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的好運氣似乎在剛剛用完了,這個岩隙其實並不甚長,隻走了數百步,便到了盡頭,如果還想繼續探下去的話,那就要順著縫隙爬上去了。WWw。QUaNbEn-xIAoShUO。CoM

這時,李珣卻遲疑起來,他現在傷勢還沒好,如果半途發生什麽意外,恐怕又要大費周折。

按穩妥計,應是過上幾天,待骨頭養好再行動不遲。

可是岩隙就這麽一點兒地方,寸草不生,生機全無,這幾天的食物哪兒去找?

此外,更讓李珣頭痛的是,剛剛事發倉促,他花數年心血記錄的石板丟在平台上,說不定那脾氣暴躁的大鵬會拿那些玩意出氣,將其扔下山崖,如果真是如此,那他可就要心疼得很了!

天人交戰了許久,李珣終於還是決定冒險。

這道縫隙其實很容易攀爬,便是沒有武功的凡人,借著兩邊凹凸不平的山壁,也能爬上幾十丈高。

李珣擔心肋骨的傷勢,因此不敢太過發力,但速度仍是極快,在岩壁上幾次借力,已攀了數百丈,停在一塊凸出的岩石上,暫時歇一歇。

爬到這裏,李珣才看到第一個活物。

那是一隻壁虎,正順著對麵岩壁向上爬,以它的速度要爬到上麵,怎麽也還要小半個時辰。

李珣覺得它好玩,便多看了一眼,然而他的眼睛卻再收不回去——沒想到,那壁虎竟突然消失了!

剛剛還好端端地伏在岩壁上,可當它的身子再往上竄了一寸,便突然憑空不見!再看岩壁,仍是好好的,沒有半點兒異樣。

有問題!

李珣揚起了眉毛,心有已有計較。他手上施力,從岩壁上摳下一塊石頭,揚手打去,果然,石頭在那片岩壁處也無聲無息地消失了。

“障眼法!”

李珣精神不由為之一振。

他花了一點兒時間,測定了障眼法掩住的洞口大小,然後又扔了十多塊石頭進去,確定沒有什麽危險,才縱身一躍,從障眼法形成的岩壁中穿了過去,抬眼看時,眼前是一片漆黑。

障眼法不但化生岩壁,且擋住了外界光線,洞中可說是半絲亮光也無。但這還難不倒李珣,他伸手入懷拿出一塊物什,在手心摩挲兩下,四下隨即大放光明。

這物什,便是七年前李珣撿到的那塊圓石,他曾仔細察看這塊石頭,發現了不少異處。

若在平常,它隻是一個紋理順滑的圓石,猛一看,倒似河海邊被衝刷過的卵石,隻是卵石絕無這般圓潤無瑕。

若是放在掌心磨擦幾下,這塊圓石便會大放光明,原本灰蒙蒙的石頭,卻已是呈透明狀,竟似無價水晶一般。

更奇的是,在這塊圓石中央,還出現一個字型的紋刻,李珣仔細分辨,卻是用大篆寫成的一個“忘”字。

這紋刻極似天然生成,李珣想來,恐怕還有些其他效力,隻是見識不到不能查驗。這幾年,隻是把它當做照明工具來用。

一到洞府之類的地方,李珣便是慎之又慎。

這洞內一開始隻是個甬道之類的所在,他緩緩前行,不住以石塊投擲試探,以免被機關禁製陷住。

這甬道也不甚長,且筆直無彎,周圍岩壁光滑,不似天然生成,便是灰塵也少見,想是有人用神通開辟,並施以辟塵之法。

李珣斷定,此處必是修道人洞府無疑。

隻是為什麽要把洞府開在此處?鬼鬼祟祟,不像是明心劍宗一貫的作為。

心中正思慮之際,甬道已至盡頭,前方豁然開朗,卻是一個頗大的石室。

李珣站在甬道口,小心打量,隻見其中布置簡陋,辟了一塊石床,此外再無他物。

李珣不敢輕率進去,又扔了十多塊石頭,見無禁製才舉步。石室也不算大,徑十餘丈而已。

“難不成這是一個已經廢棄的地方?”

李珣心中有些失望,舉著圓石,環目打量。室內空空蕩蕩,沒有半點兒雜物,自然也就沒有“油水”可撈。

李珣搖頭一歎,旋又啞然失笑,沒得撈便沒得撈,在這種事上他倒看得開,也不再多想,便一屁股坐在石**,下一刻驚得跳了起來。

似乎有什麽東西硌著他了。

李珣趕緊用圓石照明,在**,是有一個石片模樣的東西,灰蒙蒙的,和石床同一顏色,又比較薄,所以剛剛沒有發現。

“什麽玩意兒?”

將石片拿起來,對著圓石,看上麵紋路曲折有致,暗含規律,顯然是人手刻畫。

而拿著它的時候,才感覺到材質絕非石頭這麽簡單,不僅外表光滑,還有一絲陰涼的氣息流轉不定,拿在手上不一會兒,手臂便汗毛倒豎,頗不自在。

“難不成這是一件寶物?”他心下奇道。

李珣興致大起,又一屁股坐下,這一坐卻又覺得不對,伸手在**摸了摸,卻摸了一手黑灰。

這倒奇了,室內明明有辟塵之法運作,到處點塵不染,怎麽這裏倒有灰塵?

他心中一動,站起身來,舉著光源,果然讓他找到了異處——在石床靠壁的一角,有一個微凹之處,黑洞洞的看不真切。

李珣爬上床去,入目令他為一喜,這微凹的洞中,竟擺放著丹瓶和黑珠。

他大喜過望的說道:“自兩年前那個小洞府之後,倒還是第一次有收獲!”

李珣伸手,將丹瓶和圓珠攫在手中,還沒來得及細看,手心便一痛,剎那間像是著了火,一股不遜於“血魘噬心”的痛苦,自手心處一路上竄,直迫心脈。

猝不及防之下,倒是潛伏在心脈的血魘第一次現身出來,化成一波灼熱的滾流,與這外界陰火碰了一記。

二者同屬火質,隻是血魘內陰外陽,而陰火則是內陽外陰,二者性質恰恰相反。

猛碰一記後,反而是陰陽交融,匯同一體,真陽真陰雙核並立,形如太極,猛地旋轉起來。

李珣隻覺得心髒猛地一脹,胸口仿佛給炸裂似的,眼前一黑,便趴在**,嗆得滿口黑灰。

而此時,被他隨手放在**的石片嗡地一聲,發出碧光,與他手上的圓石光華交相輝煌,映得滿室光影錯亂,有如鬼域。

“怎麽今日如此大意!”

李珣腦中滿是悔意,胸口像是壓著一塊萬斤巨石,喘過不氣來,便是內呼吸之法也不頂用。

這種鎖喉扼氣的痛苦,他已多年沒有嚐過,隻能勉力支撐,馬上便要昏死過去。

突然間“轟”的一聲,似乎是在腦中炸響,下一刻,他胸口的氣脹消失不見,代之而起的,卻是從心髒處的陰火焚身之苦。

和“血魘噬心”相比,這又是另一番滋味,李珣此刻隻覺口鼻間噴出的都是冰粒!

血魘與陰火就這樣在李珣體內冷熱交替,就算李珣已是忍疼的行家,也忍不住痛得呻吟出聲。

用來照明的圓石因為久不磨擦,光芒漸漸暗了,而**石片的光芒卻越來越重,碧綠色的光澤灑滿全室,看著什麽都是綠油油的,好不詭異。

漸漸地,痛感開始減少,李珣隻覺得全身發軟,這種因疼痛而虛脫的事情已幾年未見,可知剛剛那陰火焚身的痛楚。

連連喘了幾口氣,李珣才勉力從**爬起來,吐出嘴裏的黑灰,心中直叫晦氣。

然而,當他抬頭看時,卻立時呆了。

從那石片散發出來的滿室青光中,四麵牆壁上,正顯現出一列列金色字跡!

這分明就是某種功法的口訣要義,看這文字晦澀艱深,玄奧隱蘊,顯然絕非凡品。

李珣倉促間也記不得這麽多精要,隻是傻傻地環目四顧。最終讓他在正東石壁上看到了三個最顯眼的大字——幽冥錄。

李珣不禁一屁股坐了下去。

竟會是《幽冥錄》!

這個時候,李珣不得不感謝連霞山上那位嘴巴最大的老道士,正是因明彥道士葷素不忌,廣通三界奇聞軼事,現在的他才能明白,放在眼前的是何等的一門絕學。

《幽冥錄》,是通玄界大名鼎鼎的一部邪道奇書。

通玄界的大宗門向有“十山七海三洞天,九真四異六絕地”之稱,代表海內外三十三個了不起的宗門及六個神異之地,這《幽冥錄》便是九真之首——“幽魂噬影宗”的鎮宗典籍。

這幽魂噬影宗既然號稱九真之首,自然有些門道。

據明彥道士講,這幽魂噬影宗的“鎮派六法門”,與明心劍宗“四法三訣”乃屬同一等級,威力自然不凡。

每回述及此處,明彥老道總愛拿三百年前幽魂噬影宗第一高手鬼先生,與明心劍宗的傳說人物鍾隱仙師,在坐忘峰上的一場大戰,來說明此宗之奇邪。

並且還強調,若非兩千年前,這幽魂噬影宗由於分裂,分出了一個“嗜鬼宗”,那實力,恐怕還要更為強盛。

就是此時,如明心劍宗這樣的名門大派,也要小心應對,可見其宗門之威!

作為這般宗門的鎮宗之寶,《幽冥錄》自然絕非凡品。

鎮派六法門在《幽冥錄》上都有記載。

也就是說,這本書上,實已將幽魂噬影宗一半的秘法錄於其上,尤其是以為根基的幽明氣,掌握了它,幾乎等於掌握了這一邪宗的大半奧秘。

李珣呆呆地看著這三個大字,任他如何深沉多智,此時此刻,也有些傻了。

怎會如此?這邪宗的無上典籍,怎麽會在明心劍宗的眼皮子底下?還無巧不巧地落在他的手上?

李珣環顧四壁,終於還是在一處石壁上,發現了與滿壁金色字體不相襯的字跡,這字跡卻是血紅色,同樣刺目——“吾乃幽魂嗜影宗宗主鬼先生,與鍾隱一戰,重傷垂死,行將大歸,無力將至寶《幽冥錄》送歸宗門。

“後世小子得見此語,當是被我幽明鬼火灌體,引動經文所致。當入我宗門,勤修此書,以化陰火,並在百年之內,‘鬼靈’返生之時,入我宗化陰池閉關三月,方無後患存焉。

“若有自命不凡之輩,昧我寶典,逾期不歸,可身試陰火,以證吾言!”

看著這段血紅的小字,李珣吞了一口唾沫:“不愧是邪道中人,便是死後,語氣也是陰森森的,沒有半點將死之人的樣子。”

麵對鬼先生的恐嚇之辭,李珣此時卻是一笑置之,又道:“老子運氣不好的話,說不定再三年就要完蛋,哪還用等你這一百年?倒是那所謂的陰火……”

再思及剛剛觸動體內陰火焚身的兩樣物什——丹瓶和圓珠——如今卻隻剩下了丹瓶,黑珠已不見蹤影。

他心下了然,想必那就是所謂的陰火了。歪~歪~書~屋

他懶得去整理石床,幹脆跳下來,繞著四麵岩壁,打量起《幽冥錄》的全貌。

這奇書不愧是通玄界最頂尖的典籍之一,文字艱澀難懂也就罷了,每一字句,似乎都有難以言盡的奧妙所在。

李珣修為尚淺,接觸這些精微法訣還略嫌早了一些,才看幾句,便頭暈目眩,連忙閉眼靜心,良久方恢複如初。這才知眼

前大大的寶山,也不是隨便就能吃下的。

幸好這《幽冥錄》也不是一味的艱深難懂,前麵基礎性的東西還是有的。

李珣將前麵較粗淺的東西看了一遍,理解不過爾爾,但意外之喜,卻是發現了簡便閱讀這《幽冥錄》的方法。

隻需要一段口訣,將心神與之相聯係,便可使其內容自發出現在腦海,如此就不用這樣聲勢驚人了。

同時,他也找到了另一段口訣,卻是《幽冥錄》上專門為他這樣的“名門正派”量身訂製的入門法訣。

有了這個,便能使本來具有的內息,與“幽明氣”質形互換,避開師門長輩的探查,其意欲何為,已是相當明顯。

也因此,李珣對鬼先生的心機更佩服不已:“說不定便因此事,在明心劍宗插下了一個變數……嘿,不知我是否算得上?”

自嘲了一下,他也不再耽擱,集中精神修習兩個簡單法訣。不過半個時辰,已能運用自如,因此就將石片光芒掩去,收入懷中。

這期間,他也打開丹瓶,看看收獲幾何。裏麵是小半瓶“碧陰丹”,也算是通玄界小有名氣的療傷聖藥;這名字還是他從《幽冥錄》裏查得,對他來說,來得卻是正好。

李珣先服下一粒,溫養傷處,又耗去小半個時辰,自覺狀態大佳,哈哈一笑。

或許,今日真是他的黃道吉日吧。

室內一片幽暗,李珣盤坐在石室中央,此時,他正在修習“幽明氣”的基本法訣。

得了這本秘笈,李珣的心早已霍霍跳動起來,倒不是說他認為得了此書,便可立刻成為絕頂高手,掌劈清虛,劍挑血散人。

而是他很自然地想到,這通玄界數一數二的邪道典籍中,是否有化解他體內血魘的方法呢?

他記得很清楚,剛剛陰火入體之時,那血魘確實是第一次現形出來,和陰火對拚一記。而在以往,便是每日折磨他的時候,也無這般明顯。

而此時,陰火已進駐心竅,似乎和血魘相安無事,但細細感應,又覺得有些變化。

這兩樣要命的東西合在一處,任何一種變化,都可能會導致李珣死無葬身之地。

所以,他才會迫不及待地修習《幽冥錄》上的基本法訣。

現在他所修煉的,正是《幽冥錄》中最基本的“寄魂轉生”之法。

這門法訣最初隻是一點一滴的轉化,不但不會促進修為,反而會影響內息的純度,但若突破這一窒礙,將其練到極致,便可使內息性質轉變,這種鳩占鵲巢的法子,看來也是挖人牆角的高招。

有如此高妙的手段,也無怪乎幽魂噬影宗,在通玄界闖下如此大的名頭。

李珣卻不在乎手段如何,隻要對他有利便成。

他花了三日夜的時間,才完成了初步功夫,完成了從本來內息向幽明氣的轉化,雖然花上了大半時辰,轉化而來的“幽明氣”也沒有什麽威力,但他卻仍很高興。

因為在這一過程中,心竅已有反應,每日以《幽冥錄》上的法訣修煉時,心竅處便自生一股陰火,匯入內息之中,頗有助於精進。

更重要的是,心竅中另一個要命的玩意兒,似乎也不複以往的穩定——每當陰火生成,向外注入之際,血魘便是一陣波動。且不知是何原因,每日固定的“血魘噬心”的強度,也似減輕了一些,隻是由於幅度太小,李珣尚未確定。

如此連續三日,除去每日“血魘噬心”的時間,李珣每一刻都在苦練,便是練得乏了,也會在《幽冥錄》上找一些應用法門,嚐試練習,聊作解悶之用。

他之所以如此拚命,實是因為時間不待人。

悲觀來看,他的小命最多也就是再兩三年的時日,如果要延長壽命,他便要在這區區千日之內,攀過坐忘峰二分之一,拜師宗門,繼而得傳“靈犀訣”。

學成打道回府,再將“靈犀訣”交給血散人,最後還要看那惡人是否會良心發現,饒他一命……

種種條件,每一樣都要十分的運氣,才有可能,而這些事加在一處,實現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這一點,李珣比誰都要清楚。

隨著十年之期的接近,每過一日,他心中的絕望便加深一層,之所以到如今還能頂住,都是因為他不要命的苦修磨練,每日筋疲力竭,自然也有麻醉之效。

但這種苦修畢竟還是有盡頭的,隨著“寄魂轉生”第一階段的功行圓滿,李珣便再沒有理由苦修下去,隻能懷著喜憂不定的心思,離開這陰暗的石室。

出得洞來,他小費功夫便爬出岩隙,確認了一下方向,又潛上平台。很幸運的是,三日之間,那包著石板的包裹,竟然沒被大鳥扔下懸崖。

他再不敢耽擱,抓起包裹便跑。這倒不是怕了那大鳥,實在是身上的問題需要讓他好好地處理一下。

為求保險,他一路狂奔,直跑了一個時辰,距離那平台有數十裏之遠,才停下腳步。

經過這發力狂奔,他身上臭汗淋漓,與室內沾染上的黑灰攪在一起,更讓他難受。

經過三日的了解參悟,李珣已大致判斷出這黑灰是什麽。

從《幽冥錄》上得知,幽明氣修到一定程度,體內陰火積聚,自然形成一個“靈珠”,此與正道所修得的“道胎”、“嬰兒”倒也相差無幾。

這靈珠乃是操控體內陰火的關鍵,關係著修煉者的身家性命,若是靈珠被毀,或是與修煉者的心神聯係被割斷,便會立即引發陰火焚身,片刻之間身化飛灰。

想來鬼先生為傳道統,使靈珠離體,得的便是這種死法,那滿床黑灰,實際上就是鬼先生的遺骸!

而鬼先生所言“……勤修此書,以化陰火,並在百年之內,‘鬼靈’返生之時,入我宗化陰池閉關三月,方無後患存焉”雲雲,之所以有威脅性,其道理也在於此。

想那李珣體內陰火均外界,與本體不合,初時修煉還有砥礪之功,但到後來,本體靈珠已成,卻又有大團不受其控製的陰火,如此內外交逼,不死何待?

也因此才需要到化陰池中,洗煉身體,使內外陰火合而為一,到那時不但生命無恙,更可得鬼先生千年陰火積累妙處,修為大進,自不待言。

當然,這些對李珣來說,還太過遙遠,他眼下在意的,隻是那黑灰的成分。

李珣天**潔,這些年在峰上雖然條件惡劣,卻也力所能及地維護自己的形象。

此時若不知原委也就罷了,偏偏又想到自己在死人灰裏撲騰了幾日,這情形委實讓他無法忍受。

所以尋找水源,便成了他的第一要務。

他停下的所在,空氣潮濕,水氣充沛,雖時間已近正午,卻仍然結了一層薄薄的水霧,附近必有水源。

他估計了一下方向,便鑽入林中,在樹梢上幾次縱躍,眼前已豁然開朗。

這是一個麵積極廣的湖泊,湖上霧氣蒸騰,以他的目力,也看不到數十丈外的地方。

他站在林邊,隻覺得一股熱風撲麵而來,竟還是個溫泉。

對這種奇妙的所在,李珣顯然也不太吃驚了,在坐忘峰七年的時光,他已經深切感受到上天的鬼斧神工。相比於一座高數十萬裏,直插雲天的孤峰,這個大溫泉又算得了什麽?

他歡呼一聲,也不脫衣服,包裹一扔,和身跳進泉水之中,感受著陡升的溫度,舒服得幾乎要呻吟起來。

難得他今天心情上佳,重大收獲一件接著一件,此時竟也童心萌發,猛的深入水中。

調動內息流轉,也不出水,在水底擎出了照明圓石,一路潛遊,想探查一下這大溫泉究竟有什麽新奇的地方。

他的水功已是不錯,兼又內息渾厚,遊速也是極快,幾下已遊出數十丈開外。

這池溫泉果然不小,在圓石照明的範圍之內,仍不見邊際。李珣倒也不在意,隻是隨處遊動,反正附近數丈之內纖毫畢現,他還發現了在這溫水中生活的幾條小魚。

李珣的童心已是一發不可收拾,他幹脆就和這些魚兒比起了速度,隨著小魚的移動,東遊西竄,玩得不亦樂乎。

等到他玩累了,再浮出水麵時,卻發現自己竟在這溫泉中迷路了。

四麵都是水氣凝結的大霧,即使是圓石的光芒也透不過去,誰還知道他距下水時的岸邊有多遠?

這下子,他是真的要苦笑了。

正打算認準一個方向,先找到岸邊時,他卻忽然發現聽到了什麽,似乎……有水聲?

這絕不是正常水流動的聲音,而是撩起潑下,有節奏的洗浴之聲。且這距離絕不算遠。

原本他還沒在意,但打自注意力集中過去,他忽地發現,水聲響起的方向,竟有一抹淡淡的人影,若有若無。

他當即屏住了呼吸,不自覺地向那裏靠近了一點距離。這樣,人影就更明顯了,甚至看得出相當清晰的輪廓。

他一眼看出,這是一個女人,一個淋浴中的女人。

腦中轟然一震,此時本是最應該保持清醒的時候,他腦中卻成了一片空白。

整整七年,他一個人在這坐忘峰上掙紮求生,嚐盡了生死滋味——這都不算什麽!但最可怕的,是這整整七年中,沒有任何人與他交流,以至於連說話本能都要失去的孤獨和寂寞。

他不是沒見過人影。

這七年之中,他見過了無數次禦劍飛過的同門,但由於一個原因,他像做賊一樣藏了起來,更不必說打招呼之類的!

“我究竟爬到了哪裏?”

這是他對那虛無縹緲的目標唯一的疑問。

從初登峰時的憧憬和浮躁,到中期的麻木,再到現在越來越無法壓抑的恐懼,在這樣漫長的心理曆程中,他忍下了無數次的衝動,獨自舔舐著傷口,在強烈的孤獨中繼續行進。

而此刻,在沒有任何心理準備的情況下,他遇到了七年以來最驚悚的一刻——一個距他僅有四五丈之遙的人!

如果他輕輕地叫一聲,便能引起這人的注意!但是,這距離已超出他所能承受的極限。

所以,在大腦運轉還未回複正常之前,身體的本能已經做出了反應。

退!急退!

像一條喪家之犬,他掉頭便要遊開。不過他卻忘記了一點,在這峰上的人,除了他之外,哪還有凡人?

“若我是你,便會在那好好待著,想好怎樣道歉,來彌補莽撞之下造成的過失!”

一個女聲響了起來,咬文嚼字都極為清晰,隻是聽起來,卻沒有半點的情緒起伏。

偏偏,在這句話裏,李珣聽出了不容抵抗的強硬和威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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