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音和青吟之間至少有些許距離,可在斬空劍鋒芒初露之時,周邊熊熊燃燒的太陽真火也有一個明顯的震蕩,那森森寒意更透過一切屏障,及身而止。WWw。qUAnbEn-xIaosHuo。COm

與之同時,青吟頭上降下的三發雷火、千百魔頭,在虛空中滯了一滯,隨即在澎湃劍氣中灰飛煙滅。

另一邊,古音打散的雷火規模也不在青吟之下,紛亂的火星濺射四方,像一層火紅的煙霧遮擋住了他人的視線。

瞧到這一幕,在雷火陰魔不屑光顧的角落裏,羅摩什突然開口:“此女莫不是青吟?”

羅摩什當然知道這位與鍾隱牽扯不清的青吟,但確實沒有照過麵,倒是曾與之有數麵之緣的厲鬥量,此時隻能用不確定的語氣答複:“大概是吧……”

“真的是她?”羅摩什第一次見到真人,頗覺得奇怪,“此青吟修為精純至此,和傳聞中不太相襯啊!”

“眼前事已非常理所能揣度……虎道兄?”

厲鬥量生出感應,轉首去看半成居士,恰巧照見對方眸子的餘光。以厲鬥量的心誌,猛然間也是一驚,隻見得對方深褐色的瞳眸,此時卻收窄豎立,直若野獸一股,森冷光芒偶爾流溢,便如一陣明風透進心竅,凍結血脈,淩厲至極。

“虎道兄?”吃驚之餘,厲鬥量又問了一聲。

半成居士聞聲稍一瞑目,再睜開時雙眸又恢複了平常模樣,他移過目光。輕聲說話。話題卻與羅摩什的不同:“清溟道兄所說不錯,古音右臂已經殘缺,而體內火勁盈滿將溢,好似除了那身皮膚,內裏就全是火光,而這青吟……周身氣機活潑圓融且不去說,手中那把斬空神劍,隱然與劫煞溝通,氣貫天地,或有躍淵化龍之相。”

“化龍?”

這兩字剛出口,煙霧之後,便有烈日升騰,刺目光芒橫掃網方,熱浪澎湃,幾乎要將虛空煮沸,幾名旁觀者臉上倒似籠了一層火燙的麵具,連麵皮都黏在了上麵。

如此霸道猛烈的太陽真火,實討燒穿一切護體真息,確實無人能擋。就在此刻,又一聲劍吟鳴響在天地間。

對上了!

這時候,所有的旁觀者其實都鬆了口氣。

就在前些日子,青吟叛出明心劍宗的消息傳得沸沸揚揚,而今日她一現身便劍斬幾有不死之身的李珣,更漠視清溟的死難,顯然與他們已不是一路人。

還好,她和古音也不對頭……

也不知青吟哪來的手段,其放射出的劍氣一時間競與太陽真火傾持不下。眾人眯起眼睛,隻見強光照射下,青吟已化為一團暗影,卻兀自凝立不動。

千百劍氣飛射,每一道都在太陽真火中撕開一條縫隙,放在明亮的太陽真火中,就是一條條灰黯的影子,輪轉飛動,更有一層寒意透出,便是太陽真火也封鎖不住。

古音攻、青吟守。局麵似乎是這樣,可在場的都是眼力精到的宗師人物,一會兒之後便瞧出來,縱然是激烈交鋒之際,兩位女修其實也在做著交流,雖然到他們這裏,那話音已全部淹沒在劍氣火焰爆鳴的聲響中,但他們也能從人影閃掠的驚鴻一瞥中,看出點端倪。

“她們在說什麽?”

這也許是他們永遠都解不開的疑問,唯一可以慶幸的,是隨著交流時間的加長,二女的交鋒非但沒有緩和,反而有越發激烈的趨勢。

“借此機會,抽身退走,才是聰明之舉。”褚辰老兒突然開口,提出他的意見。

厲鬥量一愣,目光從另外幾人臉上掃過,半成居士和羅摩什都沒有什麽表情,不過厲鬥量深知這兩位各有其一貫的堅持,心誌之堅非外物所能移。

更遠處,是天芷上人。

厲鬥量搖搖頭,還是將目光越過去,最後,就是水蝶蘭了,對這位且不說立場間題,事實上,自從李珣被青吟一劍斬殺的那一刻起,這位鼎鼎有名的大妖魔便好似丟了魂一般,就這樣木立在虛空中,全無生氣,根本指望不上。

這就是古音和青吟之外,方圓萬裏之內僅有的力量。

平常,這些人聯合起來足以翻江倒海,但現在也隻能為自己的生死用些勁兒罷了。

厲鬥量必須要承認,褚辰雖然先有了退縮之意,但他的想法卻是最為實際。

也許古音確實活不過今夜,但在此刻她卻是無敵的,洛歧昌和清溟的死便說明了這一點,再硬抗下去,後麵會發生什麽誰也不敢保證。

厲鬥量正想著,又一聲清越劍吟響徹天際,本已完全隱沒在強光中的古音突然現身出來。眾人目光移過去,隻見重重太陽真火之後,古音舉起了她的右手,說是右手,其實已完全失去了正常手臂的形態,眾修士也隻能看到一團湧動燃燒的火光。

激戰陡然平息下來,究竟是怎麽個結果,厲鬥量等人競沒有一個能看清,不過他們耳朵裏還是竄入一句殘缺的句子,那是青吟的聲音:“……就要離開,古宗主自便可也。”

隨著尾音斷去,青吟和古音再次相隔些許,相向而立,似乎要進入另一個僵持狀態,隻是這回,青吟雖還是姿態從容,古音的臉色卻不怎麽好看。

“瞧這二人麵色,難不成是古音落了下風?”

厲鬥量心中凜然,不過這念頭也隻是在心中稍稍轉了一轉,便聽到一側羅摩什的低語:“神意圓滿,氣貫長虹,又牽引功煞,這氣相,可著實不凡。”

不提厲鬥量等人的強烈震撼,古音對沒有半點兒落入下風的自覺,她先看看自己已完全化為火焰的右臂,隨後才將視線落在已入鞘的斬空劍上,盯了一會幾,她再看了眼青吟,最後又轉向天空。

如是一連串視線轉移,古音最終把還是定在了青吟臉上:“有冤報冤,有仇報仇,你和鍾隱把我當槍頭子使喚如今諸事順遂,又要拍拍屁股走人……若要自便,把你留下便是!”

此言是前所未有的粗俗直接,卻也直指本心,自有一股如火般灼然奔放的氣勢。

青吟沒有說話,但她索手微動,先前在激戰中也沒有再動的斬空神劍,又出鞘數分,寒刃映著雷火,光芒四射,而那半出鞘的劍身在匣中鳴響,龍吟虎嘯之聲大作,伴著嘯音,寒意無遠弗屆,透人心肺。

古音半邊身於都融在火裏,隻有星眸閃亮,透出森然寒意,雙方尚未真正交手,中間徜徉奔流的氣機已密如煙花,牽動著元氣洪流,在虛空中轟然炸開。

便在此時,青吟又是一笑。

笑容裏,斬空神劍鏘聲出鞘。劍光並非指著古音,而是刺向天空,鳴金擊玉般的振鳴聲裏,千裏血雲隨之激蕩不休,撲擊下來的雷火魔頭也為之一頓。仿佛有一隻大手托起蒼穹,奮力上舉。

緊接著,無形的力量屏障轟聲破碎,千百雷火鼓蕩,帶著隆隆的雷鳴,傾泄而下,隻是無論是血色的雷火,還是慘綠的魔霧,都遮擋不住虛空中的璀璨劍光。

隨著劍光鋪開,深重的寒意已經蔓延到虛空的每個角落,像是純由劍光劈開的一方天地,劍氣無處不在,一切與之質性不符的東西,都瞬間被排斥幹淨。

厲鬥量和羅摩什相顧失色,旁觀者裏大概隻有二人感觸最深,因為他們都是即將邁出最後一步,謀求霞舉飛升的人物,自然看得出來,這揮發劍氣,自成天地的征兆,究競代表了什麽!

更遠處,半成居士雙手合十頌聲“善哉”,又道:“一把意劍,斬心魔、破我執,斷一切無明煩惱,自得大圓滿成就。”

伴此佛偈,幾名旁觀者都抵不過劍氣排斥的大力紛紛後移,隻有古音鼓蕩太陽真火,屹立虛空,半分不退,也在這一方天地中辟出一個相對獨立的空間,己是下定決心,與青吟作對。

劍辟天地……這是要飛升了麽?

飛升!

雖然種種征兆明顯,可厲鬥量就是覺得眼前的情形像夢一般不真實。

青吟要度劫飛升,古音則要強拉她下來……東海劫降以來的局麵,怎麽突然就變成了這樣?

這些感慨剛在諸位修士心裏萌發出來,便被外間的劍氣寒潮凍結,青吟劍氣開辟的天地,已是堅不可摧,偶爾一次波蕩便有百十雷火灰飛煙滅,毀掉的魔頭更是不計其數。幾息之後,方圓裏許的空間內,竟然清靜如水,一切雷火魔頭,都被擋在周邊,連番轟擊之下,也不得寸進。

如此眾象,依稀已有當時鍾隱飛升時的模柞。

隻有最周邊的古音,仍能以太陽真火相抗,古音周身也是這裏許方圓中,唯一氣焰蒸騰之地。

如水的劍光連續三次與光焰衝突,都是不上不下的僵持局麵。

直至此刻,青吟方才移過目光,在古音身上一掃,開口迸:“太陽真火霸迸無雙,隻是這等力量遠超人身承受極限,此時你真火焚身,髒腑、經絡、血肉、元氣等無不引燃……這般下去,你還能撐上多久?”

這已經是青吟自現身以來僅有的長句,似乎顯示了態度上的一點兒轉變,隻是古音給予的響應,正是又一輪躍升的太陽!

熾熱的太陽真火凝成一團純粹的白光,從劍氣開辟的天地中升起來,周邊虛空在熱浪中扭曲,真火與劍氣毫無花巧地對撞,生成的震蕩擴散開來,勢頭驚人,卻是再也阻不住赤陰離化神雷的轟擊。

剛剛形成的劍氣天地轟聲破碎,古音和青吟的身形再次淹沒在飛動的雷火之中,便在這彌漫的雷火深處,斬空神劍的鳴響依然清晰可辨。

“錚錚錚”連續三聲振鳴,每一記都直透心肺,旁觀的諸修士隻覺一股寒氣從髒腑深處透出,凍結血脈,襲殺元神,淩厲至極。然而另一邊,太陽真火熾亮四射,劇烈燃燒的火焰幾乎凝成了液態,每一次脹縮,都生成咆哮的熱風,其所覆蓋的區域,一切元氣都在這不對思議的高溫下蒸發殆盡,形成難以彌補的空白地帶。

劍氣在嘶嘯,火焰在燃燒,可短短幾息過後,所有的聲息突幾地沉寂下去。

劍鳴聲已經沒有了傳播的介質,而火焰也失去了燃燒的形態,隻有雙方最為精純宏大的能量。展開最激烈的碰撞。

無聲的區域在飛速擴大,裏麵實已是一片死寂。厲鬥量等人不得不再次後移,以避免被吞噬進去,在那裏麵除了兩位始作俑者,已經沒有人可以存活哪怕一息的時間,便是赤陰離化神雷打進去,也被瞬間絞殺幹淨,連個渣子都剩不下來。

但是,這樣恐怖的地域,也僅僅存在了不到十息的時間。

沒有任何的先兆,已經擴展了五裏方圓的死寂區域轟聲破碎。尖利音波剛剛閃現端倪,便猛然拔高至人類所能承受的極限,隻是被音波掃中,厲鬥量的護體真息便如一個雞蛋殼轟然破碎,肌體外層則像是被無形的刀於劃過,瞬闖開裂了數十條深深的傷口,鮮血噴濺而出。

旁邊羅摩什等人倒是好一些,畢競先前的傷勢不比厲鬥量那麽沉重,但也都有些狼狽。

此時,一道刺目精芒飛射而起,在空中飛遁變化,所過之處,混沌汗辟,清光如水,隻是三五圈的工夫,眾修士視野便是大開,見得之前死寂區域內明澈透亮,競又恢複了之前劍辟天地的氣象。

主導這一切的,卻不是正在這方天地正中央瞑目而立的青吟,而是那迸透射出淩厲劍氣的精芒。

斬空神劍!

這把絕代名劍在虛空中遊動,雖無鱗無角,卻蜿蜒如龍,活靈活現。眾修士都是觀神不觀形,隻覺得此劍自由飛動之時,自有一股無匹劍意蘊藏其中,偶爾劍鋒擺蕩,指向這邊,當之者均呼吸困難,周身氣運轉也出現窒礙。

隨著劍光清晰呈現,周邊那道人影也就越發無所遁形。眾修士目光轉去,卻是齊齊一呆。

不是古音?

“散開!”

半成居士陡發腳於吼,除了警醒他人以外,還有攻敵的意圖。

半成居士是以音殺成逍,若單論此術,實已是此界的最巔峰,剛剛在眾人身邊鋪開的熾白火光,陡然便是一個極大的雷蕩,硬被音波搗出一個裂口。

隻是,他仍遲了半步。

厲鬥量和羅摩什均以自己的極限速度飛遁出數裏外,再回眸時,心裏卻同時一抽。褚辰老兒沒有動,就那麽凝在半空中,表惜非常古怪,皮膚似乎在發出光來。

下一刻,褚辰僵硬的表情四分五裂,無數細碎的火舌從他身體的各個部分噴射出來,就那麽憑空一絞,太陽真火便在他所立之處綻開了。灼目的光芒下,再見不到任何雜質。

高空中的修士們一時失語,沒有人想到古音在與青吟拚死拚活的時候,還會將重心再轉移回來,利用傀儡做了一個掩護,用這短暫的時間差,成功擊殺褚辰。

古音就站在光芒中心,仿佛之前就從褚辰身子裏鑽出來一樣,周身包裹在熊熊火焰中。透過火光,人們依稀看到她的身體輪廓也隨著火焰的蒸脾而扭曲不定,伴之而來的是周邊太陽真火的起伏漲落。

雖然連遭重創,但她仍是強大的,強大到輕描淡寫就擊殺了又一位真一宗師,平淡到讓對方半分實力都沒發揮出來。

這讓人們明白,東海劫降以來,古音的目的從來都沒有變過,與青吟的碰撞,僅算是一個橫生的枝節,又或者是一次短暫的情緒化反應,等到那情緒過去,理智再次占據主導地位。

那便是他們的災難了。

厲鬥量截斷血脈,控住傷情,他的情況已經糟糕透了,隱在穢光雲氣之後的“金眼火劫”仍在發揮作用,灼灼的熱力已經將他四肢百骸全都填滿,眼下,他就像是一堆潑上油的柴薪,隻要一丁點兒的火星,就要燒得。一點兒不剩。

也許,不用古音動手了吧……

“錚——”

也許是不甘心讓古音占據舞台中央,另一個方向,斬空神劍再發顫鳴,清音曳空,倒似從人們毛孔裏透進來。聞得此音,厲鬥量體內心火燃燒的勢頭竟被阻了一阻,十分奇妙。

斬空神劍轉眼間便在它那數裏天地內轉了一個圈,速度無疑是絕快的,偏又有一種悠然自得的韻味兒,隨這一圈下來,清淨無垢的天地間,似乎有一波細浪擴散開來,無聲無息,便是內裏青吟略微折射的身影,也依舊清晰可辨。

在劍氣揮發之前,在穹之頂,穢光雲氣已有了新變化。

雲層中不再大批飛落雷火,可是雲氣漩渦卻在不停地擴大,轉速也在逐步提高,抬頭仰望,倒似整個天空都在旋轉,漩渦中央那黑沉沉的孔洞,更是時時噴湧出濃重的魔霧,在罡風吹動下散入雲層間隙,黯紅慘綠交融在一起,刺目得很。也越發顯出下方神劍所辟天地的清澈幹淨。

“劫煞分流……不,這根本就是將所有的劫煞都收了去!”

天地間密密交織的氣機變化,洶湧激蕩,沒有任何晦澀之處,是個修士都能感覺出來:這波因古音而來的恐怖劫煞,己經毫不戀戰地轉移了目標,將所有的壓力都集中到了青吟那邊。

最終,自那孔洞中,一股劫煞垂流,並沒有雷火的形態,卻是深重濃鬱,像一隻妖魔的怪手拍擊下來,正好打在劍辟天地的上方。

劍氣與劫煞在虛空中碰撞、撕扯,直至湮滅,其間形成的巨大衝擊,則完全集中在那一方天地之內,一絲一毫都沒有泄露出來,眾修士隻看到澄靜的虛空中一個接一個的波紋,像是掀起的層層細浪。

細浪所及,這一方天地周邊本在飛掠馳騁的玉散人傀儡,卻驀地定住了,—下一瞬間,隨著大氣光線的變化,傀儡的身體也隨之扭曲,繼而……崩解!

近乎不滅之軀的幽玄傀儡倒像是泥粉捏成的一樣,就這麽化為齏粉,在劍氣的催化下,轉眼便什麽都沒剩下來,但這點小事卻已經引不起人們的關注。

“下清上濁,陰陽顛倒,偏又針鋒相對……這是劍破虛空,強渡界障的手段,原來,青吟還沒到想象中的那般境界。”

厲鬥量連做了幾次深長吐息,將心火再壓下一些,他終於弄明白了其中的關鍵。

青吟終究沒有到“舒意摩雲頂,引氣下九宵”的至境,想要飛升,漫卷自然的“霞舉”肯定是算不上的,隻有憑借自身力量,強行破開天地劫關,以衝擊上界。

如此做法,無疑是旁門左道,也凶險萬分,並不為當今修士所重,但青吟身邊還有斬空神劍!

“若斬空劍神通不減,破界飛升似乎並非難事。”

鍾隱啊!鍾隱……

厲鬥量等人的心思也隻能轉到這裏,古音不會給他們太多喘息之機,沒有任何言語,熾白的強芒再次閃耀,熱浪激湧,比之先前,似乎少了大日淩空般的霸道,可是深蘊其間的凶厲銳氣,卻越發地凸顯出來。

“哧”地一聲長音,羅摩什臉上透出濃重的青氣,映得瞳孔發碧,側臉的魔紋急劇抖動,似乎要破麵而出,他各類化力、卸力的法子接連使出,終於避讓過了古音鋒芒,側身退走。

古音火焰中模糊的麵孔稍稍偏轉,外層太陽真火如撕回應,飛卷如鞭。“嘶嘶”聲中,焰光在虛空中烙下了清晰的痕跡,久久不散。

半成居士剛從後麵追上來,便被這道光痕阻住去路,一觸之下,八方火焰進發,把他擋了一擋,古音便借此空隙,方向倏轉,整個人如脫軌的流星,衝擊而上。

兩位同伴均被拉開距離,此時暴露在古音鋒芒之前的,隻有厲鬥量一人。

“終於輪到我了?”

些許雜念在厲鬥量心頭一閃,便抹消幹淨。他嘿了一聲,身體微微後挫然而周身氣魄卻絲毫不減,倒像浪濤拍岸前蓄滿勢子的潮頭,轟聲高漲,直接麵對古音冷冽無情的眼睛。

然而在此刻,那對眼眸中,卻映入五彩華光。

一道身影如電,瞬間從厲鬥量和古音之間抹過。先天五色神光的蒼茫偉力,近乎天衣無縫地融入厲鬥量鎮海八法的大氣魄中,正麵迎上灼灼燃燒的太陽真火。

又是一記驚天動地的碰撞。厲鬥量吐血飛退,噴出的血霧在空中便燃燒殆盡。全靠這有些丟人的卸力法門,他才免了在第一時間被焚化成灰的死法,但一時半刻是半點兒力氣也提不動了。

激烈的罡風從身邊刮過,半成居士、羅摩什、還有突然加入戰團的天芷上人,三位宗師已與古音戰成一團,沒人敢宵接麵對古音的重擊,隻能閃避穿插,批實搗虛,但短時間內看起來,倒也不落下風。

“事猶可為……”

厲鬥量緩過一口氣來,又眯起眼睛,艱難的分辨強光中閃滅的人影,事態仍然模糊不清,卻也不再是一邊倒。

何其妖異!

本來絕望的局勢,在青吟出現之後,突然就成了眼下這個樣子。而且,“意外”的味道如此淡薄,更多的是環環相扣的嚴密。目見耳聞之下,除了驚訝,更多的還是從心底透上來的森森寒氣……

“這邊事猶可為,而那裏,則是木已成舟,世事變化,何其速也。”

明知是形勢緊迫,厲鬥量還是忍不住朝那邊瞥去一眼。隻一眼,他的視線便再也拔不回來了。

神劍所辟的幹淨天地,看上去是波紋微生,細浪輕起,但有玉散人愧儡崩放成灰的前例,誰也不敢認為那其中真的就是輕波細浪,說是黃泉殺獄倒差不多。

然而就是這黃泉殺獄之內,忽地閃出一個人來。

那人就在斬空神劍之旁,仲出手,朝著遊龍般的劍身抓下去!

清淨天地瞬間抹出一層血色。

自從青吟引劍破空的那刻起,李珣一直在思考。

最初,在重壓下,他的思緒就像是岩隙內的潺潺溪流,纖細異常,似乎隨時都會中斷,狹窄的思路中,斬空神劍、玉牌,陰散人等片段一直不停地出現,構成思緒的主體。

直至劍刃破體而入的那一刻,思緒騫然中斷,形成一片純粹的空白。

但緊接著,溪流像是衝開了一道無形的屏障,噴湧而出,前方再無阻礙,任其肆意流淌,至於此時思考什麽間題,他反而不清楚了。

因為在方圓百裏內的虛空中,至少有十萬……甚至更多的“李珣”在做同樣的事情。

難以計數的“李珣”分布在虛空中的每個角落,隨著奔流的罡風和時時爆燃的元氣起起伏伏,有的突然大麵積蒸發,但又有更多的彌散開來,每個“李珣”都是獨立的,他們感應著外界的變化,將周邊的點點滴滴都記錄在心,並由此衍生出種種念頭,不一而足。

“李珣”們又是連係在一起的,所有的感應、思維都通過某個無形的網絡交織在一起,彼此碰撞,生出奪目的光彩,但更多的還是混亂。

此時的李珣可以說宰握了方圓百裏天地間每一寸虛空的變化,但又確確實實一片混沌,偶爾閃過的思維片斷告訴他,這比“照鏡分身”的經曆還要可怕百倍、千倍,可足……照鏡分身又是什麽?

李珣在千萬思維碎片的濁流衝刷下沒停,不知過了多長時闖,思維的混亂奄無緩解的跡象,對是來自於心底最深處的本能,卻在一波又一波亂流的衝擊下,越發清晰的顯現出來。

危機感、強烈的危機感,像是渾流中的礁石,透出水而,與亂流相激,生成一圈不容忽視的漩流。濁流圍繞著“礁石”打轉,支離破碎的思維碎片裏首次擁有了共性的東西,而這點“共性”,便是萌芽。

“危機,什麽危機?”

有了疑惑,便有了方向。分布在虛空各處的“李珣”們,不自覺地轉動腦筋,從攝取的種種信息內尋找間題的答案。可是,由於信息太過龐雜,也缺乏一個統一的標準,“李珣”們很難有效地作出排查歸納。

隨著時間的流逝,“李珣”們獲得了另一種情緒。隻可惜,那是因為長時間的思索而無所得所產生的焦躁感,非但無助於思考,還幹擾了先前敏銳的感知,讓“李珣”們的狀況越發不利。

該怎麽做?“李珣”們又有些迷失了。

恰逢其時,又有一種新的感覺浮上來。初時,那隻是“李珣”們收集到的無數信息中的一個,但很快,他們便發現這信息有著獨一無二的特性,而且是與他們緊密連係在一起的,這就像是黑暗中的燈塔,為他們樹立起一個明確的坐標。

由模糊的感覺到潔晰的認知,也隻是一眨眼的事。下一刻,“李珣”們看到了一根羽毛。

那根羽毛不知從哪裏來,通體青碧,如玉雕成,絀細看去,還能尋到其上流動的幽藍光芒,有著超乎尋常的質感,偏又飄飄蕩蕩,在這漫天元氣激流中起伏小定。

非常古懌的是,當“李珣”們的注意力集中過去時,那羽毛似乎虛化了。或杏說,是某種力量牽引著“李珣”們,透過羽毛的表像,與另一個層次的某個存在完成了接觸。

也僅僅是接觸而已,羽毛的“另一邊”,隻傳過來一個無比簡單的訊息:“朝那兒看!”

“李珣”們的注意力不由自主的偏移。

此時此刻,正值斬空神劍發威,放射出無匹劍意,與高空垂流的劫煞對捕,湮滅的力雖集中在有限的天地聞,撼動虛空,漸漸撕開界陣,使上界的無邊偉力,悄然露出一角。

雖虛緲,卻輝煌壯麗。

然而,“李珣”們沒有被吸引過去,而是依托著模糊的指引,將所有的注意力都傾注在劍辟天地中心處,那位瞑目虛立的青吟身上。

青吟雖然站在那裏,但她的身子分明在逐寸逐寸地拔升,這一過程裏,她沒有絲毫用力,而是被虛空中某種難以測度的力量吸收去,也許是浸在那力量中太長時間,她的身形似乎也被同化了,明明是在眼前,卻更像透明了一般。

青吟?

一個相對清晰的認識莫名呈現出來,轉眼便在“李珣”們之間轉了一個圈兒,就像是一束光,在混沌暗雲中掃射,照出個個殘缺的片斷。

這樣的感覺,似曾相識。

斬空劍、玉牌、陰散人……秦婉如?

千萬個“李珣”齊齊動腦,隻是閃念的工夫,雲破霧開,潔晰的脈絡呈現出來。

青吟!

一睡下來,競然又回到了原點,隻是這一次,大風吹卷雲霧開,映在“李珣”們眼中的青吟身影,卻不再虛緲不實,而是真真切切地映在服底,印在心中。

青吟,陰謀的開炙和終點,此時就要飛升了,這就是說……

她要逃掉?

前所未有的清晰意識從心湖中浮起來,旋又在千萬個“李珣”之間形成整齊的和聲,直至匯流成河:“怎能讓她逃掉?”

和聲變成了咆哮,內裏沒有任何的雜音,隻有純粹的意念凝煉在一起,發出黃鍾大呂般的轟鳴。

形不存而神存,形未成而神聚,玄妙的形神變化在此毫微之間演化完全,雖有劫煞劍氣衝掩,那一絲意念生成的雷音依然抵入這藏蘊著恐怖能量的細浪之內,最終外化出來:“青吟,你逃不掉!”

神聚而形至。其間沒有任何可以分解的過程,隻一瞬間,李珣的身影便在這無盡虛空之內生成,硬嵌入那劍辟天地之中。

噴薄劍氣仿佛是肆慮的颶風,瞬間將李珣的身子打得千瘡百孔,然而卻有一層濃重的血光。在他周身流轉,及時填充身下的創口,更與劍氣颶風相抗衡。

血影妖身,再度成就!

此法體一成,虛空中血光毒焰立時蒸騰飛卷。

論手段,血影妖身或許還比不過劍辟天地的精微玄妙,然而這層層凶戾之氣在此方天地中彌散,也幹擾了劍辟天地的澄澈明透,使周邊元氣陡生變化。

高空垂流直下的劫煞,威勢更重,像是揮落的大錘,空空做響,寐波傳導下來,一圈圈波紋細浪,前後相繼,瞬闖席卷此方天地。

虛空中央的青吟終於受到波及,也在此刻,她睜開了眼睛,正好看到李珣探手去抓斬空神劍的一幕。

“人力有時而窮……”

青吟漫聲開口,似在歎息,但更像嘲弄。

柔細的聲音融進輕波細浪之中,漫透過來,聲音帶著某種異力,激發出了積聚在斬空神劍中無匹神力,乍一揮發,李珣已經探到神劍鋒芒之內的雙手,就像是前而的玉散人傀儡,崩解粉碎。

斬空神劍盡展其遊龍般的神意姿態,**劍氣在瞬間又提升了一個層級,海潮雷音般壓過去,李珣連抵擋半息的能力都欠奉,便又給碾成漫天血霧。

隻是這次,劍中殺意沒能摧毀掉李珣的意念,自然也就無法阻檔他對血影妖身的控製。

大笑聲裏,李珣的身軀再度凝就,而這回他周身。一下像是燃燒著血色的火焰,在虛空中抹出刺眼痕跡。與此方明淨天地,顯出十萬分的不協調。

青吟微微蹙眉,這細微的神情變化,讓她從即將飛升的天人,再度回落到凡間。她伸出手,斬空神劍當下收斂鋒芒,回到她手上。

“當初謀劃之時,卻沒想到,你比古誌玄還要來得倔強!”

凜冽殺意仿沸從萬載冰窟中噴湧而出,又有著無比的靈性集束成線,瞬閬將前方的李珣鎖定且凍結,這一刻,清吟用無比認真的語調說話:“你就是我成道前,最後一個魔障!”

音落,百裏之外,忽有長嘯聲穿雲裂空,席卷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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