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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老夫人,快叫大夥兒跟我離開此地,我會安排你們到安全的地方去。”王源連忙叫道。

“你到底是何人?老身怎知你不是歹人?”陳老夫人動也不動靜靜道。

王源愕然,回顧自身,蒙麵持刀身上滿是血跡,倒也確實顯得身份可疑。但自己可不能來個自我介紹,一來時間緊迫,二來身份也不能暴露。

“陳老夫人信我,李太守委托我來救你們。快隨我離開此地,否則便來不及了。”

“老身不走,除非你拿出信物證明,我家老爺既然委托你前來,怎會不給你信物證明身份?”老夫人靜靜道。

王源心中焦躁,今日被迫離開李邕,哪裏有時間去要什麽信物,耳聽後院喊殺之聲猛烈,情知再耽擱下去勢必形勢將會不可收拾,於是咬牙叫道:“老夫人,得罪了。”

說罷猛衝上前,一把將陳老夫人從椅子上抱起,扛在肩膀上拔腳便走。李家眾人驚慌大叫,幾名老者追上來叫道:“住手,住手,不得無禮。”

王源肩膀上的陳老夫人也驚慌叫道:“大郎,二郎,三郎,四郎,快救我。”

“娘莫慌,兒子們來救你了。那歹人,快放下我娘。”李邕的幾個兒子氣喘籲籲的追著王源屁股後麵跑,老娘被人當麵抱走了,這事兒當真啼笑皆非。

王源回身站定,怒道:“你們這幫糊塗人,還不去趕緊招呼所有人跟我走,偏偏在這裏磨蹭。非要等到你們全家都掉了腦袋才甘心麽?快去,快去。”

李邕的幾個兒子麵麵相覷,還在猶豫,猛然間後院處有人高聲叫道:“分些人手去前院,莫中了調虎離山之計。若是有人救人,便將李邕家眷盡數格殺。”

這句話比千萬句的解釋還要有用,李家眾人頓時醒悟過來,幾名孫兒輩畢竟年輕,反應迅速,立刻分頭將宅中其他幾間房間的門踹開,叫出裏邊瑟瑟發抖的叔伯姑嫂侄兒們,一大群人惶然而出。

王源叫道:“跟我來。”背著老夫人往前宅處跑,李家眾人一窩蜂跟在後麵,一路上見到橫七豎八的士兵的屍體,不少人嚇得驚叫摔跤,亂作一團。

過了回廊轉彎處,前方人影一閃,王源忙騰出手來橫刀在前戒備,見是公孫蘭長舒了一口氣。公孫蘭手中握著滴血的短劍,詫異的看著王源背著一個頭發雪白的老太太奔來,老太太還不斷的撓著王源的頭發,掙紮著罵人,情形著實可笑。

“怎麽回事?”公孫蘭問道。

王源無暇解釋,急促問道:“解決了田斌了麽?”

“很是難纏,不過已經死在我的劍下。”

“那就好,我帶著李家人離開這裏,你趕緊替我們斷後,後院好像頂不住了,有人殺來了。”

公孫蘭指著王源背上的老夫人道:“她是誰?”

王源尚未來得及回答,便聽後方傳來連續的慘叫之聲,回頭看去,隻見後宅回廊入口處,十幾名士兵已經追上了拖後的幾名李家的家眷,鋼刀起落之間,幾名婦人慘叫著倒在地上。

兩名少年回身大叫:“娘親,二姑。”欲去救人,被身邊的人拉拽著迅速往這邊本來。

“快去救人。攔住他們。”王源跺腳道。

公孫蘭足尖點地,在回廊欄杆上借

力,身子躍起一個翻越已經上了回廊的頂端,踩著琉璃瓦一路奔跑,瞬間抵達回廊後端。腳下用力,頂部木板琉璃瓦一起陷落,連人帶屋頂落在地上,硬生生阻斷住追擊士兵的去路,劍光閃爍,瞬間砍倒一人。

王源無暇觀看,回身大叫道:“快隨我來,不能耽擱了。”

背上的老夫人也被剛才家中人被殺的景象驚呆了,也不鬧騰了,張著漏風的嘴巴叫道:“大郎二郎三郎四郎,照顧好你們的媳婦兒孩兒還有重孫子們,跟著這位壯士走。”

直到此時,李家人才徹底相信王源是來救他們脫險的。當下一個個跟隨王源發足狂奔奔出宅子,從前門處浩浩蕩蕩往最近的街道奔去。後方,公孫蘭一人當關,阻擋著數十名士兵的衝擊,讓士兵們不得寸進,給眾人的逃離爭取了大量的時間。

黑雲蔽月,夜色黯淡,王源背著李老夫人奔上往西城門的主街。李家人拖拖拉拉的成了一條長龍,婦孺根本跑不動,一路上你攙我扶,速度比走路還慢。王源心急如焚,街上已經被鬧騰開了,四處都有狗吠之聲,街道兩旁的民居有的已經點燈開窗往外張望。這麽鬧騰下去,一旦楊慎矜得到消息帶著兵馬追來,李家人一個也逃不了。

王源萬沒料到今晚的事情如此棘手,本以為帶著十幾名羅衣門的好手,今晚的事會輕鬆解決。但現在看來,自己完全低估了此處看守的人力。於大寶和崔龍江帶著十名衫衛衝進後院之中,現在估計已經全軍覆沒了。否則這些士兵不可能會分兵到前院追殺。若是連著十幾名衫衛都被殺了的話,顯然宅中看守的兵力起碼有四五十人。也就是說,楊慎矜將他手下近一半的人馬都安排在這裏看守李邕的家人,竟像是知道自己今夜要來一般。

王源越想越是擔心,但此刻他隻想盡快的帶著李家家眷趕到城門口,送他們出城。本來命張五郎找了城北的一處客棧,打算萬不得已便安排他們在客棧之中,但現在是完全不可能了。因為那是在能快速解決守衛不驚動他人的情形下才能帶著這些人橫穿北海城,而現在,隻有直奔西城門了。

但願那劉德海言而有信,否則今夜將徹底功虧一簣。

王源氣喘籲籲的在李邕的十幾個身體強壯的孫兒的簇擁下趕到了五牌樓附近,此處距離城西門隻有二百餘步了,看到黑夜中高高矗立的城門的巨大黑影,王源心中稍微安慰了些。

回首看街道上,李家眾人疲於奔逃拖拖拉拉的身影,隊伍的後方根本就什麽也看不見,隻能聽見雜遝而沉重的腳步聲,王源的心又揪了起來。正在此時,急促清脆的馬蹄聲傳來,王源的心一下子涼了半截,尚來不及躲閃,隻見數十騎舉著火把從前方街道上疾馳而來,刀劍撞擊盔甲的聲音哐哐作響。

王源默默將陳老夫人放下,李邕的幾個兒字趕忙扶住老夫人,王源低語幾句,緩緩的抽出鋼刀站在大街上,無論如何,他要阻擋住這些士兵,給李家人逃生的機會。他也不知自己為何要這麽做,但好像覺得自己就應該這麽做一樣,竟然忘記了自己的安危。

戰馬奔馳而近,馬上人看到了站在街心橫刀而立的王源,但王源蒙著臉,他們不知道王源是誰。而王源卻驚訝的張大了眼睛,騎在馬上領頭的竟然是劉德海,他不認識王源,王源卻認出了他。

王源迅速的判斷劉德海的來意,他不知道劉

德海帶人衝來是好是壞,但目前看來需要賭一賭了。

“你是何人?”劉德海被王源的架勢嚇了一跳,皺眉喝道。

王源拱手道:“劉參軍,是我。”

劉德海嚇了一跳,聲音甚是耳熟,細想片刻忽然驚道:“你是王……”

王源忙打斷道:“是我,不用說出來。劉參軍這是要去哪兒?”

劉德海跳下馬來來到王源身邊低聲道:“接到稟報,說城中出了盜匪,帶著人來瞧瞧。”

王源道:“沒有盜匪,是我拜托你的那件事,我身後這些人都是要請你放出城的人,劉參軍,就看你的了。”

劉德海詫異的看著氣喘籲籲陸續趕來的李家家眷,皺眉道:“這些都是什麽人?”

王源低聲道:“你不要問,以後你會知道。咱們之間的約定若是還有效的話,便請你立刻下令打開城門。後方還有十幾名跑不動的,讓你的人幫著接應一下,盡數送出城去,我便欠了你一個大人情了。”

劉德海皺眉半晌,咬牙道:“約定當然有效,但我可不希望因此惹上大麻煩。”

王源低聲道:“麻煩是麻煩,不過一切有我頂著,你不必擔心。我是不會害你的,我也不會害我自己,你信我便是。”

“罷了,我說過聽你的號令,便是錯了也隻能如此了。我這便命人去後方接人,你帶著這些人跟我來,我下令來西城門。”

王源籲了口氣,拍拍劉德海的肩膀道:“劉參軍,今日之事我記在心裏了,你這個朋友我交了,我必會給你回報。”

劉德海擺擺手,回身跟騎兵們嘀咕了幾句,一名手下旅帥帶著十幾騎衝向街道後方,劉德海命人騰出幾匹坐騎來,將陳老夫人和幾名疲憊不堪的老者扶上馬背,眾人簇擁著趕到西城門口。

不久後,十幾騎載著後麵已經要癱軟的李家婦孺體弱之人趕到西城門內的廣場上,簡單清點人數,少了七八口人,但現在也沒法在回頭去尋找了。

劉德海下令打開城門,王源來到陳老夫人麵前道:“老夫人,你們出了城之後要連夜趕路,出了北海郡之後找個安穩的地方安頓下來,萬萬不要露麵。我能做的也隻有這些了。你們多保重吧。”

陳老夫人抓著王源的手道:“恩公啊,怎麽感謝你才好。老身給你跪下磕頭吧。”

說完老夫人顫巍巍便要下跪,李家兒孫也跪倒一地,王源忙讓他們起來,從懷裏摸出十幾塊小金錠,交給李邕五十多歲的長子道:“你們財物全丟,這些錢你們拿著安家,帶著令堂和家裏人最好找偏僻之處安身,切記切記。”

李家人感激涕零,又要下跪磕頭,亂哄哄的鬧了一會,在王源和劉德海連聲催促下,這才扶老攜幼往黑沉沉的城門外走去。

王源站在一旁,忽然想起一事,忙趕到陳老夫人身邊道“老夫人,可否將那枚銀簪交給我,我也好向尊夫證明你們脫險了。”

陳老夫人點頭,伸手從頭上取下那枚仙鶴銀簪交到王源手上,握著王源的手道:“交給那老糊塗,告訴他,老身其實並不怪他,老身會帶著家人與世無爭的過日子,不會斷了李家香火。告訴他好好悔過認罪,來世若是有緣分,老身還和他做夫妻。”

老夫人說罷轉頭抹淚,在兒孫們的攙扶下緩緩走向茫茫黑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