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舞既罷,安祿山麵色發白氣喘籲籲。數月前王源曾見過他跳過一次胡旋舞,那時候的安祿山雖胖但卻靈活。相隔數月,安祿山的舞技顯然退步了許多,或者說是他的身體差了許多。他太胖了,和數月前相比,身子胖了一圈,肚皮都耷拉下來,像是十月懷胎待產的婦人一般。

眾人鼓掌喝彩,楊國忠叫的最起勁,因為他知道,王源這是故意整一整安祿山罷了。雖然此時無法對安祿山發動攻擊,但捉弄一下也是挺解氣的。

安祿山歸座之後,玄宗命內侍擰了熱巾給安祿山擦汗,足見玄宗對安祿山的喜愛。安祿山擦汗喘息半晌,又喝了幾口熱茶,這才慢慢恢複過來,臉上也蕩漾起了無邪的笑意。

玄宗轉向王源笑道:“此事已了,還有一件事情是關於你的事情。王源,剛才朕同兩位相國正商談此次同奚族和突厥人兩戰大捷之事。提及你的表現,兩位相國和祿山均不吝讚歎之語。左相甚至要舉薦你任劍南節度副使,參與南詔國討伐之戰,李相國和安祿山也都表示可行,朕想知道你自己的意思,朕會尊重你的意願。”

王源很是詫異,他當然知道楊國忠今天會舉薦自己,但認為這件事必受阻撓。不說其他緣由,單是從明知道討伐南詔失利,楊國忠急著要扭轉局勢的角度上,李林甫也不會同意派兵或者派將去增援。或者說任何對局勢有可能產生影響的行為都會受到阻撓。而沒想到的是李林甫和安祿山居然都表示同意,這反倒讓王源覺察到了一絲陰謀的味道。

王源這麽想也情有可原,但實際上,他的想法純屬多餘。某種程度上,王源自己把這次戰勝奚族人和突厥人的事情看的太重了些,而在李林甫和安祿山的眼中,這兩場勝利不過是一種運氣中的巧合罷了。事實上朝廷中的大部分人也都是這麽想的。

一個市井出身的青年,若是說他有多麽厲害的領軍之才,僅憑著這兩次勝利是根本不足以服眾的。在所有人看來,除非是天才人物,否則哪一個獨當一麵的領軍大將不是經曆過數十場乃至數百場戰鬥才會真正曆練成功。一將功成萬骨枯,那是需要多少場血與火的洗禮才能成就一個人。

而王源的這兩場勝利,雖然很是驚豔,但不足以便憑此便認定王源是個將才,

那顯然為時過早。三歲小孩和大人打架,隻要運氣好,一拳打到要害,也還是有可能戰勝對手的。

南詔國不是奚族和突厥,南詔國能立於吐蕃和大唐的重壓下存在,豈是那麽容易便被滅了的。這也是當初楊國忠要討伐南詔國時李林甫沒有反對的原因。楊國忠的失敗是可以預見的,李林甫心裏清楚的很。

事實上李林甫聽到楊國忠舉薦王源去劍南當節度副使的話之後,差點便當堂笑出聲來。很明顯討伐南詔國之戰已經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楊國忠已經無計可施,身邊也無人可用,不得不把這個靠運氣打了勝仗的王源當做最後的救命稻草,此舉當真可笑之極也荒唐之極。

另外一點,李林甫知道王源的長處所在。王源從出現在他的視野中開始,一路而來的軌跡確實讓李林甫對他刮目相看。楊慎矜的死他一直與楊國忠有關,而楊國忠顯然是沒本事做到天衣無縫的,隻能是這個王源在暗中的策劃。私下裏李林甫發動的秘密調查也不斷的將矛頭指向王源,隻是還不足以認定是他罷了。

越是難以查明,便越是表明這個計劃謀劃的高明,也越是讓李林甫對王源有些忌憚之意。所以王源留在楊國忠身邊才是李林甫最忌憚的一步棋,他可不希望楊國忠身邊有個這樣的人替他出謀劃策。而現在楊國忠居然要取此人的短處,舍棄此人的長處,將這個他身邊唯一能幫他出主意的人派到討伐南詔國的戰場上去,這可是李林甫正是求之不得的。所以楊國忠一提出來,李林甫便幾乎立刻同意了,讓楊國忠都覺得很是奇怪。

至於安祿山同意的理由則更簡單了,他隻是不想得罪左右相國中的任何一位,這兩位他目前都要籠絡住。和楊國忠之間關係有些不睦,正好這次送個順水人情。至於王源當不當劍南節度副使,安祿山根本不關心,他也沒覺得王源是他的對手,即便此人剛剛從他的重重圍剿中逃脫。安祿山可不會為了這麽點事情而壞了自己的大事。

雖然不解其意,但這件事已經十年箭在弦上了,王源拱手施禮道:“陛下,臣不敢說自己是將才,但隻要陛下信任,朝廷信任,臣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玄宗驚訝道:“你竟然同意了,朕本以為你會拒絕呢。看來朕想錯了你了,你雖是文

人出身,骨子裏卻是一副金戈鐵馬的心思,哈哈,倒也有趣。”

王源道:“文也好,武也罷,隻要能為朝廷效力,臣無所謂。”

玄宗道:“你可想好了,打仗可不是鬧著玩的,雖然討伐南詔國之戰節節勝利,國忠呈上的戰報說快要打到南詔都城大和城了,但即便如此,戰場上變數甚多,還是很危險的。”

王源道:“陛下莫要擔心臣,臣正需要這般曆練。楊左相之所以舉薦臣,恐怕也是希望臣曆練一番的意圖。”

楊國忠點頭道:“正有此意,王源年紀輕輕便已經立足朝堂之上,雖然人很聰慧也有才能,但畢竟資曆淺薄,未受曆練。若將來想成為大唐的棟梁,輔佐我大唐萬年江山的延續不朽,便需要這時候流血流汗的曆練。不僅是王源,許多青年官員也都需要機會去曆練,這樣老朽之臣將來無法為國效力時,也可放心的將輔佐之責交給他們來承擔。這是我一直在考慮的問題。”

玄宗嗬嗬笑道:“國忠想的很遠啊。”

李林甫也嗬嗬笑道:“左相腦子靈活,想的比老臣多的多。他說的對,像老臣這般的便是老朽之臣了,確實也撐不了幾年了,確實該物色曆練能接替朝中老臣的青年才俊曆練了,老臣完全讚同左相的意見。”

玄宗笑道:“國忠說的不是你,相國老當益壯,何出此言。”

楊國忠忙對李林甫拱手道:“李相莫多心,我隻是這麽一說罷了。李相是大唐脊柱,無論何時都是需要李相坐鎮朝堂的。有你在,陛下才能安享清閑。”

“對對對,朕還想多享幾年清福呢,相國可別撂挑子。”玄宗微笑道。

“老臣鞠躬盡瘁死而後已。”李林甫高聲道,眼圈有些發紅。

“那麽這件事便定下來了,稍後朕著學士擬旨宣布,至於赴任的日期,國忠你和王源商議決定吧,朕也不操那份心了。總之你給朕說的話要兌現,明年夏天之前,我要看到南詔國臣服的消息,要麽歸順,要麽剿滅,你可不能讓朕失望,這一戰耗費了不少財物兵力,決不能無疾而終。”玄宗冷聲道。

楊國忠脊梁後冒冷汗,但還是麵色堅毅斬釘截鐵道:“陛下放一萬個心便是,南詔指日可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