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一碗滄海水,掬一把辛酸淚。

三百年流離失所之苦,何人能知,何人明了?

嘭嘭嘭,嘭嘭嘭。

荒涼的島嶼上,一身獸皮的壯漢正在狠狠的踩著一個人形的東西。

那是他的武器,卻總會遭遇無情的**。

“起來打啊!繼續啊!沒力氣了吧,沒靈力了吧!老子就是命大,老子就是天命之人!”

哢嚓嚓,轟隆隆。

電閃雷鳴,配合著壯漢的呐喊,顯得氣勢恢宏,如果沒有大雨連綿,薑大川這番怒吼還算威武。

被突如其來的暴雨淋了一臉,薑大川啐了一口,罵了句賊老天,又踹了手裏的人形傀儡兩腳。

“從魚腹城追殺我到海底,從東海到西海,從南海到北海,追殺了老子三百年,終於被累死了吧!這就是傀儡的弊端,耗費完靈力,再強的傀儡都是紙老虎!”

三百年逃亡經驗中,薑大川終於總結出這番至理,他得意的四處觀望。

“這座島還挺大,居然還有高山,就住這了,怎麽真武界全都是島,陸地在哪呢?”

拖著耗盡了所有力量的申屠鐵心,薑大川踏上了這座看著眼熟,又十分陌生的島嶼,踏上了新的征程。

真武界有沒有陸地他不在乎,大不了填海造地,他在乎的是自己的運氣,是不是應該變好了。

“倒黴了三百年,應該轉運了吧?這次一定能轉運!這島上怎麽好像來過呢……不對,不是琳琅島,這裏沒有倒空山,這裏的山是落在地上的,居然有蘑菇!火紅火紅的,看起來味道應該不錯,還有靈力波動!是天材地寶不假了,老子先嚐嚐……”

吃了多年海獸的薑大川,看到陸地上的蘑菇就好像看到山珍海味一樣,一口吞下。

噗的一聲。

火光過後,薑大川的眼眉胡須連著頭發都被燒成了焦糊,瞪著直勾勾的眼睛,張嘴噴出一股黑煙。

“要倒黴……”

預料中的轉運不知還有多麽遙遠,倒黴的薑大川繼續著他的黴運之旅,徐言則在天涯海角完成了再一次的進階。

突破了當前的境界,徐言並未迎來天劫。

雖然能力比之前的渡劫要強橫十倍不止,按理說應該是散仙之境,但是徐言覺得自己所突破的絕非大境界,而是小境界。

他現在的境界應該被稱之為渡劫中期。

至於真武界的那麽多散仙強者,原來隻是渡劫修為卻偏偏自認為自己是散仙。

其實絕非那些強者自以為是,而是天劫的出現,蒙蔽了他們的心神。

境界的突破,加之天劫的來臨,在天劫的洗禮中淬煉成更加強大的本體,換成誰都要認為自己已經成為散仙。

然而一旦沒有了天劫臨頭,徐言就能清清楚楚的感知到自己的境界依舊停留在渡劫,而非散仙之境。

“果然是假的,真武界的修士被欺騙了萬年,恐怕隻有師父一人真正達到了仙的境界,其他散仙,都是渡劫而已。”

小島上,徐言的感慨若是被天下修士聽聞,修仙界非得引起震動不可。

突破了境界,徐言得知了醜鬼高人所言的真假。

夢境的來臨,徐言將驗證這次境界突破的真相。

被人人傳頌的散仙,到底是散仙境,還是渡劫中期。

盤坐在一塵不染的沙灘上,徐言陷入了夢境世界,夢境裏,他再一次看到了言通天。

他看到了言通天在施展全力與天劫抗衡,直至口噴鮮血,才終於渡過了劫難,成就了散仙之名。

他看到了言通天與林惜月攜手同遊天下,一對神仙眷侶,卻在多年後出現了變故,林惜月變得越發冷漠。

七十五顆煙雨珠留不住林惜月的心神,終於,與言通天一樣成為散仙的幻月宮宮主,再次回歸了宗門,從此渺無音訊。

通天仙主,再一次成了孤家寡人。

默默的體會著言通天的悲傷,徐言的心神也隨之蕩漾。

離別的苦楚,咫尺天涯。

本該有情的人,卻要天地相隔。

“八十一顆煙雨珠,八十一顆煙雨珠……”

高大的身影在天穹下發出了憤怒的吼聲:“惜月,你等我!我言通天有生之年,必將集齊煙雨珠,不為做那補天人,不為長生不死,隻為換回你的心!”

最後的飛天之行,成為了言通天的死期。

隕落天穹的強者,終究戰死在九重天上。

呼……

沉沉的呼出一口氣,盤坐沙灘的徐言緩緩睜開眼。

軒轅雪就在身旁,靜靜的等待著。

“他們都被騙了,沒人達到真正的散仙之境,我在夢境中看到言通天渡劫,看到他成就散仙,看到他戰死九天,可我的境界,卻是渡劫。”

徐言的自語,帶著一絲無奈。

他的境界與夢境中的言通天所對應,半點不差,如今他成為渡劫中期,那麽夢境世界的散仙言通天,就也該是渡劫中期。

果然如猜測那般,是天劫的存在擾亂了人間強者的視線,從而將渡劫中期誤以為散仙之境。

“有什麽關係呢,隻要你在我身邊,什麽境界我都不要。”軒轅雪的眼中滿是深情。

攬住對方,徐言欣慰的笑了,可是他的心神裏,始終回蕩著言通天的那句呐喊。

“他說,在他有生之年,必將集齊煙雨珠,不為做那補天人,不為長生不死,隻為換回他娘子的心……”

望著落日,徐言的呢喃帶著一絲悲意。

“我們集齊了煙雨珠,你若想要去,我不攔你,我就在這等,在天涯海角,等你到海枯石爛。”

依偎在身邊的女子,低語著情人之間的誓言,這份誓言的重量,比山還沉。

她知道他的心意。

她知道他的遺憾。

她更知道他一旦下定決心,就不會回頭。

混元瓶浮現而出,落在軒轅雪的手心,徐言笑著說道:“這麽多年的夫妻,從沒送過你好東西,這件靈寶就當做禮物,送給我最愛的娘子。”

“這是先天靈寶!”軒轅雪一驚。

“我有更強的混天靈寶。”徐言笑著說道,起身望向身後。

小島上坐落著院落屋舍,後院種著很多蘑菇,許多冰絲蟹在忙忙碌碌,火孩兒頑皮的身影時而出沒在島上的古林間,與一群金色的怪蟲嬉戲,每一次都會惹得噬靈蟲發出嗡嗡的振翅聲,卻衝不出被布下了強橫禁製的竹林。

“若我百年不歸,就讓小青多種些蘑菇,開始喂養噬靈蟲。”

徐言最後的叮囑,並沒有深情,更像是一種嚴肅的命令,軒轅雪用力的點了點頭,最後目送著她的夫君飛天而去。

她知道他這一去,生死不明。

她相信她的夫君能戰勝一切。

“小黑,守好天涯海角!”

徐言的喝聲中,棲息在島嶼後山的黑龍發出了震天龍嘯。

“大鉗,看好這處家園!”

再次的喝聲傳進了海域,距離天涯海角不遠處的深海中,由無數巨蟹組成的蟹國裏,享受著國主待遇的海大鉗急忙蹦了起來,以恢複好的雙手拍著心口發誓,隻要他海大鉗在,天涯海角就存在。

一襲道袍,兩袖清風的徐言再一次抵達了北洲冥山地帶。

這裏已經成為了禁地,九彩的光幕終年不散,化神進入都沒命出來。

幻月之法形成的禁製依舊,徐言大步邁入了其中,登上了蜃獸的頭頂,一步步走進奇異的幻月宮。

他不得不來。

因為他也是言通天,林惜月的本體真身,就在這座冰冷的宮殿裏。

他不得不來。

古宣的冷語,與老道士的呢喃,若是無法解開,會成為他的心魔。

所以他來了。

孤身一人,隻有小木頭為伴。

他從未怕過。

惡念本源並無畏懼之感,神木陽靈更超脫於萬物之上。

隨著徐言的到來,凝固了數百年的蜃獸,雕像般的巨眼轉動了一下,腿一蹬,居然躍入虛空,消失了蹤跡。

冥山區域的九彩光幕就此消失,大地上荒蕪一片。

行走在幻月宮裏,徐言猶如進入了一處幻境之地,周圍的空間在不斷的開裂又愈合,頭頂的天空模糊得好像不斷旋轉的雲層。

沒有驚慌,也沒有詫異,徐言緩步行走在無人的幻月宮。

走過一座座小橋,穿過一座座大殿,繞過竹林,走過長廊,終於看到了一座修建在懸崖上的石台。

那是望月台,夢境中的景致與現實所重合。

石台上空無一人。

徐言一個人在望月台獨站了許久,才轉身離去。

幻月宮的深處,顯得寒冷而壓抑。

最深處的大殿裏,空蕩蕩沒有半個人影,模糊的天空變得越發清晰了起來。

周圍出現了流光,每隔一個時辰就會變幻一種顏色。

眯起的眼眸,迸濺著危險的目光,徐言的身邊多出了小木頭的身影。

那流光並非迎接他的儀式,而是預示著他已經抵達了天穹。

每一次顏色的變幻,便是破入了一層天,一旦第九次的顏色變幻之後,徐言將隨著蜃獸一起出現在最為凶險的第九重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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