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五子梅花詩,金元清民萬載事。若道君王將傾覆,試問誰人待死處?

案台是檀香木做的,拿黃布鋪了,放上桃木劍、禦鬼符、塵淨水之類神神叨叨的。這場景真的太熟了,幾乎和十四年前一模一樣。邪華步伐也如當初一樣沉重,似乎背負了太多,已經輕盈不了腳步。吳筠亦如往昔一般旁觀,無力解脫他的沉痛,也無情漠視他的傷痕。

邪華施法了。

這個陣法他十四年前就領悟,但到今天他才決心施展。

以前不用,那是不在乎,既從死來,何懼去亡。

而今使用,是為內疚,既然給予承諾,怎敢不陪同將來。

八個卦象上的童男童女頭頂升騰起一道白氣匯聚向中心的陰陽眼,陽眼的童女手心各承接來自乾、坤、坎、離的靈力,陰眼的童男則承接震、翼、艮、兌的靈力。然後匯聚於陰陽眼的靈力再從兩對童男女的頭頂聚合成更粗的氣流湧向邪華手心。

接下來邪華看見了他想要的。一塊絢麗的紅水晶,靜靜地躺在古朽的方桌上,這應該是在許月家,邪華推想。

果然,接下來匆匆來匆匆往的軍人進的確實是他曾到過的那半壁傾頹的房。軍方?邪華皺了皺眉頭。

而後,路很漫長,軍人緊緊地攥水晶於手心。

邪華的視野抖了抖,模糊。

那十對童男童女嘴角泛起白沫,發跡是滄桑的白。

邪華遲疑了。

邪華變換了手勢,那彌漫地下室的,白色的,似霧的氣流更多了。

視野清晰了,這次水晶躺在玻璃櫃台裏,紅色的水晶躺在紅色的展台布上。

邪華變幻了手勢,試圖換一個視角。

依舊是那個櫃台,水晶躺在紅色的展台布上。

邪華愣了好一會,試著又換了個手勢。

還是那個櫃台,水晶躺在紅色的展台布上。

邪華繼續換著手勢,視角定格在那櫃台。

漸漸,霧稀了。邪華看見的不再是櫃台了,他的對麵是吳筠,擠擠攘攘的地下室隻剩下緊靠的座椅和鬆垮的麻繩。

“唉!走吧!陪我喝一杯!”邪華發出邀請。

吳筠和他一起喝過很多場酒,激動難耐的初戀日、膽寒心悸的殺人天、萬家燈火的大年夜。但獨獨這一次是他想要人陪的。

“你跟了我幾年了?”

“十四年了。”

“十四年了啊!你殺了多少人?”

“記不清了。”

“那你還記得你的初戀嗎?”

“不會忘的。那是我第一次甘願被出賣,連殺人都覺得有意義的時間。我多希望自己犯的罪能給她幸福。就連她拋棄我,我都心甘情願,為她準備好說辭說服我自己。”

“如果給你一次選擇的機會,你會放棄現在的地位,去和她平平凡凡的戀愛,廝廝守守的衰老嗎?”

“不會!我還想認識你。”

“我也不會。但那是因為我愛的特殊,無法容許給她的無殊。如果隻是平淡的屈就,寧可她從未出現。”

“你已經強大到仰望的高度。”

“那隻是天空的星辰,岌岌可危。更何況一見到她便低若微塵,恨不得親附在衣上,哪怕她將我撣去,我也會抱著指香,歡快地墜落下去。我害怕她愛我,又害怕她不愛我。”

“可是,誰也看不透未來,為什麽不試著自己去掌握?”

“那如果知道未來呢?知道美好會凋零,知道強大會衰敗,知道榮華將逝去?”

吳筠回答不出。

我總希望自己能像尊貴的王子一樣,將我愛的人寵地像高傲的公主。但萬一,我成不了那騎白馬的王子,該不該去攜手平平淡淡的幸福,還是應該注視,為她祈禱那路途未知的王子?

秦萬川看見了碎裂的玉筒,散落的玉簽息在櫃台表麵。風衣男告訴他“六卜離析卦”碎了,他看見了。像當年一樣突然,他總以為會長久陪伴的,就在不知不覺中消亡。

秦萬川還想再卜一卦,拾了那些淡黃的簽,握在手裏。

有一支被甩在了地上:“仙術功,外戚患。”

現在是早上,應該有風吧?秦萬川想。

在離他還遠的路上,是有一陣微風,毛蟲沒抓緊綠葉,被風撫落了水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