晟語蝶與平修錦麵麵相覷,來之前,晟語蝶隻是想著見了敦王妃的麵,要說些什麽樣的感激之詞,卻是未曾想如今是連門都進不得的。

見晟語蝶微微顰緊了眉頭,平修錦輕笑出口,“早先我便說過的,這王府大門,是尋常人平素進不得的,就是咱們平府的大門,若是沒有早先言語一聲,即便認得的故人,也不能輕易進得,總是要三請、四請的,得了上頭的準許,才能進了門去。”

晟語蝶側過頭來對著平修錦,“如此說,我們今天是要無功而返了,這門子不認得咱們,瞧著他的樣子,更不可能會給咱們通報了。”

平修錦對著晟語蝶眨了眨眼,輕笑出口,“那倒未必,把箱子裏的公仔拿出一個來,我自有辦法。”

“拿出一個,我當初設計的時候是一整套,缺了哪個,都對不上一個完整的故事了,你的這個想法,稍顯欠佳。”

晟語蝶不是小氣之人,可這套公仔卻是她花了心思的,它還肩負著給‘代言人’打樣的功能,自然馬虎不得。

聽了平修錦的話,晟語蝶直覺的反應便是他想用公仔賄賂了那門子,讓他為他們通報,雖然這門子收禮的事情她也知曉,也不是什麽值得驚訝的事情,可畢竟是舍不得了她的公仔的。

平修錦見晟語蝶的不舍,也是明白她心中所想,倒也不等她允許,直接走了過去伸手敞開了箱子,晟語蝶咬了咬唇,忍下想去阻止的動作,他們最近很忙,今日也算是格外抽出來的時間了,今日若是見不到敦王妃,那也不知道還能不能抽出時間來了,即便還有時間,可再遇上眼前的情況,不是更加的無奈。

等見了平修錦拿出的東西後,晟語蝶眼睛都直了,這次也顧不得什麽,忘記了那門子還未曾退回去,正不解的盯著她二人的動作,大了聲音的說了起來,“修錦,你瘋了,這個可是專門給小郡主做的,用了多少工夫的,這整套公仔,最出色的地方便是這木屋,難不成你想把這個送了旁人不成,若是讓小郡主知道了,還不生氣啊?”

晟語蝶說完之後,見平修錦看著自己的眼神中帶著一絲玩味,心頭一跳,似乎明白了什麽,果不其然,平修錦把那個箱子裏體己最大的木屋拿出來之後,不過在她眼前晃了一下,又裝進了箱子,隨後拿下掛在木屋上的裝飾紅鞭炮掛件,笑著說道:“這個木屋自然是不能送人的,上次敦王妃來咱們家的時候,說小郡主可是眼巴巴的等著你送她的東西呢,可門子大哥不放咱們進去,若是耽擱了小郡主的禮物,怕是敦王的也要怪罪了咱們,莫不如先把這個送了門子大哥,讓他給咱們通報一聲就好,你我這身上也沒多餘的銀子,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平修錦的聲音是刻意壓低了的,不過大小卻剛好讓一邊帶著沉思的門子聽了個分明,那門子也不是童兒,守了敦王府的大門許多個年頭了,聽人聽聲的本事不會差到哪裏去,如今聽平修錦與晟語蝶的對話,再想著前些日子敦王妃幾次出府,聽說便是因為小郡主喜好的什麽公仔的,且還與皇宮中有了聯係,當下便明白眼前的夫妻二人雖然穿著樸素,不過絕對是得罪不得的人物,這臉上的表情也一瞬間不同了起來,大聲說道:“既然是來尋王妃的,便算是咱們敦王府裏的上客,不過都是大戶裏出來的,也該懂了咱們的規矩,沒有上頭的吩咐,小人可是不敢放您二人進門,就勞請您二人稍等,我這便進去給您通報一聲。”

晟語蝶有些驚奇的看著較之方才的冷漠,此刻客套有餘的門子,點著頭說道:“那就麻煩了這位大哥給跑一趟了。”

門子見晟語蝶與平修錦沒有離去的念頭了,這才放心的合上了門板,退了回去,飛快的去找管家通報了。

看著門子動作利落的離去,晟語蝶回頭見平修錦已經把方才那個鞭炮的掛件又放回了原位,不解的問道,“你不是說要把這掛件送了那個門子的麽?”

平修錦並不抬頭,隻是小心翼翼的把箱子的東西擺放成原本的樣子,語調平淡的說道:“這可是要送了小郡主的東西,缺了一樣便不完整了,那門子心中清楚著,我們方才那樣說說,不過是想讓他給咱們去通報,又沒真的送了他眼前說把這東西給他,即便是要給了他的,想必他也沒那個膽子收的。”

晟語蝶蹲下身子與平修錦平視,伸手拖著自己的臉,喃喃的說道:“相處的久了,我愈加的發覺你這人表裏不一了,若是為商,想必將來也是個奸商。”

平修錦抬起頭對著晟語蝶,目光灼灼,嘴角勾笑,伴著晴朗的天,讓晟語蝶的心頭又是一跳,他這副表情帶著七分邪魅,不過笑容裏還是有著溫柔,“都道無商不奸,若平白一根腸子到底,又怎會是平家出來的人。”

晟語蝶若有所思的望著平修錦,老半天才喃喃的說道:“就是不知道會不會有那麽一天,你這人得了什麽好處,會連我一道給賣了。”

見晟語蝶是如此說法,平修錦哈哈大笑了起來,引得路人側目卻不自知,“語蝶,你是我最寶貴的財富,即便傾家蕩產,我也不會賣了你,失了你,活著也黯淡無光,了無生趣。”

晟語蝶心頭有暖暖的動容,麵上也顯出一抹嫣紅,她不過隨口說說,竟得了如此暖心的話,現在竟不知道該拿什麽臉麵來麵對了平修錦了,不過心頭也有一抹淡淡的傷感,若當真自己離去了,那平修錦會是怎樣一種心態呢,恰好這個時候敦王府的大門敞了開來,掩去了她的尷尬。

“平三少爺,三少奶奶是吧,王妃有請,方才門子不認得二位,多有怠慢,還望平三少,三少奶奶莫要見怪。”

出來說話的是一個五十歲上下的老者,麵色紅潤,穿著緞麵的錦袍,他身後跟著有些膽怯的門子,點頭哈腰的陪著不是,“竟不知是平家三少爺和三少奶奶到了,是小人有眼無珠,望您二位莫要見怪。”

這前後的變化讓晟語蝶有些啼笑皆非,平修錦拱了拱手,表示了自己並不介意被人忽視,隨後對那個華服老者聲音平和的說道:“這位想必就是王府的李敬大管家了,在下乃平家三子平修錦偕同夫人晟語蝶前來拜會王妃,有勞李大管家前頭帶個路了。”

李敬伸手捋了捋胡須,淡笑著點頭,“傳聞中平三少爺與夫人絕非等閑之輩,今日一見,果真氣度不凡,怨不得咱們家王妃和小郡主聽了平府裏來了人,趕忙吩咐了下人忙著伺候了。”

李敬前頭帶路,沿著敦王府的側門進府,途中有忙著的下人,見了李敬莫不住手打招呼,然後偷偷的審視著平修錦夫婦,要知道讓李敬親自迎接的,在下人們心中,定然是了不得的人物,再看他們夫妻二人衣著普通,眼中莫不帶著不解。

晟語蝶是不知道這其中的緣由,都是不認得的人,她也沒有關注的必要,終究見過了平家的富麗堂皇,如今再看敦王府,倒也省去了劉姥姥進大觀園的土包子模樣,相對而言,敦王府較之平府,倒是少了份奢華,多了幾許肅穆的。

對於官場上的貴婦人,敦王妃都要在正堂相見,禮數周全,卻失了人情味,這次聽聞晟語蝶竟然登門了,敦王妃是讓李敬請他二人到她臥寢的隔壁去見麵的,這裏通常都是比較親近的朋友她才會讓管家把人帶進去的,當初平夫人也是生下了平惠賢之後,敦王妃才在這偏堂裏見平夫人,第一次進了敦王妃的偏堂,平夫人可是歡喜了好一陣子。

不過這敦王妃的表現令李敬都猜不出為何,平家雖是京城中的大戶,可畢竟是商賈之家,在官場人眼中是上不得台麵的,且這平三少爺身世,李敬多少也是知道些的,平府中未曾正式歸了族譜的私生子,娶了個失了名節的夫人,怎麽看也不該是敦王妃的上賓,可這王妃就是格外的喜歡,主子喜歡了,他這當下人的有再多的不解也不敢插話,隻能照著吩咐做事了。

到了偏堂門外,李敬知會了侯在後頭的丫頭,“王妃的客人到了,你進去通稟一聲。”

那小丫頭側頭看了一樣平修錦與晟語蝶,眼中帶著驚豔,麵上飛出一抹嫣紅,快速的回身進了門裏去稟明了。

晟語蝶看了那小丫頭的反應,心中有一份自豪升起,想著平修錦終究是自己的男人,帶出去也是個拉風的主,虛榮心在出門之後得了極大的滿足,腳下的步子也愈加的輕盈了,不過隨即又想到了這男人太過優秀,若是被外頭的女人纏上了,那些小三的故事在晟語蝶前世之時,便已經充斥在周邊,且古代還有三妻四妾的說法,一瞬間高昂的心情又低落了,隨即心中暗歎,什麽時候自己也成了患得患失的小女人了呢?

平修錦未曾錯過了晟語蝶任何表情,前些日子見她一會笑,一會愁的,隻當她是被繁重的工作壓得透不過氣,心中還盤算著待到過些日子作坊布上正軌,他便帶著晟語蝶去外頭遊玩一番,也給她一個驚喜,可眼下瞧著晟語蝶這種狀態更嚴重了,當即決定,回府之後,定要找她好好交交心的。

進了偏堂,晟語蝶已經沒了方才的興致,倒是敦王妃喜笑顏開的拉著晟語蝶說著體己的話,她見晟語蝶在隆冬還穿著單薄的外衫,心中也是不忍,還把自己的狐裘披風送了晟語蝶禦寒,晟語蝶哪裏肯要,她不收敦王妃的禮物,敦王妃便不留她送去的公仔。

後來晟語蝶收下了敦王妃的狐裘,這才讓敦王妃開懷的笑了起來,口中連連說道,她這身披風也是才做好的,並沒有上過身,算不得是舊的,讓晟語蝶莫要嫌棄,且還說這白裘皮的披風就是為了晟語蝶而存在的,一樣的東西,穿在不同的人身上,感覺也是不同的,想必那完成了此件披風的匠人見了自己的手藝穿在晟語蝶的身上,定會歡喜的。

敦王妃的說法晟語蝶心頭明白,就好像自己做出來的玩具被小郡主當寶貝一般的緊抱著那種滿足自豪的感覺一般——那是一種被人肯定的榮譽感。

平修錦看著穿了價值不菲的狐裘的晟語蝶,果真人也愈加的美豔貴氣了,心中又生出一份衝動,就是將來定要讓晟語蝶榮華富貴,她是適合被嗬護在手心上的女子。

這趟禮物送的,竟還換回了一件披風,小郡主那臉上的開懷讓晟語蝶覺得滿足,不過抱著懷中的披風,又覺得這禮物還不如不送的好,換了個更貴重的東西回來,到底不知道是誰欠著誰的了。

平修錦好像並不意外敦王妃會給晟語蝶禮品,反倒笑著說這樣才是敦王妃的脾氣,她從來不平白受人禮物,即便收下了,早晚也要還的,早些還了,她心中也輕鬆了,她那個位置的人,做事自然要處處小心得體。

還是那輛青蓬馬車,在天黑之前回到了平府的大門外,那門子家裏也是有孩子的,自然受過晟語蝶的好處,對他們自然恭敬有禮,他見了平修錦與晟語蝶,笑著問過好之後,隨即壓低了聲音,小心的說道:“三少爺,表小姐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