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夫人先前告訴平修琪抓奸抓雙,如今是被他滿滿當當的抓了個正著,任晟語雁能把死得說活了,如今也是狡辯不了了。

雖然親見了被人戴了這麽大一頂綠帽子心裏會疙疙瘩瘩的,可想著今後就能擺脫了這個心如蛇蠍的女人,倒也希望快點到平夫人眼前討得準許他休妻的權利。

平修錦幫著平修琪和藥俠抓獲了這一對狗男女,也算是幫晟語蝶和平修琪出了口惡氣——他先前說過的,除非有特別的情況,不然他今後不會主動進平家的大門!

總歸是家醜,有外人看著實在有失顏麵,因為史德現在沒有逃跑的可能性了,藥俠便讓平修琪押著他一道回府作為證明,自己則在了平家對麵的酒樓裏等著平修琪把史德給送出來。

晟語雁已經穿上了衣服,不過完全失了往日的光彩照人,臉色慘白慘白的,走路也是踉踉蹌蹌,她知道這次自己的劫數是真的到了。

史德身上胡亂裹著他的長衫,馬車停在了平家的大門外,叫了許久門子才出來迎接,臉上的表情卻是戰戰兢兢的,一門心思想讓平夫人看見結果的平修琪並沒有注意到這點,沉聲命令著:“馬車上有一個男人,找兩個人送到廳堂去。”

那門子伸頭看了看平修琪身後的馬車,猶豫了片刻,才小心的說著:“二少爺,還是不要送去好了?”

平修琪皺了皺眉頭,大聲說了起來:“方才你出門來迎已經耽擱了時間,我並不怪你,可我是少爺,吩咐了你做事你隻管做,說那麽多話幹什麽,難不成我一個少爺還要聽你一個奴才的擺布?”

門子瑟縮了一下,不再多說什麽,隻低聲應道,“小人這便去找家丁把人給送到廳堂去。”

平修琪點了點頭,率先走進了門裏,晟語雁和那個小丫頭跟在了他的身後,進門的時候,平家的院子比平日清閑了許多,平修琪也沒留心,一路並不耽擱,晟語雁垂頭跟在其身後,走到花園幽靜的地方,晟語雁突然小聲對跟在她身後的小丫頭說道:“你先下去,我有事要和二少爺單獨說說,別在這礙我的眼。”

小丫頭遲疑了片刻,晟語雁瞪了她一眼,小丫頭本想就此離開的,隨後想到了晟語雁現在的情形,倒也壯了膽子說道:“是太太吩咐了奴婢跟著二少爺的,二少爺不說讓奴婢走,奴婢不敢走。”

晟語雁是壓低了聲音的,小丫頭卻不是,因此引來平修琪的注意,猛然回身,眯著眼睛說道:“晟語雁,事已至此,你還想玩什麽花樣?”

看著那丫頭是不可能走了,而前頭不遠就是廳堂,晟語雁咬了咬唇,看著平修琪不耐煩的臉色,身子一矮,撲通一聲跪了下去,嚶嚶的哭泣了起來:“修琪,好歹你我夫妻一場,俗話說一日夫妻百日恩,我知道自己錯了,你就給我一次機會,別把這事告訴婆婆,若是讓旁的人知道了這事,我當真活不成了,再說這事對你的聲譽也不好,我跟對天立誓,今後再也不這樣了,求求你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看在——看在我是語蝶親姐姐的麵子上,你不是喜歡語蝶麽,你隻管喜歡著好了,我什麽都不說了,就當不知道,你就放我一條生路吧。”

平修琪冷眼看著晟語雁哭哭啼啼的模樣,原本是想等她哭夠了自己往前走的,這會兒突然聽她提及晟語蝶,平修琪的怒氣一瞬間就湧了上來,大聲說道:“若你不提語蝶,我倒是要考慮一下這事也隻讓娘知道便罷,經你這麽一提,你我實在沒有商量的餘地,少廢話,快走,省得讓路過的家丁看著你這副醜模樣竊笑了去。”

“修琪,我也不想的,這事怎麽能全怪我,是你不進我的房才讓我去找的別人,我是女人,獨守空閨實在太難熬了,你就不能原諒了我這次麽?”

聽著晟語雁的話,平修琪冷笑道:“那麽當初陷害了你自家的親妹妹也是因為你是個女人,獨守空閨難熬?別給自己找那麽多借口,我不是才認識你的。”

晟語雁還想說話,平修琪卻上前一步抓了她的胳膊就往廳堂裏走,他懶得聽晟語雁廢話,也知道這個時候平夫人定然會在廳堂裏等著他,這是他們先前說好的。

晟語雁被平修琪拉著跌跌撞撞的半走半跑,沒被拉著的手護著自己的肚子,口齒不清的說道:“求求你,修琪你慢點,我的肚子,這樣我的孩子就保不住了。”

聽了晟語雁的話,平修琪雖然不想理會,可還是放慢了腳步,晟語雁雖然可惡,可孩子確是無辜的。

走進了廳堂的時候,平夫人和平老爺都在,他們臉上的表情凝重,身邊還站著平順和佟媽。同樣都是哭喪著臉。

平修琪隻想讓大家看清晟語雁的真實嘴臉,因此並不仔細看屋子裏的情景,對平老爺輕聲說道:“難得爹今天也在,我有事要跟大家說一聲。”

平夫人那個時候一直對平修琪搖頭,平修琪卻並不在意,隻大聲說著:“爹,這個下賤的女人跟先前府中請來的術士私通,被我抓了個正著,有這種女人在隻會丟了咱們平家的顏麵,爹,我今天就要休了她。”

平修琪說完之後,平夫人臉上露出了更加痛心的表情,平老爺卻是大拍了桌子站了起來:“枉我一世英名,臨老就得了這樣的報應,好,真真的好,這次讓我看得明白了,咱們平家現在都是怎麽一回事了,實在是好啊,休吧,休了也清靜了,哈哈,真好,真真的好!”

邊說邊向外頭走去,平夫人站起身對著平老爺的後背小心翼翼的喊道:“老爺,你怎麽了,這是要去哪裏?”

平老爺並不回頭:“去哪裏,我能去哪裏,我去仔細看看自己的下場,看看我的報應。”

平夫人慢慢的坐回到了椅子上,平老爺出門的時候,外頭的家丁剛好抬著捆成粽子樣的史德進門,平老爺低頭看了一眼,又笑開了,“我的夫人果真是非比尋常,千挑萬選,百般嗬護,原來是這樣的人,該不該算是臭味相投,實在是真真的好啊!”

說完大步走了出去,直到這個是時候平修琪才察覺到了今天平家的不正常,小心翼翼的問道:“娘,爹怎麽了?他今天看上去好像很難過。”

平夫人一臉慘白的掃了一眼跪在她前麵的晟語雁輕啐了口:“喪門星,自她進了門,我就沒得了安生,她怎麽就比不得語蝶的本分和能耐。”

晟語雁微微瑟縮了一下,喃喃的說道:“婆婆,兒媳知錯了,您就饒了兒媳這次吧。”

平夫人並不再看晟語雁,隻是搖著手對站在一邊的平順說道吩咐道:“先把她拉出去,看著心中就堵,稍後差了馬車把她送回晟家,不管咱們平家現在是怎麽回事了,這個女人也是咱們平家先不要的,休書一會兒便給她。”

晟語雁還在哭求,卻被平順不甚在意的拖了下去,看著晟語雁連哭帶喊的被平順帶走之後,平夫人吩咐了佟媽和一直跟著平修琪的丫頭還有史德等人都出去了,等到廳堂裏隻剩下平夫人和平修琪的時候,平夫人才連連歎息的說道:“修琪,咱們平家完了。”

平修琪心頭一跳,大聲的追問道:“娘,您說什麽,什麽完了,咱們平家怎麽了,您別嚇我?”

平夫人眼圈有些紅潤了,輕緩的說道:“修琪,前些日子你爹把府中大半的銀子都投在今年給皇宮采買的貨物上了,這件事府中上上下下都是知道的,你也該聽說了,因為他年歲大了,也實在不想再一年都在外頭走商,這次的許多東西都是年前他出門那次定下的,定金也都付了,知道這是一個機會,若是這次的買賣做成了,平家今年便不用再怎麽出力了,也算咱們平家有顏麵,這次皇太後過八十壽誕,皇上便把絕大部分要用到的貨物交由了咱們平家來給置辦,可就是這天上掉下來的好事變成了要命的事情,那批貨半路給人劫了,再買也沒那麽多時間了,咱們平家耽擱了宮中的大事,皇上已經下令,要查抄了咱們平家的全部財產,修琪啊,你這個時候告訴你爹語雁那小賤人在外頭偷人,這對於你爹來說不是雪上加霜麽?”

平修琪喃喃的說著:“這怎麽可能,怎麽可能出了這樣的事情,咱們平家的貨也敢劫,都不要命了麽?”

平夫人哭喪著臉說道:“窮瘋了,皇杠都敢動,莫說隻是打著咱們平家商號的商貨了,消息是昨天夜裏傳回來的,早上的時候我想找你,可是你一直都不在,方才家裏已經接了聖旨,京城中各個商鋪已經貼封了,想來不多時便到這裏了。”

平修琪看著平夫人的淚水,那不由得他不信,即將擺脫了晟語雁的喜悅已經煙消雲散,平修琪感覺自己在瑟瑟發抖,連連問道:“娘,咱們在朝廷裏有那麽多的朋友,一定會有辦法的,您不是每年都給他們送銀子麽?”

平夫人連連搖頭,“朋友,出事之後誰還能是朋友,我們平家沒有什麽朋友,就是你舅舅都不行,他消息也當真的快,方才已經派人把香兒接走了,這個時候,誰也指不上了。”

平修琪尷尬的笑:“如此還那麽大費周章幹什麽,像晟語雁這種勢利的女人聽見這個消息,怕第一個跑了。”

說罷向外頭走去,平夫人緊張的問道:“修琪,你想幹什麽?”

平修琪回頭對平夫人輕輕扯出一抹笑,淡淡的說道:“平家的產業是爹一輩子的心血,我沒用,保不住爹的心血,可至少我能看著爹,讓他不至於一個人鑽了牛角尖。”

平夫人心頭一動,忙伸手說道:“對,對,你快去看看,你爹去了哪裏?千萬不能讓他有什麽三長兩短的。”

平修琪在院子裏轉了很久,府中不少人已經開始夾著包袱跑了,看見平修琪的時候,也有尷尬的,平修琪視而不見,那些人見平修琪不理會了自己,原來幹什麽還繼續幹什麽,平修琪冷笑一聲,他方才還想著院子裏怎麽會這麽清靜了,原來府中很多短工已經收拾了東西由後門走了,他們回來的時候走了正門,自然就遇不上這些人了。

平修琪最後是在平老爺最喜歡待著的書房走到他的,從他很小的時候就知道平老爺喜歡那個書房,記憶中對平老爺的印象並不清晰,一年大半的時間平老爺是帶著商隊在外頭走,即便回到京城,也多半在外頭應酬,留在府中的時間是少之又少,即便這麽少的時候,他也不會抽出來陪著他們兄弟姐妹的,基本都是一個人待在書房裏,他曾闖進去過一次,卻被平老爺給生生的打了出來,那年他還是個十來歲的孩子,平夫人接到了消息隻是跑出來抱著他,後來的時候平夫人告訴他,那裏有個女鬼,進不得的。

那以後他見了平老爺的書房就害怕,後來漸漸大了也知道這個書房裏根本就沒什麽女鬼,卻並不敢進去瞧瞧,而今果真是在這裏找到了平老爺。

輕叩房門,小聲的說道:“爹,我知道您在這裏,您出來一趟行麽?”

良久,房間裏傳來了平老爺蒼老的聲音:“門沒關,你進來吧!”

平修琪得了平老爺的準許,猶豫了片刻,隨後慢慢的推開了門,印入眼簾是首先就是掛在對麵牆上的畫像,遮住了半邊的牆壁,那畫像上的女子很美,雖然隻是一幅畫像,可也看得出笑容裏的多情。

“很美是麽?”

“爹,這是,是修錦的……”

平老爺輕點著頭:“她是修錦的親娘,也就是你娘口中的女鬼,我這輩子虧欠了兩個女人,事到如今才想到,我最虧欠的卻不是她們其中的一個。”

平修琪輕聲說道:“是修錦?”

平老爺不置可否,落寞的說道:“回想起來,才發現我這輩子算是白活了,到頭來什麽都沒剩下。”

平修琪想說還有他和平修良在,可是想來想去還是咽下了到口的話,平老爺環顧了書房了的擺設,輕緩的說道:“瞧瞧這裏都是修錦他娘當初喜歡的東西,我以為自己是那麽的愛她,可我現在我才發覺,我最愛的還是平家,我這一生全部的心血都放在平家上了,若是不愛平家,就不會娶了你娘,不愛平家,那個時候也不會放棄了修錦他娘,算了,現在說這些都晚了,什麽都沒有了,什麽都沒了……”

“爹,會有辦法的,這怨不得我們,一定會有辦法的!”

平老爺扯著嘴角苦笑,“能有什麽辦法,我們丟的是朝廷即將要用到的東西,耽誤了皇宮裏的大事,聖上不要咱們的命已經算是開恩了,遇上了這樣的事情,原來和咱們家有些交情的人都躲了,修琪,你天天關在書房裏看書,把個腦子都看傻了,把事情都想得那麽簡單,爹活了一把年歲了,看的比你多多了,怕一會兒出了門之後,你我連住處都沒有了。”

佟媽方才是追在平修琪的身後的,等得久了,才站在門外躬著身說道:“老爺,老奴來找二少爺有點事情。”

平老爺的態度較之方才已經平和了,輕聲說道:“我知道你找他是幹什麽,反正這裏也留不住了,佟嫂,你進來吧,東西這會兒就讓修琪寫了給你。”

說罷拿起了放在桌角的紙張和筆架上的毛筆放進了平修琪的手中,聽不出情緒的說道:“先前我就知道你不喜歡晟家的大丫頭,後來我也看見了,那個丫頭眼中總是閃著一些讓人不舒服的東西,如今出了這樣的事情倒也是在所難免的,這事也該怨爹的,爹覺得虧欠了你娘的,便事事都順著你娘的心意,可是到頭來卻苦了你,是爹錯了,想休就休了吧,那個女子不適合當你的妻子。”

平修琪眼光閃了閃,倒也沒說什麽,當真拿了筆蘸了墨汁下筆如飛的寫了起來,可以休妻的規定中,晟語雁占下了不順父母(陸姨娘現在很淒慘,這事平修琪已經由下人的口中們聽說了)、善妒、**、無子(有了也是別人的)、口多言,七個中占了五個,要寫休書實在容易,佟媽帶著平修琪寫好的休書,喜憂參半的走了出來,盡管平家敗了,可這些麵子還是要的。

晟語雁走得極不情願,有了上次回平家時候的記憶,她怕回到晟家晟老爺和晟夫人會不留她,可是在這裏更不成了,最主要,她聽說了平家即便被抄沒,她不想夜宿街頭,雖然擔心,還是順從的聽從了平家的安排。

她那些舍不得的首飾原本想一道的帶走的,卻不想打開首飾盒子,全都沒有了,再去找丫鬟小艾,也一道不見了,走出平家的大門的時候,晟語雁身上穿著從小艾那裏借來的丫頭衣服,而她那裏值錢的東西都被席卷一空,那個時候很饞很饞都舍不得賣掉的東西,這下全沒了,上了簡陋的馬車的時候,晟語雁在上頭嚎啕大哭,那個時候風風光光進門的情景還曆曆在目,而今卻是如此的走出了平家的大門了。

平修琪和平老爺還在書房裏相對無語的時候,遠遠的聽見了外頭有人喊著:“官府來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