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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源自然是和黃三搭夥在南一裏到四裏範圍內巡查,這也是王源希望的結果,他一直有些擔心,在發現蒙麵女子的地方會留下血跡,若別人在這一帶搜查,難免會發現這些血跡。

王源沿著坊牆頭前裝模作樣的搜查,後麵的黃三提著燈籠一言不發的跟著,在離開坊內主街很遠的時候,黃三忽然道:“二郎,我有話問你。”

王源回頭看去,見黃三麵色有些凝重,似乎心事重重的樣子。

“怎麽了?”王源笑道。

“二郎,你有事瞞著我麽?”

王源心裏咯噔一下,裝作不在意的道:“我能有什麽事瞞著你?你怎會這樣想?”

黃三伸手將王源拉到一道矮牆邊,用燈籠照著王源的胸口,低聲問道:“那你告訴我,你身上這片血跡是怎麽回事?”

王源低頭一看,發現自己的號衣前胸處果然有巴掌大的一片黑乎乎的血跡,頓時嚇了一跳,顯然是剛才抱起那女子沾了血跡,出門前記得洗手,卻忘了檢查一下衣服。

“剛才我就發現了血跡,你沒見我刻意站在你身前擋住你麽?我是擔心被其他人發現了。二郎,你到底做了什麽?”

王源暗責自己太過疏忽,如果剛才在眾人麵前暴露了身上的血跡,必會引來極大的麻煩,幸虧黃三機智的替自己遮擋。難怪剛才黃三有意無意的在自己身前晃悠,原來是因為這個原因。

王源趕緊脫下號衣翻轉穿上,反正這號衣自己保管自己洗,一時之間也沒人會發現端倪。黃三無聲的站在一旁,默默看著王源,似乎在等他的解釋。

王源並不打算告訴黃三實情,他不想將黃三扯進來,因為此事不知是福是禍。穿好衣服後也想好了對策,於是對黃三招了招手道:“三郎跟我來。”

王源邁步朝發現蒙麵女子的地點行去,黃三滿腹疑竇的跟在後麵。到達那一從矮樹旁,黃三立刻發現了異樣,矮樹叢枝葉斷裂顯得七零八落,周圍的荒草也有被踩踏的痕跡。

“二郎,這是怎麽回事?”黃三低聲道。

“三郎,這裏就是那刺客潛入的地方,先前我巡查的時候恰好在此處看見了那刺客。”

“啊?”黃三嚇得叫了一聲,聲音顫抖道:“那你為何剛才不向趙坊正稟報?”

王源搖頭道:“不是不想,我是不敢。我巡查到此處,恰好看見那凶神惡煞一般的刺客從坊牆上翻落下來,刺客確實受了傷,但是隻是皮外之傷,我還沒來得及喊叫,便被他用劍指著脖子了。我胸口的血跡想必就是那刺客抓住我胸口衣服時留下的。”

黃三驚駭道:“那……那刺客要殺你?”

王源低聲道:“本來我以為必死,但刺客卻沒有殺我,現在想來,他定是怕殺了我暴露了心中。那刺客記住了我的相貌,警告我說,如果我敢泄露他的行蹤,便要取我性命。”

黃三扭頭四下裏張望,生恐刺客就在左近一般,咽喉頭滾動咽著吐沫啞聲道:“也就是說,那刺客現在確然就在咱們永安坊中麽?”

王源搖頭道:“我也不清楚,我隻知道他放了我之後縱身就上了坊牆,沿著牆頂往西邊去了,到底是出了永安坊還是又從別處進來躲藏,我卻不知了。”

黃三愣了片刻,忽然迅速動手開始撿地上的斷枝殘葉,王源皺眉道:“二郎做什麽?”

黃三焦急道:“趕緊動手清理痕跡,待會被人發現痕跡問起來,你我怎麽交代?二郎既然已經隱瞞了,咱們便該隱瞞到底,刺客既和二郎照麵,那是無論如何不能說出去的,否則對

二郎不利。既然刺客有飛簷走壁的本事,我想金吾衛也未必能抓住他。”

王源有些感動,黃三其實是個老實巴交的順民,膽子並不大,但此刻卻絲毫沒有猶豫的站在自己的立場替自己隱瞞,這才是真兄弟。王源本就打算找機會來清理一番現場,於是立刻動手收拾,兩人將亂七八糟的現場整理好,地上和枝葉荒草上的血跡也盡數清理,盡量讓這裏看上去沒什麽破綻,這才悄悄離開。

永安坊內的自查持續了一個多時辰,弄得家家戶戶雞飛狗跳,但卻一無所獲。淩晨時起了猛烈的北風,天氣也越來越冷,坊丁們都縮著脖子咒罵,搜查也大多敷衍了事。趙坊正其實巴不得是這個結果,立刻將永安坊無刺客蹤跡的消息稟報坐鎮清河街的巡城使,而坊內的搜查也同時告一段落。

王源和黃三一直堅持巡查到天亮,其實大部分時間都在清理過的現場周圍轉悠,以防有人發現那裏的蛛絲馬跡,好在也沒人多管閑事特意沿著坊牆搜查,倒也平安無事。

天亮後開了南坊門交接差事之後,黃三拉著王源去吃早飯,被王源以疲勞之極很想睡覺為由婉言謝絕。王源其實是急著要回去看那蒙麵刺客的傷勢,一夜過來不知那人是死是活,萬一死在自己的家裏,那可是件棘手之事。

清晨的天空鉛雲低垂,不知何時北風已停,空氣中竟然有些莫名的燥熱,像是在醞釀著什麽。當王源拖著沉重的腳步進到自家院子裏的時候,忽然感覺臉上涼颼颼濕漉漉的,抬頭一看,天空中竟然紛紛揚揚飄起雪花來。

王源心中暗喜不已,暗暗祈禱雪下得越大越好,因為自己其實最擔心的便是昨夜因慌亂和昏暗會導致很多痕跡沒能抹去。天明之後一旦武侯進入坊中搜查,必會輕易發現漏洞。隻要這一場大雪下來,那麽什麽痕跡都將被覆蓋起來,便可免於擔心此事了。

帶著這樣的期盼,王源特意駐足站在院子裏停留了一小會,見雪花從點點飛絮變成鵝毛飛舞,這才心滿意足的開鎖進屋。

屋子寂靜無聲,王源點燃桌上的油燈,掀了草簾往房裏走,房裏昏暗漆黑,鼻端彌漫著淡淡的血腥氣,王源舉著油燈來到床前,朝**一眼看去,忽然傻眼了。

**被褥散亂,但卻空空如也,原本放在**的蒙麵女子居然不見了蹤跡。王源正詫異間,猛覺得脖子上肌膚冰涼,斜眼看去,一柄閃著寒光的劍鋒貼著自己的脖頸伸出半截,緊接著有人在耳邊冷冷道:“莫亂動,不然我便割了你的狗頭。”

王源一動不動,皺眉道:“你便是這麽報答救命恩人的?”

後麵用劍架在王源脖子上的正是救回來的蒙麵刺客。

“我為何在這裏?你是何人,這裏是什麽地方?”

王源皺眉道:“你得了失憶症麽?昨夜若不是你開口哀求,我又怎會救你這個被追捕的刺客?現在你倒問我這些。”

身後女子沉默了片刻,似乎在回憶昨晚的情形,片刻後那女子低喝道:“我必須離開這裏,請你幫我逃出去,事後定有重謝。”

王源冷笑道:“你是求我還是威脅我?我冒著危險救了你,卻被你用劍指著脖子威脅,這可真是沒有天理了。若是求我起碼也要有個求人的樣子。”

女子低聲斥道:“我手一揮,你便橫屍於此,不想死的話便想個辦法讓我出去,我必須要離開這裏。”

王源心頭火起,自己擔驚受怕救了這女子,沒想到這女子竟然如此不通情理,就算不感激到以身相許,起碼也該說個謝字,對自己客氣些,哪有一照麵就喊打喊殺的,真是莫名其妙。

這位姑娘,你聽過東郭先生和狼的故事麽?早知你反咬一口,就該讓你死在坊牆根下。你想走便自己走,我可沒用繩子捆著你,你讓我很不開心,我不會幫你的,有種就在我脖子上割一劍。”

女子怒道:“你不怕死?”

王源俯身將油燈放在床邊木櫃上,那女子手上劍刃一壓,斥道:“不許亂動。”

王源怒道:“我偏要動,你奈我何?外邊武侯滿大街設了關卡,我倒要瞧你能逃到何處去?有膽量便動手。”

女子喘息聲甚大,似乎氣的夠嗆,王源心中也有些擔心,生恐刺激的狠了,若是這瘋女人真的一劍割下來,那可真是糟糕了。

然而讓王源意外的是,女子沉默了半晌,忽然聲音轉柔道:“我若能自己離去,又何必來逼你?這位公子,你既救了我,便好人做到底,想法子助我離開這裏。我被金吾衛緝拿,留在你這裏會連累你的。”

王源冷笑道:“現在說這種話有什麽用?我把你救回來的時候就已經受連累了,麻煩你,要麽給我一劍,要麽把劍拿開,這玩意可嚇唬不了我。”

脖子上的劍停了片刻,無聲無息的移到一邊,王源慢慢轉過身來,隻見那女子一手捂著肩頭,一手握劍垂在身側,臉色白的嚇人,無力的靠在牆上大口喘息,身子也瑟瑟發抖。

王源搖頭道:“身受重傷,又流了那麽多的血,你若不想死的話還是上床蓋好被褥乖乖躺下的好。”

女子倔強不動,王源搖搖頭邁步朝外邊走,女子驚問道:“你幹什麽去?”

王源頭也不回道:“告密去,叫人來抓了你這女刺客。”

女子大驚,欲過來阻攔,身形一動,突然咕咚一聲摔倒在地,直挺挺的躺在地上。王源趕緊去查看情形,隻見那女子雙目緊閉,手腳冰冷刺骨,鼻息咻咻作響,片刻後雙頰彌漫酡紅,一摸她的腦門,竟然是一片火燙。

王源手忙腳亂的將她抱到**躺下,仔細查看她肩頭的傷口,隻見傷口處血肉模糊一片,周圍紅腫鼓脹,似乎有感染的跡象。

王源突然記起昨晚救她回來的時候,她的肩頭插著半隻羽箭,但現在羽箭卻不見了,隻有一個血肉模糊的窟窿,顯然是這女子自己將箭拔了出去,而且還在傷口邊動了刀子,不禁有些驚訝這女子的凶悍。

傷口一旦感染化膿,弄不好這女子的性命必將不保,必須要立刻采取措施。王源立刻行動,來到西廂房點了爐子燒起開水,將前幾日喝剩的半壇濁酒倒了一碗端進房來,撕開傷口周圍的衣物,用酒水傾倒在傷口上消毒,再用幹淨布條緊緊包住傷口。

女子處在半昏迷之中,消毒傷口的時候隻輕呼了數聲,卻並沒有醒來。

瓦罐中的水燒開之後,王源又去調了一大碗淡鹽開水端進來,撬開女子緊閉的嘴巴,強行灌了進去。片刻後女子的額頭上滲出層層細汗,冰涼的手腳也稍稍溫和了起來,短促的呼吸也變得平穩起來,王源終於略略鬆了口氣。起碼目前平穩了下來,一時半會沒有性命之憂了。

一頓忙碌之後王源也是頭暈眼花,但他還是強撐著起身出了門,趕到十字街文大娘的鋪子裏買了十幾張芝麻餅回來,而外邊已經是大雪漫天迷茫一片,地麵屋頂樹梢頭都已經一片雪白,坊中也是一片安靜,似乎金吾衛兵馬也並未進坊來搜查,這讓王源放心不少。

回到房中,就著熱水吃了兩塊餅,王源實在撐不住了,於是將西廂房的柴爐搬到臥房中擺上一大罐的小米粥慢慢的煮著,在地上鋪上草席當地鋪,之後一頭紮在地鋪上呼呼睡了過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