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合一,今日時間倉促,湊合看吧)

玄宗話落,李林甫甚至都不用示意,依附於他的一幹官員的反對之聲便已經鼓噪不休,似乎看起來反對之聲占了大半。

楊釗冷笑不語,他巴不得反對的人越多越好,以玄宗的性情,這幫看著李林甫眼色行事的人越是鼓噪,便越會引起陛下的反感。陛下反感的事情之一便是被眾人逼著做什麽,這一點楊釗摸得恨透。

果然,玄宗皺眉喝道:“亂哄哄的作甚?朕問你們了麽?”

眾人趕忙住嘴。

玄宗道:“兩位相國的意見說來聽聽。”

李林甫沉聲道:“老臣也知道王源是個人才,但這不是去寫詩作文而是去查勘重案,王源怕是無法勝任。”

玄宗點點頭轉向李適之,李適之躬身道:“陛下,臣也認為王源不是合適的人選,臣心目中有合適的人選。”

玄宗皺眉道:“李適之,朕問的是王源可否勝任,不是問你有沒有人選。你隻在王源和羅希奭之間二擇其一便可。”

李適之的如意算盤是安排自己的人去查此案,但顯然是沒有機會了,但在王源和羅希奭之間二選一的話,答案不言自明,雖然一直以來對王源心懷不滿,但比起羅希奭來,還是王源好的多。更何況王源曾經跟自己有過一段淵源,或許王源能念及以前之事為己所用也未可知。

“要是那樣的話,臣覺得王源比羅希奭要適合,查案子不是靠打打殺殺,而是要觀察入微,縝密思考。況且楊度支郎剛才說的那幾點我也同意部分,王源和朝中的大臣之間沒有什麽深厚的交往,特別是和李邕之間沒有瓜葛,無瓜葛便無好惡,這便是公正的前提。”李適之道。

玄宗點頭道:“好,兩位相國一個支持一個反對,結果並不出乎朕的意料。朕若是再問屬下各部的意見似乎顯得多餘,這樣吧,朕問問身邊人的意見吧,力士,你覺得王源去合適嗎?”

身材高大的高力士手中拂塵輕揮,淡淡道:“老奴覺得誰去都合適,前提是他必須認真辦案,不能徇私舞弊。”

玄宗笑道:“力士你這是沒有回答朕啊。”

楊釗笑道:“陛下,高內監這話其實是認為王源可以勝任的,他說了誰去都合適,並沒有覺得王源不合適。”

楊慎矜冷聲對楊釗道:“可照你這麽說,高內監也沒有反對羅希奭之意。”

楊釗裝作沒聽見,將後腦勺對著楊慎矜。

玄宗看了看身邊的人,除了右邊的高力士之外,左邊站著的是扶劍而立威風凜凜的禁軍大將陳玄禮。這是玄宗的鐵杆心腹,當年便是這個陳玄禮帶著手下兵馬跟隨自己起兵政變誅殺韋後和安樂公主,將大唐江山從女人手中奪了回來,為自己順利登上帝位鋪平了道路。近三十年來,陳玄禮和高力士兩人已經成為玄宗心目中不可替代的最忠心的臣子,玄宗對他們的意見極為重視。

“陳玄禮,你認為王源是合適的人選麽?”玄宗問道。

陳玄禮雖然老邁,須發皆白,但腰杆挺直,聲音洪亮,精氣神不亞於少年人。

“陛下,臣以為王源是可以勝任的。”

“哦?”玄宗對陳玄禮如此明確的態度很是驚訝,殿上眾人也有些訝異。

站在角落的王源卻知道,李輔國定是做通了陳玄禮的思想工作了,看起來李輔國的能力非同小可,陳玄禮這樣的人都能說得上話,而且能說得動他,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因為王源聽說了不少人意圖拉攏高力士陳玄禮而碰釘子被無情責罵的傳言,這當中還包括不少朝中的重量級人物。

“老臣對人不對事,這王源老臣連麵也沒見過幾次,但陛下既能將他召為翰林院學士,最近又加了侍禦史的職位,顯然陛下對其能力是認可的。而且老臣最煩有人說什麽經驗不足,年輕人辦事不牢靠這樣的說辭。當年臣跟隨陛下撥亂歸正時,也不過是個二十出頭沒經過大事的果毅校尉罷了。若以年紀經驗來論事,當年陛下便不會委以重任於臣了。年輕人有年輕人的優點,衝勁足,腦子靈活,且初生牛犢不怕虎,所以臣覺得有楊尚書領銜,以王源為輔並無大礙,也許還會起到不一樣效果。”

玄宗被陳玄禮的一番話勾起了往昔的崢嶸歲月,話說當年自己也不過是三十歲不到意氣風發的年紀,當年發動政變時自己憑借的不是深謀遠慮,而是一股不成功便成仁的衝勁。跟隨自己的也都是一些青年將領。後來想想,若不是因為這股勁頭,焉有今日的輝煌景象。這麽一想,倒也不覺得王源的資曆和年紀是什麽障礙了。

“連你都這麽說,朕便放心了,罷了,朕對王源也是抱有期待的,既然如此,便讓王源和楊慎矜一起去北海郡查案吧。王源何在?”

王源從角落裏現身,臉色平靜的在群臣的目光聚焦之下走上到寶座前行禮叩拜,他能感覺到許多殺死人的目光盯著自己,包括李林甫那

看似微笑卻寒意凜然的眼神。

“王源,難得眾人這般看好你,你可莫要讓眾人失望。此去為楊慎矜之副赴北海郡查案,你要跟著楊慎矜多學多看,盡好自己的職責,給朕將北海的事情查個水落石出,你可明白?”玄宗威嚴發話。

王源道:“臣知道了,臣定盡心竭力。”

玄宗點頭,轉向楊慎矜道:“楊慎矜,此案由你主導,你和王源要密切配合,查清此案。希望你能給朕一個好的交代。”

楊慎矜沉聲道:“陛下防心,此案臣定會查個水落石出,若王源有何差錯的話,臣也會包容為先,不與他計較。但臣必須跟陛下說清楚,既是臣為主導查案,希望其他人少做幹涉,聽臣調遣便好。若是有人給臣替陛下查清此案設置障礙的話,臣是絕不會容忍的。”

這番話明顯是告誡王源不要喧賓奪主,玄宗也知其意,他也不希望由王源主導,畢竟對王源還是不太放心,於是點頭道:“那是自然。王源,你可聽清楚了?”

王源點頭道:“陛下放心,臣知道分寸,一切以查案為重便是。”

玄宗點頭,吩咐擬旨,給楊慎矜和王源加了個查案使和查案副使的欽差名頭,即日奔赴北海郡。

早朝散去,群臣議論紛紛的離去,今日早朝不僅有重大的事情發生,還讓王源成為聚焦的焦點。很多人已經預感到,這是一場風暴即將襲來,是投入其中險中博利還是立刻遠離此事不功不過安全第一,眾人心中都在進行考量。而這個王源突然被推上風口浪尖之上,卻是出乎意料之外的事情。這王源前番一鳴驚人之時還是因為詩文出眾。

但在眾多官員看來,詩文出眾之人往往不會在官場上有所建樹,這一點早已得到了許多驗證。就算王源得到楊釗的推舉而入翰林院中,人們對他的仕途也並不看好。李白便是最好的例子。但現在顯然支持王源的不止楊家,就連一向不站隊的陳玄禮都大大誇獎了王源一番,這說明這個王源和李白絕對不是一樣的人。當年李白可是高力士陳玄禮什麽的統統得罪了個遍,最後被他們踢出了長安,而王源卻已經得到了陳玄禮的當眾支持了。

王源沿著大殿的石階緩緩而下,陽光照在身上暖融融的,像是鍍上了一層金光。階下,楊釗正駐足等待,在王源立刻便要收拾出京之前,他還有不少疑惑要弄個清楚明白。

“王源,恭喜了,這個查案副使雖然不是什麽正式的官職,但我敢擔保,隻要一切順利的話,回來後必加授新的官職。這下可遂了你的意了。”兩人尋了一處秘密所在站定,楊釗這才開口道。

王源道:“多謝度支郎的舉薦,早朝前我說過要給你個解釋,現在度支郎有何疑問盡管提出來吧。”

楊釗道:“好,那我也不繞彎子了,你之前竭力說服我要謀得查案這個差事,其實我是極不願意你去趟這趟渾水的,你知道我楊家的立場。李林甫無論對付李適之還是太子,對我們都是有利的。我今日的行為已經得罪了李林甫,你也看到了,李林甫今日的眼神恨不得吃了我。我想說,你說的於我們有好處,好處又在何處?”

王源道:“度支郎,我知道你的想法,之前我提出此事時你是竭力反對的,我想大概是秦國夫人的態度讓你最終決定還是支持我的想法是麽?”

“沒錯,若不是八妹叫我去要我無條件的支持你取得這個職位,我今日是絕不會替你開這個口的。但八妹也並未跟我解釋清楚,她隻說是於我楊家有利之舉,我卻不知得罪了李林甫利從何來?”

王源微笑道:“度支郎,好處不在一時,而在大勢之上。我們之前討論過,如果李林甫這次扳倒了太子和李適之,下一個目標會是誰?你自己都說最有可能的便是楊家。既然知道和李林甫之間會有衝突的那一天,何必不早作準備?難道你覺得李林甫還會容忍楊家在他眼皮底下坐大麽?”

“可是……這時機也太早了些,先讓他和李適之太子他們鬥便是,我們趁渾水摸魚不是挺好麽?”

“度支郎,趁渾水摸魚怎有親自去撈所獲的多?若不迅速壯大的話,你最後連魚湯都喝不到。我知道你一直在想著安插自己的人進朝廷重要部門,但這一次我希望你的目光不要放在六部那些位置上,你要盯著李適之的位置,實話說,我希望這次風波之後,得利最大的是你,你能成為朝廷左相,那才是收獲。而非讓楊慎矜或王鉷中的某人坐上了那個位置,那將會是一場災難。”

楊釗驚駭道:“你希望我坐上左相之位?那豈不更成了李林甫的眼中釘肉中刺了?”

王源道:“如果李林甫得手,本就會將矛頭指向你,你還擔心成為他的眼中釘肉中刺麽?那便是比誰的手段,比誰的力量強大的時候了。占據左相之位,起碼可以相抗衡,若連職位說話的分量都沒有,那便隻能是被宰殺的份兒了。”

楊釗惶然踱步,搖頭道:“不成,不成,

這個位置決不能去奪,否則必遭大難,李林甫目前不是我能對抗的。”

王源道:“度支郎,你且莫憂心,我說的都是在一種情形之下才能讓你公開爭奪左相之位,那便是我此去查案的目的能否達成。若能達成,你便可安安穩穩的坐在左相的位置上,李林甫也不會優先的對付你。若此行目的失敗,那也沒什麽好說的,到時候李林甫若是怪罪你,你將我踢出去給他解氣便是。”

“你這是什麽話,不過你還沒告訴我,你拚命要取得這個職位的目的何在?你該不會是要保李適之吧。”

王源對楊釗的智商無語,輕聲道:“度支郎,你我皆知李適之這一次必倒,賬目都是真的,那李邕必死,也必會牽扯出李適之來。我要你做好準備奪取左相的位置,便是基於這種判斷。我真正的目的是防止這把火燒到太子的頭上。如果李林甫隻能扳倒李適之而搬不倒太子的話,你覺得形勢如何?”

楊釗拍著大腿道:“我明白了,你是說太子不倒,李林甫便隻能將心思落在太子身上,我就算座上左相之位,他恨也無用,因為他沒有精力對付我。到時候我再表示出合作之意,他便會用緩兵之計對我,先對我示好,扳倒太子之後才能真正的找我算賬。”

王源笑道:“這不就對了嘛,這就是我敢於要你攫取左相之位的目的,我之所以拚命要得到這個職位,可不是我要出風頭,而是為了你楊度支呢。”

楊釗嗬嗬笑道:“你怎麽不早說出來?雖然有風險,但若是真能達到目的的話,這一次我楊家收獲最豐了。若能成事,你便是第一大功勞。但是我顧慮的是,你如何能阻止這把火不往太子頭上燒?再說你跟著那個楊慎矜一起去,我擔心你應付不了他,這個人可不好對付,你又是副使,在他之下更是難了。他可能什麽都不會跟你說。”

王源道:“我知道很難,但事在人為,我總是陛下同意的人選,他總不能將我排除在外吧。再說了,我也有我的辦法。”

楊釗想了想道:“楊慎矜這個人自視清高,這是他的弱點,也許你能拍拍他的馬屁,這樣或許能搞好關係,得到一些有用的消息。又或者……”

王源搖頭笑道:“我拍他馬屁?他清高我便不清高麽?度支郎,你隻需提供我背後的幫助,其餘的事情交給我便是。我希望能有個好的結果,如果不成的話,度支郎也莫要怪我便是。”

楊釗點頭道:“好,既然如此,我也不多說了,你需要什麽幫助盡管說便是,譬如財物,人手等等。”

王源道:“我要說的正是人手的問題,朝廷所派的人手我是一個也調動不了的,即便能差遣調動我也是不敢讓他們辦事的,那便等於是在楊慎矜的眼皮底子幹事了。”

楊釗道:“這個好辦,我身邊有些人手,都是些精幹的私人護衛,給你挑選個十來個便是,他們會絕對忠心,而且武藝高強。”

王源道:“那就好辦了,我這便要去收拾行裝,午後便要上路,時間緊迫。”

楊釗點頭道:“我立刻便去挑選人手讓他們去你宅中待命。對了還有一件事我有些疑惑,不過……也不知道該不該問。”

王源道:“問吧,咱們之間不能還有何秘密可言?”

楊釗點頭道:“好,那我便直問了,今日陳玄禮其實是你得到這個差事的關鍵,這個陳玄禮可不太說這種話,難道他和你私下裏交情不錯?”

王源聽出了楊釗的懷疑,楊釗定是對自己同何人結交也是很在意的,說到底大家都是相互的利用,誰都擔心其他人背著自己和外人關係親密賣了自己,這種擔心也屬尋常。

“你問的這個問題我真的無法回答你,我和這位陳大將軍連一句話都沒說過,也不知他為何要為我說話,我還以為是你楊度支郎暗地裏安排的助力呢。難道竟然不是麽?”

楊釗眼珠子轉了幾轉,哈哈笑道:“這個……不談了,不談了,心知肚明便是,我隻是隨口一問,看看你知不知道我私底下做出的努力而已,此事到此為止。你去收拾動身,午時後我在灞橋邊為你設宴送行。”

王源微笑點頭感謝,匆匆告辭出宮回家收拾。

王家大宅中,聞知王源要去北海郡的消息,眾人都覺得突然,一邊給王源收拾著衣物包裹,一邊商量著此行是否有凶險。當得知是查大案,而且是和楊慎矜同行的時候,李欣兒立刻表示了極大的擔憂,並要求跟隨前往。

王源可不願帶著李欣兒去,雖然能派上用場,但李欣兒不太理智,也許會壞了大事,婉轉拒絕了李欣兒的請求。家中其他人中隻能帶著大黑同去在身邊照顧了,黃三等人帶去也是拖累。

晌午時分,楊釗選派出來的十名精幹隨從也騎馬趕到王宅,與此同時,楊慎矜也派人前來催促王源在東門集合動身,於是簡單交代一番,王源帶著王大黑和眾隨從跨馬直奔東門而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