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陸姨娘的西善居,晟語蝶自然聽見了身後陸姨娘的怒吼聲,香秀聽了之後身子一哆嗦,晟夫人聽了也隻是隨意的說道:“這婆子也就這點本事,不必理會。”

出了陸姨娘的院子,晟語蝶才福身向晟夫人道謝,“今日多謝了娘。”

香秀聽見了晟語蝶的話,也明白了其中的原委,直接跪倒在地,連連的磕頭,“奴婢謝過太太成全。”

晟夫人先是對晟語蝶笑著說:“你這丫頭,跟我還要客套,不是生分了去。”

晟語蝶心中又是一喜,對著晟夫人露出一個純善的笑。

晟夫人回了她的笑,轉頭對還跪趴在地的香秀平和的說道:“你也起來吧,今後跟著二小姐,盡點心,既然跟了二小姐,稍後我會派人去跟賬房那裏說一聲,以後你也享了月錢,暫定每月一吊好了。”

聽了晟夫人的話,香秀又要跪下了,要知道她是賣了身的丫頭,能伺候了像晟語蝶這樣的主子已經算是偏得了,現在又有了月錢,這月錢照比陸姨娘那裏的大丫頭也不算少了,她怎能不感激了去。晟夫人也隻是隨和的揮了揮手,晟語蝶心中明白,晟夫人如此善待了香秀,隻因為自己表明了站在她那邊,她這是給了自己人一些臉麵,不過晟語蝶見了香秀那藏不住的激動,感覺好像自己也跟著雀躍了,甜著聲音對晟夫人說道:“我也替香秀謝謝娘。”

“好了,也不必多這些客套了去,我才回來,今日難得都在,想來廚子也備好了晌飯,稍後中午也叫了小堂來,這孩子這些日子吵著說想你,一道吃個飯,也算是補償了他一點孩子的想念了去。”

晟語蝶見晟夫人誠心邀請,再者又搬出來了晟繼堂,她也不好推諉了,笑著點頭應承下了。

這餐飯本來隻是普通的家庭聚餐,晟語蝶卻沒想到同來的還有那個亂了自己心思的平修錦,長條的桌子,上麵擺了二三十道菜,主位自然坐著晟老爺,晟夫人坐在晟老爺的右手邊最靠上的拐角向外一尺的位置,晟語蝶挨著晟夫人,而平修錦坐在晟老爺的左手邊,臉麵正巧是對著晟夫人的,晟繼堂挨著平修錦,陸姨娘沒來,隻因夫人隨便的三言兩語,“老爺,莫要去叫美娥了,要了她院子裏的人,想來她氣也不順。”

這話說得合理,陸姨娘很多時候沒多少分寸,若是當著外人的麵跟他計較起來了,晟老爺也覺得麵子上掛不住。

而那邊陸姨娘得知今天夫人吩咐了膳房多做幾樣菜,府中的上人晌飯要一起吃,陸姨娘那時就打扮好了自己,她當著晟夫人的麵說晟老爺總進她的院子,其實她院子裏的下人都知道,現在很少能見到老爺過來西善居了。

陸姨娘倚著門框等了很久,直到有丫頭來報,老爺那邊已經開始用飯了,問她吃不吃。

陸姨娘一揮袖子,回房間又摔東西又罵人,弄得丫頭們一個個直直想著從前她們一直瞧不上眼的香秀當真好命——都知道晟家二小姐的自小沒了娘,為人也比較內斂,那脾氣自然也沒多少,是府中最好伺候的主了。

晟語蝶一直低著頭吃飯,因為平修錦就在她的斜對麵,大概是害怕被人瞧出她的異常,感覺麵皮有些微的脹熱。

她不抬頭,並不代表著不出什麽問題,晟語蝶是知道童言無忌,她是玩具設計師,怎麽會少接觸了孩子,可如此直接的問題自一個五歲的孩子口中說出來,險些讓她把剛吃進口中的飯又給噴出來。

“這位大哥哥,你也是平家的人啊,你長得真好看,和二姐姐很配呢,不如你當我的二姐夫吧。”

如何說剛才晟語蝶的臉有些紅,那麽現在便是全紅了。

聽了這聲的,也都是各有心思,平修錦麵皮白皙,自然遮不住紅潤,偷偷看了一眼晟語蝶,再轉過頭去給晟繼堂夾了口菜,不自然的說著:“這個好吃,你嚐嚐。”

晟老爺當沒聽見晟繼堂的話一般,還在悠閑的吃著飯,他也喜歡平修錦這個年輕人,奈何他清楚平修錦現在連個平老爺的庶子的身份都沒得,平修錦不過是平老爺的私生子,至於他母親是誰,平家都沒有給出個說法的。

當初平老爺要嫁女人的時候,先調查了一下平家幾個少爺的底細,對於二少爺,口碑極好,青年才俊,又是嫡出,令許多名門家的閨秀眼紅的富家少爺。

相反對於這個三少爺,提到的人卻很少,甚至很多人並不知道平家還有一個三少爺的,隻是十分清楚了平家的下人才給了這樣的說法來——大概是十三四年前平老爺外出領回這麽個兒子,不過他的身份平夫人一直都不承認,平家出門來賬房先生都有馬車接送的,可平修錦卻沒有。

這樣身份的女婿人選,晟老爺自動跳了過去。

而晟夫人卻看了看兩個年輕人的表現,心下已經有了歡喜,隻要晟語蝶現在不嫁給陸塵倉,哪怕她要嫁給府中的下人,晟夫人也會讚成的,可她轉頭看著陸老爺的反應,心下已經有了數,暫時默了聲。

一餐飯除了晟繼堂之外,都帶著滿滿的心思,結束的也比平日快了許多,晟語蝶先吃完了,站起了身,對晟老爺和晟夫人輕聲說道:“爹,娘,我吃完了,先回房了。”

晟老爺點點頭,他也不希望晟語蝶留下來麵對平修錦。

離座之前,晟語蝶對平修錦口氣平和的說道:“平三少爺慢吃,我先告退了。”

平修錦點了點頭,可晟語蝶離開之後,他已經全無了吃飯的興致了,匆匆的把碗中剩下的飯籠進嘴裏,還沒抬頭,就聽見了晟夫人的話在他耳邊飄了起來,看著像是給晟老爺聽的,可實際上卻是對平修錦說著的。

“語雁算是出了門去了,現在也該是給語蝶尋個人家了。”

平修錦聽著隻覺得心跳莫名,可許久之後又聽見晟老爺平靜的說道:“語蝶現在什麽情況你也知道,這事以後再說吧。”

一句話便給晟夫人堵了回去,平修錦心中隨著他們的對話起起伏伏的,偶然抬眼,卻發現晟夫人對著他笑,一瞬間感覺自己又有了希望,暗暗下了決心。

入夜之前,晟家的馬車載著平修錦還有他身上揣著的回文到了平家側門外。

平修錦謝過車夫,車夫為人和善,笑著辭別,待到目送走了晟家的馬車,平修錦才回身向側門走去,伸手敲門,門子在裏麵輕聲的喊著:“外麵是誰啊?”

平修錦和善的答著:“福叔開門,是我,修錦?”

平福聽了平修錦的聲,這才打開門了,還沒等平修錦走進門來,先抱怨了起來,“賬房那邊都差人來問過三四次了,這麽晚了才見少爺回來,也真是的。”

平修錦點頭說著歉然,“有勞福叔了。”

平福眼不抬,頭不回的邊關門邊說著:“老奴可不敢像少爺這般耽擱了賬房那裏的事,少爺還是快些回去複命吧,省得賬房那邊再來人撞見,以為我是故意的呢!”

平修錦看了看天,眼見黑了,賬房那邊也要關門了,也不再遲疑,快步跑向了賬房,又沒少聽了埋怨,可總歸是完成了人家交代了任務去。

這個時候平家還沒開飯,平修錦的心一直砰砰的亂跳著,他不敢遲疑,怕遲疑了就再也提不起勇氣來了,直奔著平夫人的院子就去了。

平夫人院子裏的小丫頭們倒是對他不似外麵那些奴才,都是些十四五歲的姑娘家,單單瞧著平修錦的外貌,難免心生戀慕,可即便如此,見了平修錦要進院子,也要攔著他的,一如現在這個端著瓷盤走出來的小丫頭,“三少爺這是來找夫人的?”

平修錦點了點頭,語調輕柔的和小丫鬟說著:“勞煩姐姐去跟夫人說一聲,修錦有些重要的事情要跟夫人商量一下。”

小丫頭為難了一下,礙於平修錦的身份,平夫人對他是十分不待見的,就因為平夫人厭煩著他,府中那些下人倒也不當他是回事了,就像方才的平福,不開心的時候也要給了平修錦臉色瞧。

不過小丫頭猶豫了一會,還是進入稟告了平夫人,平修錦很少出現在平夫人院子外麵,若是沒什麽大事,他又怎麽會來給自己找晦氣。

沒一會平修錦就瞧見了那個小丫頭笑嘻嘻的跑了過來,直接告訴了他夫人有情。

平修錦謝過丫頭,走進了平夫人的堂間。

此刻平夫人正坐在堂間的上座吃著茶,平修錦進門,她是連眼睛都沒抬的。

平修錦也有些日子沒見到平夫人了,此刻再看,卻是每次都不相同的衣服——從他八歲進了平家,就沒見夫人穿過重樣的衣服。

平夫人五十歲左右,這個是他根據平家大少爺,平修良的年紀推算出來的,具體年紀,平修錦並不知道,不過平夫人看上去比許多年歲相仿的婦人年輕了許多。

此刻她上身穿著淺絳色的縷金梅花的對襟褂子,下身是同色的緞麵長裙,發梳盤恒髻,發髻左側別了根朝陽五鳳掛珠釵,右側是兩朵小巧的珠花,雍容自是許多婦人無法企及。

平修錦小聲的喚了聲:“太太。”

平夫人這才放下了手中的茶碗,抬起了頭,冷淡的說了句,“來了,找我可有什麽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