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書友18558958的月票)

北海城東小院內,六名被捆住手腳堵住嘴巴的人東倒西歪的躺在柳績腳下。這些人柳績全都認識,全部是北海城中之人。來此地雖然時間不長,但柳績愛結交人性格讓他在北海城中很快有了一幫朋友,這些人都是最近打的火熱的一幫人。

“柳別駕,這些人你該都認識吧。萬春園的老板沈清、東湖田莊的東家魯平章、北海酒樓的錢三通……這些人不用我一一替你介紹了吧。”吉溫冷聲說話。

柳績感到了骨子裏的恐懼,在短短的時間裏,他竟然能將自己在北海城中結交的關係最好幾個統統拿到自己的麵前,顯然吉溫早就調查的一清二楚,自己好像就在他的眼皮底下一直被嚴密的監控著。

驚駭之餘,柳績還是決定裝一裝糊塗:“吉士曹,這幾個我確實認識,但你拿了他們到此是何意?他們犯了事麽?”

吉溫哈哈大笑道:“我剛才就說了,柳別駕是個不見棺材不掉淚的人,現在看來確然如此。你既然裝糊塗,那我便替你說。萬春園的沈清送了兩名小妾給你,那兩名女子就在你城南的宅子裏,一個叫小翠一個叫小紅,是也不是?你若是否認的話,我立刻便可派人去拿了這兩個女子來。”

柳績咽著吐沫保持沉默。

“東湖田莊的魯平章送了你一百畝良田,就在城東雁鳴湖北。還有你城南的宅子也是這位魯平章魯東家送你的,是也不是?”

“這位錢三通錢老板嘛,他倒是沒送你什麽東西,但是北海郡最大的酒樓,最賺錢的酒樓便是這北海酒樓了,而你柳別駕一來便擁有了三成的股份,從此日進鬥金,這份本事可不小啊。”

吉溫侃侃而談,將麵前六人和柳績之間的勾當說了個清清楚楚大致不差,柳績手腳無力,身上剛剛幹了的冷汗又開始冒了出來,不知如何應付。

“本來嘛,我大唐官員倒也不是必須要個個窮的叮當響,也非禁止他們經商賺錢。但柳別駕這種賺錢的法子,也未免太露骨了些。你以權力庇護為誘餌,結交這些商家得到好處,這比搶劫有何兩樣?你或許會說,這些都是自願的行為,但試問,你若不是這北海郡的別駕,若沒有給這些人些許諾,他們怎肯給你這麽多好處?這便叫做權錢交易,天寶元年,陛下曾專門下詔痛斥這種權錢交易的罪行,你是真不知曉還是根本就是膽大包天罔顧聖意?”吉溫負手冷冷道。

柳績不知如何辯解,今日就像深陷泥潭之中,腳下根本沒有著力之處,隻是一個勁的往下沉。胸口口鼻都快要淹沒了,馬上就要有滅頂之災了,柳績不知道自己能怎麽辦,並無一根救命的

稻草讓他抓住。

“這……這……,我……我……”柳績隻能支支吾吾的說話,連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麽。

跪在地上的東湖莊園老板魯平章歎道:“柳別駕,我們都認栽吧,我悔不該認識了你,若你不是許諾今年秋後將東城湖畔的官地低價賣給我,我也不會做下這等事。現在可好,我成了賄賂官員的罪人了。想我魯家本分做生意,沒想到結識了你之後竟然是我魯家的克星。悔不當初啊。”

柳績想發怒,又發現這裏不是自己發怒的地方,事實是魯平章纏著自己要東城的那片官地,自己也想撈點好處,這才答應將那五百畝官地在秋後的時候想辦法以低價劃歸魯平章私人所有。現在眼見事情敗露,連這個商人都落井下石反咬一口了。

吉溫上前飛起一腳踢在魯平章的臉上,魯平章哎呦一聲仰麵摔倒在地,胖臉上滿是鮮血。

“某最恨你這等人,人一倒黴你們便落井下石,平日裏怕是一個個恬臉阿諛奉承,十足的奸商。若不是你這樣的人天天跟蒼蠅一般圍著我大唐的官吏們轉,我大唐官吏怎會有這些受賄貪腐之事發生?大多數人都是毀在你這樣的人手裏,你還說什麽悔不當初。來人,吊起來打二十鞭子。”吉溫怒罵道。

魯平章忙要求饒,幾名手下上前堵住他的嘴巴直接拖到門邊吊在門框上,鞭子啪啪的抽打起來,打的魯平章一身肥膘血肉糜爛。

柳績心裏稍稍解恨了些,吉溫的行為讓柳績微微生出些好感來,事已至此好像自己也毫無辦法自救了,歎息一聲道:“罷了,吉士曹,事已至此,我也不想多說什麽,拿我回京問罪便是。我柳績做下的事情自會承認,除了京城中的命案和劫案是周猛誣陷我我不能承認之外,這裏的事情我一概承認便是。”

吉溫微笑道:“京城的案子你不承認也不成呢,周猛和那幾位的證詞都在,這是鐵一般的證據。”

柳績長歎道:“他們誣陷我,我也無法反駁,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嶽父教誨的對,我不該放浪跳脫,喜歡以豪爽自居,結交這些三教九流之輩。今日如此下場,也是我咎由自取。”

吉溫微笑看著柳績追悔莫及的樣子,半晌忽然輕聲道:“柳別駕何必如此,山窮水盡未必無路,險絕之境未必無生,隻是看你的選擇罷了。”

柳績身子一抖,愣愣的看著吉溫道:“吉士曹說的什麽?”

吉溫微笑不語,緩緩擺手道:“你們都下去,把人犯都押下去好生的看押,沏一壺茶擺在院子裏,我同柳別駕有話要說。”

茶水擺在院子的石磨子上,吉溫站在院子裏朝兀自發愣的柳績招手,柳績拖

著步子跨出屋子,初升的朝陽的光芒在柳績看來頗有些炫目,一夜未眠讓他的眼睛一陣的刺痛,眼前也有些發黑,忙閉目穩定了一會兒,才舉步來到石磨旁邊。

“坐。”吉溫像個老朋友般的招呼著,但其實無論在京城還是在這裏,柳績和吉溫都從來不是朋友,相互間也並無交集。

柳績機械的坐下,怔怔的看著吉溫。吉溫又道:“喝茶,我知道柳別駕早起有飲茶的習慣,喝吧。”

柳績默默端起茶杯來小口的喝茶,他確實口幹舌燥,剛才流汗太多,身子不但焦渴而且有些虛脫,茶水入腹,心中好受了許多。

“柳別駕,在京城時我便聽過你的大名,但我沒想到,咱們能坐在一起喝茶居然是在距離京城千裏之遙的北海,而且是在這樣的情形之下,當真是難以預料。”

柳績喝不去茶了,頹然放下茶盅。

吉溫微笑續道:“很早以前有個朋友告訴我,人生之際遇便在毫厘一念之間,有時候看似人生無望,但其實隻要一個小小的契機便可否極泰來。我聽這位朋友說這句話的時候,曾經嗤之以鼻。那時候正是我吉溫最頹廢無助的時候,你也知道,當今陛下對我的考語是什麽,那是我在縣域小吏的任上,根本不信什麽否極泰來之說。”

柳績默默無語,他根本沒興趣聽吉溫說他的過望,若是平時,他恐怕早已不給吉溫麵子拂袖便走,但現在他卻不得不耐著性子聽下去。

“後來,發生了一件小小的事情,我甚至沒有意料到這件事會改變我的際遇,但就算我身在穀底自覺無望之時,這件事還是讓我坐上了今天的位置。也許你柳別駕會笑話我這個京兆府士曹的職位並無吸引力,但對一個被陛下蓋棺定論之人,能有今日的位置,是否算得上是一種異數呢?”

就連柳績也不得不承認吉溫並沒有自吹自擂,雖然人人都知道吉溫是仰仗李林甫之力而得到升遷,但能讓李林甫不顧陛下的話而重用吉溫,這不是異數是什麽?

“所以,絕處未必不能逢生,自那以後,我一直相信這句話,關鍵是你自己的選擇是否正確。做出了正確的選擇做了正確的事情,便會立刻改變局麵。所謂的事在人為,便是這個意思了。”

柳績愣愣道:“吉士曹,你究竟要和我說什麽?”

“很簡單,柳別駕現在可謂身陷絕境了,我拿了你進京之後,你怕是不久便要人頭落地。然而,此時要是有一個選擇讓你擺脫所有的指控,洗脫所有的罪名,那便是我說的契機。關鍵的問題是,你是否會抓住這個契機,而不是白白的看著它從眼前流失。”

吉溫言語淡然,靜靜說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