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言,你能看到我麽?”

震驚過後,龐紅月急急地問道。

“點燈就能看到了,你喜歡摸黑和人說話麽?”徐言皺了皺眉,有些不耐地說道。

他的左眼還有些刺痛,卻比之前要好了太多,尤其吃下了青雨隨身帶著的行氣丹,徐言再次得到了烏罌草,他現在除了疲憊不堪之外,基本沒什麽大礙。

“蠟燭,燃著呢……”

龐紅月大大的眼睛裏湧起了一縷淚痕,看著徐言疑惑的模樣,女孩很想哭出聲來,卻死死的忍住了。

“沒騙我吧,燃著蠟燭,為什麽我眼前一片漆黑啊。”

徐言咧了咧嘴角,下一刻,他豁然站了起來,往前疾走兩步。

哐當一聲,椅子被徐言撞翻了,他的腳步也豁然停下。

“看不見了……”

徐言的臉色有些蒼白,他一邊摸索著,一邊質問:“龐紅月!你真的點燃油燈了麽,你沒騙我?”

“沒騙你,真的沒騙你!”龐紅月終於忍受不了這種折磨,扶住徐言,哽咽著說道:“徐言,你的眼睛,是不是……”

“瞎了。”徐言的身子搖晃了一下,他麻木的低語著:“我瞎了,再也看不見了……”

“你別急,一定有辦法治好的!”龐紅月強行讓自己冷靜下來,扶著徐言坐好,她自己猶如個姐姐一樣,安撫著對方:“修真界有很多靈丹,一定能讓你再次看到的,你先別急,事在人為,一定有辦法的。”

“我不急,看不到了而已,隻要沒死就好。”徐言苦笑了一聲,轉過頭去,不在言語,隻是臉上的遺憾與痛苦,龐紅月看得一清二楚。

雖然是龐家的大小姐,可龐紅月從來沒遇到過這種情況,一時間也不知如何是好,心緒的煩亂,加上屋子裏的血腥氣,龐紅月幹嘔了一聲,轉身出了屋子。

徐言昏過去的時間其實很短,龐紅月隻來得及幫徐言擦掉身上的血跡,對方就醒了,屋子裏還殘留著斷肢與鮮血,不處理掉可不行。

沒找大門口那群瑟瑟抖的丫鬟,龐紅月叫來了自家的護院,這些護院都是些依附在龐家的武林高手,見慣了血雨腥風,如果讓那群丫鬟來收拾屋子,非得嚇昏過去不可。

不多時,幾個壯漢來到了院子裏,一進門,即便是這群武者,看到屋子裏慘烈的景象也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氣,隨後趕緊收拾了起來,東一塊手指,西一塊骨頭的,不多時,屋子裏的殘肢被清除一口,等到清除了殘屍,明珠那些丫鬟才打著水進屋來清掃。

即便沒了殘肢,聞到那股血腥之氣,明珠第一個跑了出去,哇哇大吐,好半天才臉色蒼白的回來。

樓下太亂,龐紅月已經將徐言扶上了二樓,留下丫鬟們繼續打掃。

將徐言攙扶著坐在自己的閨床,龐紅月現徐言變得越沉默了,不但一言不,現在連動都不動,好像個死人一樣。

哀莫大於心死,如果徐言變得麻木,不但會影響他今後的修為成就,更能將一個人變成行屍走肉。

在心裏措辭了許久,龐紅月才輕聲說道:“徐言,你別傷心,明天我去求求老祖宗,讓老人家來看看,是不是能治好你的眼睛。”

龐紅月說完,徐言連眼皮都沒動,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樣。

看到他如此頹廢的模樣,龐紅月不由得心中生氣,道:“堂堂男兒,生於天地之間,失了一感又如何,隻要你潛心修煉,成為修行者,一樣會擁有飛天遁地之力,如果你就此頹廢下去,別說是修行者,早晚連真氣都會被磨光,成為一個廢人!”

龐紅月恨徐言如此懦弱,徐言則好像當真成了一個廢人,連辯解都沒有,就那麽呆澀的坐著,目光木納空洞。

龐紅月是個堅強而倔強的女孩,然而她堅強,並不代表別人也會堅強,等說完這句話,龐紅月也有些後悔了,她開始設身處地的想了想,如果自己失去了雙眼,會不會振作起來。

胡思亂想了半晌,女孩輕輕歎了口氣,輕聲道:“我不喜歡軟弱的人,徐言,希望你能盡快振作起來,即使你看不到了,我龐家一樣會照料你。”

“站著說話不腰疼。”徐言終於開口了,隻是麻木的說道:“你瞎一個給我看看,振作?我現在就很振作,你們龐家照料的不是我,而是質子,你龐紅月喜歡堅強的人,可惜,我再堅強,你也不會喜歡我,對吧。”

“我……”

龐紅月想要反駁,一時間又不知說什麽才好。

徐言的話很難聽,卻是事實,他的確隻是質子,而龐家,也未必會為了一個質子大費周章的幫他治好眼睛。

“徐言,你與鬼王門有仇是麽,為什麽你還會來大普當質子?”龐紅月沒有反駁徐言,而是問起了一個被她藏在心裏很久的疑問。

徐言入贅龐家已經兩月有餘,而齊國鬼王門十八太保遇難的消息,到底傳到了大普,於是徐言這個唯一幸存的太保,在龐紅月看來實在有些怪異,尤其徐言接連殺掉了烏婆婆和青雨,要知道那兩人可都是他從鬼王門帶來的仆人。

“沒什麽仇,我隻是坑死了十七位兄弟而已,嘿,嘿嘿嘿嘿。”

徐言的傻笑,此時在龐紅月聽來陰森無比,坑死了十七個兄弟,豈不是說十八太保遇難,都是徐言一手造成。

“你想說殺人不好,殺自己的兄弟更不好,是麽?”不等龐紅月問,徐言先說道:“我也沒辦法啊,誰讓卓天鷹總想著吃掉我這個義子呢,既然他想要我的命,我隻能先把他那些兒子統統坑死嘍。”

直到如今,龐紅月才真正明白鬼王門唯一幸存的太保,竟是與鬼王門有著如此深仇大恨,驚訝之餘,龐紅月也有些奇怪徐言為什麽今天如此坦誠。

得知了徐言的隱秘,龐紅月的心裏更亂了幾分,沉吟稍許,道:“我現在就去見老祖宗,讓老人家來看看你的傷勢。”

說罷,龐紅月就要轉身下樓,這時候她才覺自己的模樣有些狼狽,一路奔波,加上兩天前的那次惡戰,她自己的身上也遍布著血跡,這種模樣怎麽能見人,尤其還是自家的長輩。

在屋子裏翻找出換洗的衣物,女孩有心讓徐言下樓去,她好換套衣服,可是樓下的丫鬟們正在打掃,徐言自己還走不了路,這種時候把人家攆下去,豈不是讓他心裏更冷。

反正對方也看不見了,龐紅月咬了咬櫻唇一角,顧不得害羞,開始在徐言麵前換衣。

心亂如麻的女孩,一心想著如何才能幫徐言盡快治好眼睛,想著如何了結許家的恩怨,更想著怎樣才能將徐言拉出頹廢的深淵,她自己卻沒有覺,當那件染血的外衫輕輕落下的時候,徐言茫然而空洞的右眼中,眼仁兒隨之顫動了一下。(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