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大軍開拔,數萬劍南兵馬在狹窄的山穀之間蜿蜒前行,隊伍長達數裏。兩側高山密林鬱鬱蔥蔥,山巔雲霧繚繞朦朦朧朧更是給人以一種壓抑感。深邃的林木間總像是有奇怪的身影在移動,又像是有幽暗的眼神在亦步亦趨的跟隨著大軍的行動,監視著大軍的行為一般。

宋建功李宓等人其實心都懸在半空之中,若是真的在這樣的地形遭受伏擊,那可真是棘手的很。副帥雖然毫無畏懼,但昨日之言在這些久經戰陣的將軍而耳中還是稍顯狂傲。南詔兵馬若是那般的脆弱的話,他們也不敢攻下姚州與大唐為敵,更不敢在瀘水埋伏近八萬人的劍南大軍了。閣羅鳳可不是嚇大的。

王源騎著馬走在大軍中間,周圍是柳鈞的昆侖營的大黑奴以及趙青率領的部分親衛兵馬護衛著。他的臉色很是平靜,因為他知道兩側的山林裏隻有小股的蠻兵哨探,根本不用擔心他們進攻。因為早在大軍從會川出征之前,王源便按照雞鳴山穀中那次的經驗,請公孫蘭提前來到瀘水北岸的山地偵查閣羅鳳大軍的動向。

以公孫蘭的身手出沒於山林間自然是輕鬆愉快,將閣羅鳳派到瀘水北岸山林間用來嚇阻的小股蠻兵的動向摸得一清二楚。正因如此,王源才敢於說那些假大空的話,王源就是要利用這種事前掌握的訊息進一步讓劍南的將領們感受到自己的英明決斷算無遺策。說起來有些可恥,但王源深知在這年頭是需要個人崇拜的,所以除了公孫蘭外,誰也不知道內情。

不知內情的劍南軍將士們提心吊膽的走完了瀘水北岸的二十裏古道,終於前軍稟報聽到了滔滔水聲,王源立刻帶著眾將趕往前方,站在十幾丈高的山崖上往下看去,但見一條莽莽大河在山崖底部滾滾而過,就像一柄利刃將腳下的穀地一切兩半。而對岸也是壁立數十丈的懸崖,通向姚州的道路在這裏被一分為二。一條傾斜的羊腸小道一直通向崖下,通到下方的奔騰的河灘邊。

“副帥,這便是瀘水了,兩側山梁寬度在三十餘丈,原先有索道棧橋連接,姚州失守之後,索道棧橋被南詔蠻兵燒毀,現在無法渡河了。”策馬立在王源身邊的宋建功介紹道。

王源點頭道:“這個位置是否便是瀘水之戰遇襲的位置?”

宋建功道:“正是,副帥瞧兩邊的山林,蠻兵藏在林間根本就看不見,他們摸到近前我們在知曉。這幫蠻子赤身**披著草木等物,當時天色昏暗,我大軍忙著渡河。他們摸到近前便投擲出毒瘴,頓時這片河岸中全是毒瘴,數千兵馬都死在這裏。毒瘴遲遲不散,鮮於大帥隨即下令撤退。可惜了先渡河過去的兩萬多兄弟,在河對岸被全部擊殺了。”

王源聽他敘述當日的情形

,眼睛看著周圍的地勢,確實夠凶險的。兩側的山林蔓延到穀地百餘步之處,蠻兵們可以借山林的掩護逼近百餘步之內,這是極其危險的。遙想當時戰事突發,毒煙彌漫之時,能想象出當時鮮於仲通和眾將的恐慌。

“當時你們用何種手段渡河的?”

“索道棧橋被毀,大帥出兵之時便命劍南道各都督府準備了一千艘船隻隨軍抵達這裏。之後便鑿寬通向崖下的道路,將木船運往下方河灘之中,將士們便是坐著船渡河的。一直渡了一天一夜,才過去兩萬八千人,而蠻兵就是那時候開始攻擊的。”

王源皺眉道:“這麽湍急的水流,八萬人靠著小船來回渡河,那如何能成?”

李宓道:“副帥,現在我們又要麵臨同樣的問題了,若無船,咱們如何渡河?”

王源道:“無船也可渡河,這裏其實最需要的是重建一座索橋否,則即便拿下姚州,將來的給養物資如何供給,兵馬百姓如何交通?我知道這個想法很荒謬,但我正打算這麽幹。”

“造橋麽?”李宓宋建功撓頭不已,這事兒可不好辦,副帥不願用船隻過河,也隻能是造橋了,但這橋如何造法,那可是困難重重。

王源道:“先不談造橋之事,這裏是最容易遭受攻擊的地方,雖然現在是中午,但今日顯然無法有所行動。諸位即刻下令在此紮下營盤,命士兵將兩側山穀蔓延而下的樹木盡數砍伐殆盡,雜草也全部砍伐幹淨,軍營百步之內不準有任何遮蔽之物。另營地周圍和瀘水崖壁之上也需建造瞭望高塔做好警戒。紮營完畢之後,咱們再來商討過河之事。”

數萬大軍立刻行動,士兵們變身成了伐木砍草的勞工,開始沿著山穀兩側將山坡上的樹木一片片的蠶食。紮營的紮營,伐木的伐木,幾個時辰之後,一座長條形的營地建造完畢。數十座箭塔圍繞著營地的木柵欄建造起來,士兵們開始在上麵瞭望四周巡邏。

紮好了營盤之後,眾人最關心的莫過於如何過河了,傍晚時分,王源帶著身邊的一幹親衛到了河邊指指點點了半天,直到天色全黑才回到營地裏。晚飯後,李宓和宋建功兩人打算找王源商議此事,到了王源的帥帳前,見裏邊黑燈瞎火。帳前守衛告訴兩人,王副帥身子乏累,已經睡下了,吩咐不讓人打攪。兩人麵麵相覷不得不回去休息。

這一夜過得可不安寧,雖半夜裏守夜的劍南軍士兵聽到了不少動靜。兩側山林中確實有南詔蠻兵蠢蠢欲動的身影。夜半時分,前軍營地處,有數百人手拿著樹枝和茅草偽裝成樹人和草人往軍營邊摸去,卻被瞭望塔上的劍南士兵發現,一聲令下,埋伏在營地欄杆內的弓箭手一頓亂射,將他們射的飛逃而走。

其他地方也發現有蠻兵偷摸靠近的事情,也都被劍南軍士兵發覺,沒有造成什麽危害。

天一亮,李宓和宋建功便去找王源,被告知王副帥帶人去瀘水岸邊的,說兩位將軍要是來找便請他們去岸邊峭壁上去。兩人忙匆忙出了大營來到岸邊峭壁上,王源果然在峭壁上和幾名親衛指指點點的說話。

見李宓和宋建功前來,王源笑著招手道:“兩位將軍,來的正好,給兩位介紹一下,這一位是我貼身親衛譚平,他曾住在山中,善於使用繩索搭橋,我正同他商議如何搭建索橋之事。”

譚平上前見禮,李宓和宋建功下了馬問道:“譚兄弟有何妙招?”

譚平道:“剛才和副帥說了,兩岸之間搭建繩索,鋪設木板棧道便可,方法並不難。命人攜帶細索乘木排過河,再將粗索拉過河岸對麵,以絞盤絞緊固定在崖壁上。百餘根粗索便可搭建出可行車馬的簡易棧橋索道。若是想牢固些,今後再多加繩索便是。”

譚平邊說便在地上畫圖形,倒也簡單明了,李宓和宋建功都看懂了。

“這倒是可行,副帥,但是有個難題副帥想過沒有。橋容易建,但對麵若有閣羅鳳的兵馬埋伏,這橋無論如何也是建不成的。”宋建功皺眉道。

王源笑道:“宋將軍,瞧見那崖壁上的大山包了麽?隻要守住那處山包,在山包下方的崖壁下搭建索橋便有了保護了。”

李宓皺眉道:“能守住那大山包倒是可行,但需要兵馬渡河。這不正是我們的難題麽?”

王源笑道:“士兵渡河其實有更簡單的法子,我建索橋是為了讓馬匹糧草輜重也跟著過河,將來也可作為連同南北岸的通道。我隻問兩位將軍,若是讓你們守住那大山包的話,起碼需要多少兵力?當然是按照閣羅鳳的全部兵馬都在對岸埋伏的情形下。”

宋建功道:“若是光守的話,一萬兵馬足矣。迅速修築工事,攜帶大量弓箭可以輕鬆防守住。”

王源道:“好,我給你一萬五千兵,弓箭每人兩壺,你必須堅守兩天以上,因為這索橋建好起碼需要兩天。”

宋建功道:“一萬五千兵慢說兩天,十天二十天也沒問題。”

王源道:“好,就這麽說定了。”

李宓瞪眼道:“為何便交給宋將軍了,老夫隻要八千兵。”

王源笑道:“老將軍便不要跟宋將軍爭了,讓了宋將軍便是。”

宋建功得意的笑,忽然皺眉道:“說了半天,這一萬五千兵馬如何運過河去我還知道呢。木排肯定是不成了,難不成要飛過去不成?”

王源微微一笑道:“便讓你飛過去又如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