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對坐,王源開始詢問關於這個南詔國的一些相關的事情,楊國忠倒也並非一無所知。

“南詔國本是依附我大唐的,目前的南詔國主閣羅鳳是前任國主皮邏閣的長子,當初皮邏閣正是得我大唐相助才統一六詔之地建立了南詔國。即便是閣羅鳳,繼位之後也曾在開元年間來到長安覲見我大唐皇帝,接受當今陛下分封爵位。”

王源皺眉道:“那為何鬧到如今的地步?你當時征討南詔時所說的,閣羅鳳意圖勾結吐蕃國反叛我大唐,此事是真是假?”

“這個……也有真,也有假。這個南詔國處在我大唐和吐蕃兩國之間,若說他和吐蕃之間沒有按通款曲,那是絕對不可能的。據我所知,南詔國從吐蕃以稻米換戰馬的交易便從來沒停止過。隻不過我大唐睜一眼閉一眼罷了。至於這場戰事的起因嘛,你也知道,當時我的用意是什麽,我隻是想找個理由同南詔開戰而已。所以……”楊國忠搓著牙花有些吞吞吐吐,黝黑的臉龐上居然有了一絲羞愧之意。

王源聞弦歌而知雅意,笑道:“左相是否是說,為了能開戰,其實是主動找茬了。”

楊國忠一咬牙道:“罷了,全部告訴你便是。閣羅鳳對我大唐還是恭敬的,這幾年來規規矩矩的,進貢之物也絲毫不少,且對我大唐派駐雲南的官員也恭敬有加。但我為了能找到開戰的理由,便讓鮮於仲通派了雲南太守張虔陀去找他們的茬兒。張虔陀在姚州約見閣羅鳳百般刁難他,那閣羅鳳倒也能忍,樣樣依從居然不反抗。後來張虔陀急了,於是酒後當眾調戲閣羅鳳的夫人,這才真正激怒了閣羅鳳。”

王源愕然苦笑道:“你們這……這也太過分了,為了找個理由打仗,怎能用這麽下作的手段。辱人妻女的事情怎能幹的出來?想開戰直接打就是了,幹什麽搞這些花樣?”

秦國夫人也紅著臉啐道:“確實下三濫的很,堂兄,這件事你怎能這麽做?傳出去還有身份臉麵麽?”

楊國忠尷尬咂嘴道:“你們以為我想這樣麽?還不是張虔陀這個草包幹出來到?我楊國忠好歹也是要臉麵的人,豈會做出這種事情來?鮮於仲通也是個草包,這麽屁大點的事情也搞不定,弄得這麽齷齪。本來我想著大不了殺幾名隨從丟在南詔國境內,之後以此為由起兵攻伐便是了,結果鬧騰出這回事來。”

王源聽他說殺幾名隨從丟進南詔國然後以此為理由出兵,猛然想起這手段倒是跟後世某國發動侵略戰爭的手段有異曲同工之妙。看來強權之國要想發動戰爭其實手段其實也很類似,不過是欲加之罪,理由手段什麽的也隻是輔助罷了,玩來玩去居然是一個套路。

王源道:“罷了,這些也

不說了,激怒閣羅鳳後,閣羅鳳便攻姚州殺了張虔陀,然後戰爭的理由便有了。但我想問的是,這南詔國兵馬就那麽幾萬常備之軍。鮮於將軍的近八萬兵馬難道就一點戰鬥力沒有麽?那晚聽鮮於將軍所言,似乎中了埋伏,但在此之前為何連敗?”

楊國忠鄭重道:“這些事你不問我也要告訴你,據鮮於仲通說,南詔兵馬作戰手段怪異歹毒。一則利用高山密林之便突襲我軍,我大唐兵馬不適應當地天氣和地形,連語言都不通,所以到了那裏便兩樣抹黑,幾乎是任他們宰割。二則,據稱他們似乎軍中有巫師作法。鮮於仲通說他親眼看見一隻千人隊兵馬在巫師作法下盡數倒地,任由他們宰殺,連一絲一毫還手的能力都沒有。而且,南詔國人個個紋麵紋身,樣貌凶惡,狀如厲鬼。我大唐兵馬與之對陣,個個嚇得魂飛魄散。我正要提醒你,此去與之交戰,要慎之又慎。那些人當真是有些邪門。“

王源皺起眉頭來,楊國忠所言看似可笑無稽,但在王源看來卻是極大的擔憂。楊國忠不會故意的嚇唬自己,他之所以鄭重其事的說出此事來,怕還是為了讓自己加以防範。第一條王源能想得到。地利天時之勢是南詔國占了的。第二條和第三條看似可笑,但這年頭可沒科學這個詞,隻是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這才更顯得對方的手段很是恐怖。

“還有,他們俘虜我大唐兵馬後在他們身上種下蠱毒,逼著他們回來倒戈。鮮於仲通開始並不知道,逃回來的士兵盡皆收留歸編,結果瀘水一戰時這些士兵窩裏反,陣型大亂,讓南詔國兵馬趁機進攻,大敗而回。那一戰折損兵馬萬餘,士氣也落到了穀底。”

王源眉頭擰成了疙瘩,事情越來越超出自己的想象,也讓王源覺得越來越棘手。看來鮮於仲通也並非是完全草包,而是根本沒有事前對南詔國的兵馬手段進行了解,以至於遇到情況根本沒法應對,焉有不敗之理。

秦國夫人的臉色已經變了,語氣急促道:“這麽邪門?王源,你確信你去能扭轉戰局麽?”

王源皺眉道:“現在考慮的不是這個,我已經被任命為劍南節度副使,此事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容不得多想。我很感謝左相今日能跟我說這麽多,提醒我這麽多。事前知曉比戰場上遭遇此事要好太多了,起碼我心裏有個底,也有可能做好應對。”

楊國忠道:“你隻要開口,兵器物資全力支援,隻要能助你打勝仗。”

王源道:“兵器物資糧草這些我肯定是要的,多多益善。另外根據你剛才的描述,我恐怕還需要一些特殊的東西來加以應對。至於需要什麽,需得我抵達曲州劍南節度大營方可知曉。”

楊國忠道:“好,但你所要

求,我必竭力滿足。”

王源道:“另外,既然將重任交付於我,劍南軍中大事我便需獨攬,鮮於將軍不能掣肘,我要以我的方式打仗,不想聽人在耳邊嘰嘰歪歪。”

楊國忠道:“這一點昨夜我已答應你了。鮮於仲通今日一早便回劍南去了。我要他堅守曲州,待你抵達後他便回益州坐鎮,負責按照你的要求供應調撥兵馬物資,當你的後勤官。”

王源點頭道:“甚好,暫時我沒有太多的要求了。”

楊國忠愕然道:“這就沒了?難道沒什麽其他的要求。我還想聽聽你打算如何扭轉局麵呢,你不打算說說?”

王源攤手道:“我連戰場都沒上,能說些什麽出來?一切待我抵達戰場,才能有發言權。說實話,我現在除了信心之外,於戰事的事情可沒一丁點頭緒。”

楊國忠歎了口氣道:“是我太急了,我的心都快急炸了,但你說的對,現在說這些沒什麽用。對了,你打算幾時出發?”

王源想了想道:“後天一早便走。”

“這麽快?”秦國夫人和楊國忠都驚訝道。

王源道:“是,左相在陛下麵前誇了海口,離期限其實隻有四個月,看似很長,忽忽即過,不能耽擱。”

楊國忠點頭道:“說的是,我替你安排車駕,鮮於將軍的兩百護衛還在京城,正好做你的隨行護衛。另外,你的家眷怎麽辦?隨行麽?”

王源想了想道:“我打算將家眷全部帶往益州安頓,我不想把他們留在京城。一旦我戰事順利,左相答應我要舉薦我為劍南節度使,那麽我的家便也要安在益州了。反正早晚要去益州安家,何不此行一起帶走。”

秦國夫人幽幽道:“你不打算回來了?”

王源看著她幽怨的眼神,心中有些不忍,微笑道:“我當然會回來,豈能不回京城來見你們。隻是不能常見麵罷了。”

楊國忠擺手道:“王源若是能成功,便會成為劍南節度使牧守一方,那也是最理想的結果。我在朝,他在外,對他人也是種威懾。你看,誰不是有親信之人在外領兵?擁兵在手,便是一種牽製,這也是為大局著想。八妹,不要感情用事。”

秦國夫人緩緩點頭,輕聲道:“我明白,我明白。”

該說的都已經說了,楊國忠也沒有再留下來的意願,何況他也看出來,秦國夫人和王源之間定是有話要說了。這兩人之間的事情楊國忠清楚的很,他也不想多管此事,於是起身告辭。

王源和秦國夫人起身相送,回過身來,王源尚未站定,秦國夫人便一頭撲進王源的懷中,緊緊抱住王源的身子,抽噎哭泣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