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鬼

媽媽用她那溫暖的懷抱撫慰著他,他終於找到了一絲安全感。漸漸的,他睡著了,睡得很踏實。

當宮梓然醒來的時候太陽已經升得老高,媽媽依舊如晚上那樣抱著他。

宮梓然起來給老媽揉揉肩。相比於其他同齡孩子,他比別人要早懂事不少。

就在這時,房門被打開,走進一個身材挺拔的年輕男子。

“爸”宮梓然叫了一聲。

“把這個喝了,一次一支,一天兩次。”地裏還有許多農活要幹,年輕男子放下一個塑料袋便走了。

“這是什麽啊?”宮梓然問道。上學前班的他拚音才剛剛學全,漢字根本不認識幾個。那個年代農村還沒有幼兒園,七歲的學前班是上學的第一年而已。

“你爸給你買的安神補腦液,這兩天看你睡覺都睡不著。”老媽把塑料袋拿過來,拆開裏麵盒子做的包裝。

“哦”宮梓然一聽就明白是怎麽回事了。這兩天自己這個樣子,老爸、老媽肯定著急上火。

老爸是個硬漢,絕對的無神論者,這輩子隻信吃飽不餓,從不信邪。昨天白天鄰居到家裏串門,猜測說自己可能得了異病,染上了不幹淨的東西。可是老爸根本不信,隻以為是小孩子嚇著了。昨天晚上見自己還沒好轉,肯定是起早去村診所說明了病情,買了藥回來。

宮梓然吃過藥後,便躺在炕上思索著整件事。到底是不是嚇著了,是不是精神出了問題,隻有自己最清楚,別人哪裏會知道那張臉的可怕。

下午,宮梓然磨著爺爺要了一塊錢。父母管教很嚴,隻有爺爺最寵他了。

和老媽打完招呼,說去同學家玩要晚點回去後,宮梓然便向街裏走去。

太陽西下,夜晚已經降臨。街裏雖是比較發達的地方,但畢竟是在農村,漆黑的夜幕中,遠處寥寥幾處燈火顯得極為暗淡。

黑暗中,宮梓然靜靜地站在許晴當時被撞的地方。那攤血跡已經模糊,不仔細去看很難看到。旁邊停著一輛破舊的三輪車,如果有事故現場的人在此,就會發現三輪車停靠的位置和當時那輛轎車一模一樣。

宮梓然深吸口氣,壯著膽子掏出一個小洋娃娃和幾個紙折的金元寶,學著大人的樣子燒了起來。

小洋娃娃正是剛才花了一塊錢買的。微風中淡藍色的火苗左右搖擺,顯得那麽的詭異。

宮梓然蹲在地上,拿起根木棍撥動著燃燒的洋娃娃,同時嘴裏小聲嘀咕:

“許晴,你在那邊肯定沒有零花錢吧,我給你送來了。這個洋娃娃是我專門給你買的,我挑了好久,就屬這個好看了。”

“嗤”

洋娃娃化為灰燼,金元寶點燃。

“洋娃娃已經給你燒去了,你應該收到了吧,以後就讓它陪著你。求求你不要纏著我了,好不好?”

“好不……?”

“嗚~~~”話還沒說完,突然一股冷風刮來,還沒燒完的金元寶一下就被吹滅了。

宮梓然心中一驚,木棍掉在地上,向四周張望著。然而周圍一片漆黑,什麽都看不清。

宮梓然豎起耳朵,緊張地注意著四周。他能察覺得到,那顆一直盯著自己的眼睛,近了……

過了許久,宮梓然緊繃的神經快要支撐不住了,可是什麽事也沒有發生。

“不對。”

宮梓然向遠處看去,心中暗道:“這天也太黑了吧?我在這這麽久,怎麽一個人,一輛路過的車也沒看到?”

“小姑奶奶,好同桌,你到底要怎麽樣啊?冤有頭債有主,你去找那該死的司機去啊。活著的時候你就欺負我,現在你都死了,就放過我吧。”宮梓然對著四周作揖道。

可是周圍不但沒有恢複正常,反而更黑了,連小賣部那唯一的光亮也變得忽明忽暗,仿佛隨時要熄滅一般。

夜幕中除了自己,什麽聲音也沒有,著實靜得可怕。

突然,就在三輪車下麵,好像有一道影子閃過。

宮梓然顫抖著點燃沒燒完的元寶。雖然他此時害怕到了極點,但心中卻總有一種不可抗拒的力量催促他過去。

火光亮起,宮梓然貓著腰慢慢地向三輪車接近。

一步,兩步……

近了,宮梓然抖得越加厲害,燃燒著的最後一個元寶都差點沒拿住。

終於到了,這區區幾步距離顯得是那麽遙遠、漫長。

宮梓然屏住呼吸,將火光往車底探去。

可是,車底什麽也沒有。

然而就在他轉身準備走開的一瞬間,他突然定住了。接著,整個頭皮都炸了起來。

他看到了一個無數人一輩子都沒看過,令人毛骨悚然無比恐怖的東西。

那是一隻胳膊,一隻幹枯腐朽,以不可思議的角度扭曲著的胳膊。其小臂處折了好幾個彎,白森森的骨茬從斷口處支了出來。再仔細一看,它那布滿綠毛的手上正抓著一直洋娃娃。

不,那簡直不能稱作是手。

那是……爪子!

宮梓然一下就癱坐在地上,全身上下,連脖子都涼了。

接著,他那空白的大腦還沒反應過來,從三輪車輪胎後麵又探出一張臉。

後腦爆裂,眼球懸掛在外麵,正是一直糾纏他的那張滿是鮮血,既熟悉又害怕的臉。

宮梓然慢慢地向後移動,眼睛不敢離開那個東西。

慢慢的,遠了。火光早已熄滅,視線變得模糊。

突然,那張臉下麵出現了身子,竟然朝宮梓然撲了過來。

看到這一幕,宮梓然嚇得亡魂皆冒,“啊”的一聲躥了起來,連滾帶爬地向著小賣部跑去。

跑了很久,明明看著小賣部近在眼前,可是就是跑不到地方。

宮梓然絕望了,雙腿已經沒有一點力氣,甚至都失去了知覺。他隻能感覺到自己還在向前移動。

“桀桀桀……”

一聲尖銳的冷笑傳入耳中,宮梓然敢保證,那是他這輩子聽到的最難聽的聲音。

宮梓然停了下來,慢慢地轉過身去。

那隻幹枯的爪子正在向他抓來,此時他已經沒有閃躲的力氣,隻能任由那隻爪子抓在他的脖子上。

一股腐臭的氣味撲鼻,宮梓然看清了它那張無比猙獰的怪臉,哪裏還有半分熟悉的樣子。他敢肯定,這絕對不是許晴。宮梓然拚命地掙紮著,然而在這隻魔爪下麵卻顯得那麽無力。慢慢地,他意識漸漸模糊。在剩下最後的一絲清明之時,他甚至聽到了自己喉嚨碎裂的聲音。

接著,陷入一片黑暗。

……

“梓然,吃飯了。”廚房傳來一個中年婦人的聲音。

“我竟然睡著了。”宮梓然從桌子上爬起來,按了按太陽穴,揉了揉眼睛。

“唉!這件事過去這麽多年了,現在回想起來還仿佛是昨天一樣,記得那麽清楚,居然還會夢到。”宮梓然單手撐著腦袋,另一隻手裏的油筆打著轉轉,“十多年了,那個老頭再也沒出現。當時如果不是他救我,我那天晚上就死定了。許晴也應該早就投胎了吧。”

當年,就在宮梓然生死一線之時,傳奇般的被一個白胡子老道救了下來。

拒那老道所說,他當時就在幾裏外的地方,發現那裏陰氣極重,就趕了過去。

一般的橫死鬼是害不了人的,許晴的靈魂被一個厲鬼給吞掉了,她的死也是那厲鬼造成的。要不是當時還沒有完全吞噬成功,還有許晴意誌的幹擾,恐怕宮梓然就堅持不到老道到來的時候了。

從那以後,每當夜幕降臨之時,宮梓然經常會頭暈眼睛疼,這麽多年過去了,一直都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