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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環盾的效果奇佳,神策軍擁有的強大的遠程火力都無法對其造成巨大的殺傷,從而直接導致了最佳的殺敵機會的喪失。攻城作戰,一般在對手衝向城下的階段是最佳的無損殺敵的時機。遠程火力強大的兵馬甚至在這個階段便可以大量殺傷對手,從而導致對方攻城的失利。而神策軍遺憾的失去了這個機會,被對方在極短的時間內便衝到了城牆下,不得不全力進入更為殘酷的城牆防守戰。

……

攻城開始了不到半個時辰,在付出了不到六千人的傷亡之後,六萬攻城士兵攻到了通州城牆下。戰事粗暴的進入了最殘酷最嗜血最凶殘的階段。

城頭守軍的弓箭已經作用寥寥,此時能起作用的便是城頭的滾木礌石,丟下高高的城牆可以將下方密集的敵軍一片片的砸死。無數的原木和大石塊被拋下城頭,下方的攻城兵馬哀嚎一片,死傷慘重。但很快,城下一張由巨盾組成的堡壘很快形成。那是用鉤索相連的巨盾頂在頭頂形成的防護罩。滾木礌石從高空滾落,下方數十名士兵用木盾撐住,雖然還是可以砸碎盾牌,造成殺傷,但效果依然大打折扣。對方竟然在城下以這種方式組成了一個相對安全的龜殼。

與此同時,數百架雲梯被拚接到位,快速的豎起來搭在城牆上,攻城士兵在將官們歇斯底裏的喝罵中開始快速的朝城頭攀爬。無數的雲梯被長柄木叉推著倒下,無數的士兵從雲梯上滾落。滿眼是落石滾木血肉橫飛,滿耳是慘叫呻吟喝罵喘息。整個城下已經陷入了一片生死搏殺的地獄。人們機械的動作著,開始還未身邊血肉模糊的同伴的屍體感到膽怯,但不久後,這種膽怯便已麻木,不知道何為膽怯了。

李光弼是早就做好了準備的,這一次打頭陣的六萬兵馬中,有一大半都是精銳老兵,摻雜著一萬新募兵馬和兩萬數月前募集的兵馬。這種老中新的搭配既解決了戰鬥力的問題,目的便是要讓第一梯隊的攻城不至於瞬間崩潰,那樣的話後麵的進攻便無法進行下去了。事實上一切如他所料。菜鳥們雖然膽戰心驚,但老兵們的沉穩在很大程度上激勵了他們,讓他們不至於崩潰。

老兵們見慣了生死,身邊人血肉模糊倒下的時候,新兵會崩潰大叫,會驚駭逃跑。而老兵們大多對這種場麵無動於衷,麵對新兵們的怯懦,他們會怒罵一句:“嚎什麽?頭掉了碗大個疤罷了,怕個鳥。”之類的話。莫小看這種態度,這會讓新兵們很快意識到自己的怯懦是多麽的格格不入和大驚小怪。雖然這並不能解除恐懼,但卻能快速的讓這些新兵漠視生死。不至於崩潰逃跑。

戰場之上是最快速完成蛻變的地方,這裏是恐懼和懦弱泛濫的溫床,同時也是勇氣和血性滋生的土壤。

東城城牆陷入鏖戰的同時,南城處也是血與火交織的修羅場。指揮南城七萬兵馬攻城的是董元舒。他要立功恕罪,戴罪立功,所以此戰他做好了不成功便成仁的準備。戰前他便告訴手下將領,不管遇到什麽樣的情形,哪怕是隻剩一兵一卒,也不準撤退。無論誰敢撤退,自己都將親自率督戰隊將其斬殺。進或可生,或可立功,而退必死。

在董元舒嚴厲的軍令前,七萬兵馬從戰事一開始便像瘋了一般朝著城下猛攻。董元舒手頭的攻城車隻有兩百多架,他的士兵也隻有萬餘隻連環盾的裝備,但董元舒認為,這已經足夠了。因為對方城頭的守軍數量不多,董元舒認為自己可以比東城早一步攻破通州城,從而立下大功。

守衛南城的是宋建功魏光中所率的兩萬五千名神策軍步兵兵馬,雖然人數比對手少了四萬多人,看似實力懸殊。但和東城的兵馬數量對比比起來,這已經很不錯了。東城牆上目前隻有四萬餘兵馬守城,而他們要麵對的是十八萬敵軍,相較而言,顯然東城壓力更大。

宋建功和魏光中分守東西城牆兩側,董元舒的兵馬如潮水般蜂擁而至的時候,神策軍在他們衝到城牆下方之前便幹掉了一萬多人。王源將三十架床弩分配給了宋建功他們,沒想到的是,這床弩居然是的連環盾的克星。粗大的弩弓射出,隻要命中便將連環盾陣打的七零八落,讓他們暴露在密集的箭雨之下。

在這種情形下,董元舒果斷舍棄了事前李光弼教他用的這種衝鋒陣型,他認為這種辦法簡直是多此一舉,這盾陣便是拖慢進攻速度,讓對方的床弩射殺的活靶子。最後董元舒下令全軍衝鋒,一窩蜂衝到城下,憑借兵力的優勢攻上城頭為好。李光弼的那些自以為是的想法都是一些狗屁沒用想法。

然而,神策軍強大的遠程殺傷力還是讓董元舒付出了巨大的代價,七萬兵馬衝到城下時,半路上死傷超過萬人,比之東城進攻的兵馬死傷還要多。但無論如何,董元舒達到了他希望的快速抵近城牆攻擊的目標。士兵們架起雲梯開始瘋狂的朝城頭攀爬,五輛衝車也迅速抵近南城城門開始轟擊城門兩側的城牆。在很短時間內,董元舒的這種瘋狂竟然收到了奇效,東側一處城牆居然在攻城半個時辰後被數十

名士兵突破登上了城頭。雖然登城的士兵很快便被絞殺,但此舉大大鼓舞了董元舒的士氣,讓他看到了率先奪取城池的曙光。

南城激烈廝殺的同時,東城的情勢更是險惡。滾木和礌石不能有效的殺傷城下之地,這讓對方的攻城更為肆無忌憚。七百多架雲梯上,攻城士兵密密麻麻的往城頭衝,雖然不斷被掀翻落下,但總有顧此失彼之處。好幾次對方的士兵便越過城垛進入城牆,並且還曾短暫的占據了一小段城牆。這種形勢在李光弼的第二梯隊六萬兵馬湧到城下後變得更為惡劣。

第二梯隊的六萬攻城兵馬幾乎沒有遭受任何的阻擊便堂而皇之的抵達城下,城頭的四萬守軍忙著對攻城士兵的防守而無暇顧及他們。簇擁著二十五架衝車的第二梯隊兵馬帶來了更多的加強打造的雲梯,他們抵達城下後,東城城牆上的攻城雲梯數量增加到一千六百多架。遠遠望去,雲梯上人頭蠕動密密麻麻,就像是擁擠在一起的蜜蜂,又像是東城城牆上被滿是藤葉的爬山虎覆蓋一般,隻不過這爬山虎正以極快的速度朝著城頭上蔓延過去。

對付雲梯攻城,一般的手段是用長叉將雲梯整個推離城牆,掀翻雲梯。讓雲梯上的攻城士兵摔落下去。這種辦法,一般七八人便可對付一架雲梯,再加上左近輔助的幾名長槍手對雲梯上的攻城士兵加以刺殺,便可以在很長時間裏讓對方爬不上來。然而,如今的攻城雲梯已經有了各種花式,一種最豪華的版本便是名叫雲樓的攻城雲梯,那是一座移動的木塔,和城牆等高或者高於城牆,雲樓上藏匿士兵,下方士兵推動前進靠近城牆,雲樓中的士兵可以對城頭的守軍進行弓箭壓製。在接近城牆厚,可以躍上城牆進行攻城。

當然,李光弼手中並無這種雲樓攻城車,他也沒時間和資本去造出這種攻城雲樓。但他造出的雲梯中有加強版的三足雲梯。這種雲梯其實和普通的雲梯差不多,隻不過一般雲梯隻有兩根柱腳,加強版的則有三根。這種雲梯架設完畢後,從中段伸出的第三根木柱便是另外一根支撐腿。牢牢的將雲梯抵在城牆上。這種設計的目的,顯然便是為了防止用木叉將雲梯推離城牆的手段。

在雲梯頂端的鐵鉤勾牢城牆縫隙,以及下方三角形的支撐之下,神策軍守軍要想掀翻一座雲梯,那將要付出極大的氣力。那需要幾十人的合力才可以做到。而幾十人為了一座雲梯耗費氣力,顯然是不明智的,因為沒等你掀翻雲梯,上麵的士兵便已經冒頭了,等於白白給了對方安全爬上來的時間。與其如此,還不如用弓箭用石塊滾木直接殺敵來的方便。

所以,目前的攻城局麵便是,對方源源不斷的沿著雲梯往上爬,城頭上的守軍隻能對爬到上端的對手進行砍殺劈刺,或者是用滾木礌石將他們砸下去,對雲梯卻基本沒有什麽辦法。這種情況下周而複始,一千六百架雲梯總有人能突破城牆,總有人能攻上城牆。

在第二波攻城兵馬開始攻城後,東城城牆變得岌岌可危起來。連續十幾處發生了對方攻上城牆的情形。趙青和譚平各率五百人在南北城牆上救火,竭力保持著城牆不被對方站穩腳跟。但這種情形隨著時間的持續肯定會崩盤。城頭的物資逐漸減少,這絕不是辦法。

王源一直站在城樓前方突出處,密切關注著整個戰局。雖然手下數次來請示要不要動用手段,王源都斷然加以拒絕。因為王源覺得還沒到時候。這是一場曠日持久的鏖戰,自己手中的牌不能全部打出去。每一張牌都要用到恰到好處,因為自己手頭的資源很有限。

但現在,第一張牌必須打出去了,否則,城頭太過吃緊,若大片被突破,便大勢已去。

看了一眼城牆兩側密密麻麻如屍潮一般往城頭瘋狂攀爬的敵軍士兵,王源沉聲下達了命令:“傳令,大棒伺候。”

身邊的親衛長出了一口氣,終於等到大帥下令了。他迅速取出信號彈筒,點燃引信。嘭嘭嘭,三顆信號彈衝上暗雲慘淡的天空之中,在雲層下方炸裂成紅色的星雨。

城頭神策軍士兵們麵露喜色,他們迅速分出人手,將城牆外緣處的城磚扒開,露出一道道長達丈許寬達尺許的溝槽來。那溝槽之中躺著的是一根根粗大的原木,原木上滿是長達數寸的森森鐵齒,就像是一個巨大的狼牙棒頭。這是戰前便埋在城牆外側的秘密武器。之所以埋在城牆地麵之下再覆蓋上磚塊,那是防止守城士兵踩在上麵受傷。而此時,正是他們展示威力的時候。

幾十名士兵合力將巨大的狼牙棒抬起到垛口上方,然後齊聲發力,將這大家夥推了出去。隻聽得狼牙棒的尖刺在城牆上摩擦的聲音刺耳難聽,一端的鐵鏈身鐺啷啷發出巨響。整個狼牙棒如一柄巨大的帶著尖刺的鐵錘,順著城牆陡峭的斜坡橫掃而過。另一端的鐵鏈嵌在地麵上蹦的筆直,在城垛的缺口中蹚蹚的跳動說,硬生生將城垛的缺口處勒的土石崩塌。

幾百枚這種狼牙棒橫掃了城牆外側幾百丈的距離,巨大的鍾擺之力帶動著數寸長的釘刀從城牆上密密麻麻的敵軍士兵身上碾壓而過,就像是

鋒利的小刀劃過豆腐一般,所經之處將士兵們的身子活生生的劃開成一條條待下鍋烹飪的魚。幾乎在一瞬間,半空中血流如瀑,傾盆而下。慘叫哀嚎之聲在瞬間震動天地。

誰能想象眼前這種凶殘的場景,巨大的釘刺狼牙棒衝天而降,從左到右橫掃城牆,城牆上正在雲梯上攀爬的六七千士兵像是玩具一般被砸飛,更多的人被開腸破肚,身體被長釘切開無數的血口,那些血液便在瞬間從這些血口子裏奔湧而下,瀑布一般撒向地麵。

有的巨型狼牙棒上還活生生的釘著三五名士兵,他們是最初被撞擊到的受害者。身子被鐵釘穿透後掛在上麵,隨著後續的撞擊,身子被擠壓成一條條的血肉,整個人不像是一具屍體,倒像是被掛在上麵的一條肉,沒有頭臉手腳,全部血肉模糊。

動能耗盡後的狼牙棒終於停止了擺動,它們被鐵鏈維係著掛在城牆上。然而,它們的下方,已經是一片血肉之地。六七千名攻城士兵從高空墜落,墜落之前他們已經大部分已經死亡,他們的血肉和身體裏的髒器如傾盆大雨一般落在城下,城下的數萬士兵遭受洗禮。

在攻城開始一個時辰之後,他們已經丟掉了累贅的大盾,因為再無這個必要。對方的滾木礌石顯然已經消耗殆盡。正因如此,他們得以目睹了眼前的慘狀。很多士兵在張口驚呼的同時,嘴巴裏灌入了無數碎肉和血水,讓他們驚駭的差點窒息。更多的人則是盔甲身體裏全部是血水。

恐慌如瘟疫一般以一種極快的速度蔓延開來,所有人都如炸了鍋一般的離開城牆下方,不願接受血肉淋漓的洗禮。有人開始嘔吐,有人開始崩潰大叫,有人開始朝後方逃跑。

潰敗在片刻之後形成了一股潮水。就連作戰經驗豐富的老兵們也裹挾其中。他們雖然漠視生死,但他們沒見過這種死法,這種凶殘到極致的殺人手段。隻在短短一瞬間,便有那麽多的人血肉模糊的堆在眼前,任誰都不能接受這一點。

李光弼對王源的研究還不夠透徹,他若願意放下身段去認真研究一下王源的守城手段的話,不難發現,這種巨木橫掃的手法早在杭州城守城時王源便用過。

這種手段對於人馬眾多,密集攻城的對手極更加的有效。而他李光弼若不是滿腦子希望能集中優勢兵力攻擊兩麵城牆,或者是不要急著將第二梯隊派上去加強進攻,而是一波波的消耗對手的話,那麽他還不至於讓手下的兵馬遭受到如此凶殘的打擊。畢竟這種手段隻能用一次,若是攻城的兵馬數量不夠,威力也著實有限,最多殺個一兩千人了不起了。而王源等的便是李光弼派出更多的兵馬,急於一舉攻破城牆的機會。

後方,李光弼也目瞪口呆的看著戰場上發生的一切。當他看到那無數巨型鍾擺在城牆上的來回擺動,將城牆上滿滿的己方士兵如螻蟻般的擊落的景象時,便立刻意識到要糟糕。

多年的領軍經驗告訴自己,這種時候最容易發生的便是潰敗。在最有可能攻上城牆的時候,橫空出現這當頭一棒,對於士氣的打擊是致命的。李光弼本以為這種情形會出現在對方拿出那種可以投擲爆炸的殺器的時候才會發生,但對方竟然根本沒有那麽做,而是用處了這種他聞所未聞的殺戮手段。這讓李光弼感覺到脊梁骨上一陣發寒。

正如李光弼所料,前方的攻城士兵開始朝後潰逃。即便有著李光弼下達的死戰不退的命令,即便後方有督戰兵馬隨時砍殺潰逃的士兵。但軍令的恐懼遠沒有眼前的境遇來的可怕。當部分士兵開始掉頭狂奔時,很多人跟著逃離城下,進而發展成全軍的潰敗潮水。

麵對如此情景,李光弼身旁負責督戰的將領怒罵連聲,大聲喝令數千名督戰士兵迎上前去阻止。然而,出乎意料的是,李光弼卻厲聲喝止了他們的行動。

“都給我住手,傳令下去,投石車投擲石塊,掩護兵馬撤退。”李光弼冷聲道。

“可是……大元帥,咱們就這麽退了?好不容易攻了上去,就這麽退了?”身旁的將領們錯愕道。

“士氣已竭,再攻無益。此刻還是退回休整,重整旗鼓的好。既然一次無法攻破城池,又何必執著於此。我們還有兩天一夜的時間,時間多得是。不必執著於一時。”李光弼靜靜道。

命令下達,數百架投石車開始朝城頭轟擊,目的便是阻止城頭守軍對潰敗兵馬的弓箭追擊。在猛烈的轟擊下,城頭射下的弓箭稀稀落落,倒也沒能給潰敗的敵軍以大量殺傷。待潰逃兵馬逃出一箭之地後,投石車也偃旗息鼓,開始緩緩後撤。

南城的董元舒也接到命令,停止攻城,退軍休整。董元舒的兵馬也遭受重創,得知命令迫不及待的退兵休戰。

戰事從午後開始,前前後後超過兩個時辰的猛攻幾乎絲毫沒有停息。攻守雙方都精疲力竭。攻城方死傷兵馬高達三萬七千之數,守方也不輕鬆,六千餘神策軍士兵死傷,並且城門處城牆破損崩塌,那是數十架衝車的傑作。若非關鍵時候的守城奇招,城池極有可能在今日告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