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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源行禮道:“久聞範陽安將軍大名,王源有禮了。”

安祿山笑道:“王學士有禮,安某雖是粗人,但對讀書人卻是極為敬佩,希望以後能和王學士多多親近親近。”

玄宗嗬嗬笑道:“祿山莫非還要學人寫詩作文不成?若是哪一天祿山寫出一首好詩來,那可比跳這胡旋舞還要教朕驚訝了。”

楊玉環掩口笑道:“三郎你可別為難安將軍了,你這一句話說出來,安將軍豈不是要焦頭爛額麽?”

眾人轟然大笑,安祿山哈哈笑道:“還是貴妃娘娘了解微臣,陛下要臣寫詩作文,可不是要了臣的親命麽?”

玄宗笑道:“朕隻是隨口一說,祿山還是專心的替朕守著範陽,作詩這等事情還是不勞煩祿山了,留給王源他們來吧。”

眾人又是一陣哄笑。虢國夫人尚自忘不了讓王源跳胡旋舞的話題,嬌聲道:“王學士還沒回答妾剛才的問題呢,若王學士覺得安將軍剛才的胡旋舞跳的一般,何不跳一段給我們瞧瞧,也好殺殺安將軍的威風,害的我輸了一場賭局呢。”

秦國夫人皺眉道:“三姐,你這是作甚?王學士怎會跳胡旋舞?你這不是強人所難麽?”

虢國夫人白了她一眼道:“喲,八妹這是怎麽了?我不過開個玩笑罷了,這就捉急了麽?陛下和貴妃娘娘都沒說話呢,你倒是急了。八妹對王學士真的挺看重的,今日姐姐我才算看出來了。”

秦國夫人冷哼一聲道:“姐姐說話注意些。”

楊貴妃見兩位姐姐居然公開爭執起來,開口道:“三姐、八姐,你們愛怎麽還和當年一樣愛爭吵?倒讓我想起當年在家中的情形來。那時候你們就喜歡拌嘴,有時候為了爭一樣東西鬧得不可開交。爹娘都拿你們沒辦法呢。可現在你們都貴為國夫人了,怎麽還是和小時候一樣?”

玄宗笑道:“三姨和八姨原來從小便愛拌嘴,朕倒是第一回聽說。”

秦國夫人告罪道:“陛下勿怪,臣妾失禮了。”

虢國夫人嬌聲道:“好吧好吧,既然王學士不願跳胡旋舞,那麽寫首詩來助興當不過分吧。王學士不是擅長寫詩麽?剛才安將軍跳的那麽賣力,場麵這麽熱鬧,若再有王學士寫詩助興,豈不是更完美麽?”

玄宗撫掌道:“這個提議不錯,剛才看著祿山跳胡旋舞的樣子,朕也甚是開心。朕就喜歡大家在一起開開心心的,不喜歡吵吵鬧鬧的。王源,虢國夫人讓你寫詩,這不算難為你。朕剛才也想寫幾句來,可惜朕的詩才有限,莫如你來寫幾句吧。”

王源頭皮發麻,他不知道為什麽今日虢國夫人要找自己的麻煩,想想之前的幾次接觸,自問沒有得罪虢國夫人的地方。難道虢國夫人一直記著自己得罪她的小情人魏小侯爺之事?所以一直懷有報複之心?但也不對啊,楊家既然已經抱團推薦了自己,便該把自己視為同路人才是,她給自己出難題,豈非是違背了楊家的意思麽?而看秦國夫人和楊釗的表情,顯然是有些意外的,好像他們也並不知道虢國夫人來這麽一手。

胡旋舞自己是絕對不會跳的,就算會

跳,自己也自重身份,不能為了討好人而像個跳梁小醜一般。否則不消半日,在長安城中自己便名聲掃地。翰林院學士跳胡旋舞這件事必會成為眾人的笑柄。

不過總算虢國夫人後邊的這個提議還算靠譜,或許虢國夫人認為即席寫詩比跳舞更難,但對王源來說,卻根本不算什麽難事。

“陛下有命,臣不敢不尊。臣便獻醜了。”

“即席便寫,這也難為王學士了吧。”楊玉環低聲道。

玄宗微笑道:“愛妃莫要擔心,王源定不會教朕失望。”

秦國夫人和楊釗都擔心的看著王源,胡旋舞固然不是王源擅長的事情,但起碼那件事就算跳不好也不會有人怪罪。而王源憑文采入翰林院為學士,今日第一次在陛下麵前寫詩,而且是即席寫詩,這才是最可怕的。一旦寫砸了,會被認為名不副實。

楊釗忍不住側著身子對秦國夫人低聲道:“八妹,三妹這是怎麽了?為何要王源出醜?還有,那安祿山如此無禮,她居然也不訓斥,當真教人摸不著頭腦。”

秦國夫人咬著下唇道:“待散了宴席咱們再商議此事,總而言之,不能讓三姐這麽任性,我楊家姐妹自己若不能精誠團結,不用外人攛掇,自己便要自取滅亡了。朝中形勢如此吃緊,虧她還不顧大局,隻為一時之氣,逞一時之快。”

楊釗聽她話中有話,但現在也不是問個詳細的時候,滿腹狐疑的縮回身子。

那邊內侍已經在一張長幾上鋪上紙筆,磨好了墨汁。玄宗也已從軟榻上走下,負手來到王王源身旁,看王源即席寫詩。王源伸手取了一支羊毫,皺眉沉吟起來。

虢國夫人也站起身來,搖著一方團扇來到王源身後,嬌聲道:“王學士,你倒是落筆啊。”

玄宗以手豎在口邊示意虢國夫人噤聲,低低道:“三姨,寫詩豈是說落筆便落筆的,那是件極難的事情,容他醞釀構思一番也不遲。”

虢國夫人撅嘴曬道:“寫詩有什麽難的,比安將軍帶兵打仗還難麽?我卻不信。”

安祿山挺著肚子憨厚的笑,眼睛盯著虢國夫人的身子半晌錯不開眼珠子,舌頭無意識的在唇邊舔了數下。

玄宗苦笑,拿這個三姨沒什麽辦法,隻得轉頭不說話,看著王源蘸墨懸腕停在半空中,微微替他捉急。

終於王源開始落筆了,眾人屏住呼吸,但聽羊毫在紙麵上刷刷刷飛舞之聲,聽上去甚是悅耳。王源寫了一張紙後又示意內侍再鋪上一張紙,竟然一口氣寫了兩首來,放下筆來用布巾擦手,笑道:“獻醜了。”

玄宗忙過去瞧那詩文,隻見第一首詩叫做《見安將軍舞胡旋有感》,詩曰:

胡旋之義世莫知,胡旋之容我能傳。

蓬斷霜根羊角疾,竿戴朱盤火輪炫。

驪珠迸珥逐飛星,虹暈輕巾掣流電。

潛鯨暗吸笡波海,回風亂舞當空霰。

萬過其誰辨終始,四座安能分背麵。

才人觀者相為言,承奉君恩在圓變。

是非好惡隨君口,南北東西逐君眄。

君言似曲屈為鉤,君言好直舒為箭。

寄言旋目與旋

心,有國有家當共譴。

玄宗讀了數遍,眉頭緊皺,神色有些甚是嚴肅。安祿山湊上前來,瞪眼看著那詩句半晌笑道:“我這可是睜眼瞎了,個個字都認識,組成詩句的意思卻一句也不懂了。”

玄宗淡淡道:“你無須懂,這詩寫的不錯,來人,替朕收起來。”

眾人還都沒明白這詩的意思,高力士卻已上前來將詩收起,親自放入袖子裏保存。

玄宗籲了口氣再看第二首,詩名是《胡旋女》寫有副題曰:天寶五年春,於西市胡姬見胡女做胡旋舞,特錄之。

胡旋女,胡旋女。心應弦,手應鼓。

弦鼓一聲雙袖舉,回雪飄颻轉蓬舞。

左旋右轉不知疲,千匝萬周無已時。

人間物類無可比,奔車輪緩旋風遲。

曲終再拜謝君子,君子為之微啟齒。

胡旋女,出康居,徒勞東來萬裏餘。

中原自有胡旋者,鬥妙爭能爾不如。

靜夜獨觀長安月,徒憶昔年門外樓。

胡旋女,莫空舞,數唱此歌淚婆娑。

玄宗微笑讚道:“不錯不錯,片刻之間便能有兩首不錯的佳作,朕很滿意。隻是這詩意好像有些意猶未盡的樣子。”

王源道:“陛下,臣才疏學淺,也隻能寫成這樣了。”王源心想:其餘的幾句我寫上來你會發瘋的,也許將來會寫出來讓你看,保管嚇死你。

天寶季年時欲變,臣妾人人學圜轉。

中有太真外祿山,二人最道能胡旋。

梨花園中冊作妃,金雞障下養為兒。

祿山胡旋迷君眼,兵過黃河疑未反。

貴妃胡旋惑君心,死棄馬嵬念更深。

從茲地軸天維轉,五十年來製不禁。

這是剩下的未錄下的幾句,卻是泄露天機的詩句,王源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寫出來了。第一首晦澀的詩句中已經有了些隱晦的暗指,玄宗似乎也看出了點什麽,第二首斷然不能露了破綻了。

楊玉環看了詩笑道:“這一首言簡意賅,我們倒是都能看懂了,不過王學士看了安將軍的胡旋舞想起了長安西市上的胡旋女,倒也奇怪。”

虢國夫人笑道:“原來王學士是將安將軍當作女子了,確實,胡旋舞女子跳的多,男子很少有人跳,王學士這是在嘲笑安將軍呢。”

眾人變色,楊玉環終忍不住皺眉道“三姐,你說的什麽話?王學士豈有此意?”

虢國夫人見楊玉環發了怒,也甚是尷尬,忙笑道:“哎呀,我隻是開玩笑罷了,安將軍不會當真吧。罷了,我恐怕是酒喝得多了,頭有些昏了,我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了。陛下,貴妃娘娘,我不勝酒力,怕是要暈倒了,所以想先告退了。”

玄宗道:“這便要告退麽?還沒喝幾杯呢。”

楊玉環淡淡道:“三姐若是不勝酒力,還是回府歇息的好。”

虢國夫人忙叩首告退,麵色陰沉的帶著隨身侍女去了。楊釗和秦國夫人對視一眼暗暗鬆了口氣,安祿山倒是有些不太高興,目送著虢國夫人搖擺的腰肢消失不見,方歎口氣回過頭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