,杯口朝下,示意滴酒不剩。

島主如此舉動,立刻引來了轟然叫好,海外散修本就豪邁粗獷,不拘小節,一旦興致大起,頓時敬酒聲此起彼伏。

“島主大人好酒量!想必今年黑水蛭豐收,黑水島這是準備賣個好價錢嘍。”

“恭祝於將軍收獲頗豐!”

“來年的黑水蛭定然比今年還多!”

於毒周圍的修士紛紛道賀道喜,於毒也是酒到杯幹,場麵一時間熱鬧至極。

酒宴上的熱鬧,換成徐言這桌有些不同,尤其是甄無名,當他看到走來的寸頭道人,眼底有深深的忌憚掠過。

來者一身海藍色的道袍,慈眉善目,鼻正口方,樣貌俊逸,大步行來直奔人少的這桌。

嘭,嘭,嘭……

道人走得不快,腳步聲在如此熱鬧的酒宴中根本不足為奇,甚至沒人能聽到,但是徐言卻生出了一種古怪的感覺,仿佛有一個怪異而強大的巨人正從大地的盡頭闊步而來!

來人並未施法,更不帶絲毫靈力波動,是因為他的身上原本就存在一種世人難懂的氣息。

那氣息隨和而強大,和善而堅韌,如水如木亦如石,讓徐言生出一種親切之感,他仿佛感知到了老道士的氣息。

雖然入夜,早已日落西山,然而藍衣道人的出現,在徐言眼中彷如東天升騰的大日,又如同托起朝陽的大地,帶著無人能抗拒的厚重之感,穩健得堪稱可怕。

陌生的道人,卻帶來親切的感覺,刹那間徐言心神一震,將那股冥冥中籠罩周圍的慈悲意震碎。

眼前的道人依舊陌生,隻是無意中散開的慈悲意與徐言產生了一種奇異的共鳴,猶如同一種傳承,同一種道統的相遇。

“人行荒蕪,遍布荊棘,人法為地。”看向來人,徐言淡淡一笑,輕語著道家之言。

“花開四季,竹翠春秋,地法為天。”道人點頭,宛如打過招呼,說話間坐在了徐言對麵。

“日出東天,落於西海,天法為道。”徐言語氣輕鬆,把玩著空空的酒杯,眼中的神采則越發凝重。

“火急無根,水善無爭,道法自然。”道人微笑,道出最後的應答之言。

一席話聽著普通,實際上蘊含道家真言,說的是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你們認得?”甄無名低聲問了徐言一句。

“不簡單的道人,名頭不會小吧。”徐言以傳音說道,對麵的道人絕非泛泛之輩,至少能將元嬰巔峰修為收斂到如此程度的,天下元嬰中沒有幾個。

“他是道子,君無樂。”甄無名的傳音,解開了徐言的疑惑。

怪不得感覺對方親切熟悉,原來是道府一脈最為出色的元嬰強者,被譽為道子的君無樂。

徐言在瓶中界得的是老道士的傳承,如今到了真武界,雖說在夢境中能學到言通天的神通功法,但是老道士的教誨與傳承,徐言始終沒忘,也不會忘。

“原來是無樂兄,還以為你真的不會笑呢。”徐言嗬嗬笑道,語氣誠懇,好不容易遇到個真正的同門,連黑水湖之行都被拋諸腦後。

“都說笑一笑十年少,道家之人一樣惜命,我也無法免俗啊。”

道子這句玩笑聽得一桌人紛紛笑出聲來,除了甄無名之外沒人認得出這位,但是人家十分和藹,給所有人都是一副極好的印象。

“名字而已,當不得真,若是無樂不會笑,無名兄豈不是真的無名了。”道子轉向甄無名,帶著詢問的目光問道:“無名兄的這位友人是……”

道子君無樂問的可不是王語海,而是徐言。

剛才的一番對答,君無樂看似平靜如常,心中也在暗暗驚訝,若非道門高人,很難有如此高深的見解。

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說的是道家真諦,關乎道統由來,非同小可。

“在下徐言,道家出身,小時候無父無母,被一位老道士收養。”不等甄無名介紹,徐言當先自報家門,一說道家出身,道子立刻點了點頭。

同為道家人,自然親近了幾分。

“原來是徐道友,幸會幸會。”道子拿起桌上黑水島準備的酒壇,給自己倒了一杯。

“無樂兄的大名更如雷貫耳……別喝!”徐言正在客套,發現對方已經自己灌了一杯毒酒下去,他攔都沒攔住。

“好酒!”君無樂嗬嗬一笑,道:“酒不醉人人自醉,毒,不在酒裏。”

“毒在何處?”徐言的目光一沉,這個君無樂居然能看透毒在何處,道子果然名不虛傳。

“岩木成鎮,最宜旱木之毒,此毒無形無質,棲於樹木當中,聞之則眠,沾之則醉,好比極品烈酒。”

君無樂所說的旱木毒,很是少見,是古林深處一些幹枯的老樹被地煞之氣侵染所生,此毒十分特別,不僅無形無質,還隻能存放在木頭當中,中毒的方法是聞和觸。

一旦聞到旱木毒,將困意大起,倒頭便睡,若是沾染觸碰到旱木毒,將如同喝醉了一樣,如果是豪飲的時候中了旱木毒,再高的修為也難以分辨,因為旱木毒的中毒症狀與醉酒極其相似。

“原來是旱木毒,這種毒最是陰險,也最為昂貴,看來黑水島的人是下了老本了。”甄無名哼了一聲,低語中先將靈力鋪滿全身,與木桌木椅隔絕了開來。

“旱木之毒要如何解除呢,想必無樂兄應該知道解毒的辦法。”

徐言沒像甄無名那般以靈力包裹渾身,他的這副本體已然強橫到無懼尋常毒力的地步,除非致命的奇毒,像旱木毒這種隻能讓人沉醉的毒力徐言根本不在乎。

“克旱之法,自然是澇。”君無樂微笑道:“隻要以蘊含其他毒力的雨水淋濕旱木毒棲身的木材,此毒自會消亡。”

“旱,澇,果然相生相克,蘊含毒力的雨水少見,帶有毒力的湖水倒是有一處。”

徐言點了點頭,以君無樂所言,隻要將黑水湖的湖水灑滿岩木鎮,旱木毒的把戲也就破了,至於灑毒水的時候會不會淋死幾個,除非是飯桶,否則修仙者沒人會被雨淋到,撐起靈氣自可避開雨水。

幾人的這番談論,雖然聲音不大,可是李材與另外兩位金丹修士越聽越覺得震驚,那兩位金丹都有心就此離開岩木鎮,倒是李材,自從君無樂到來以後,顯得神態恭敬,好像認得這位道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