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蘿雖感屈辱萬分,但暗暗告誡自己一定要忍耐,懷著稍後隻要得手必千倍奉還的心理,緩緩跳起舞來。

孔雀舞是南詔國女子都喜歡跳的一種舞蹈,阿蘿作為南詔國的公主,被譽為南詔國的彩孔雀,自然也深諳此道。但見她擺臂甩頭,柳腰如風般擺動,抬腿昂首,舞姿如孔雀般的優雅和美妙。

隻不過,這種孔雀舞適合著長裙翩然起舞,可模仿孔雀開屏之態。像阿蘿這種隻著褻衣的跳法,雖竭力保持優雅舞姿,但卻滿滿的是曖昧和誘惑,甚至有些滑稽可笑,和優雅半點關係也沒有了。

王源眯著眼抖腿笑眯眯的看著阿蘿跳舞,終於看不下去了。倒不是因為阿蘿不美,而是因為覺得今天戲弄的這位南詔公主已經夠了,再鬧騰下去便太過分了,於是緩緩站起身來。

阿蘿公主還以為王源受不住誘惑終於要做些什麽,心頭噗噗亂跳,心中既有即將得手的興奮,又滿是悲哀,心情很是複雜。正手忙腳亂之際,卻聽到王源口中說出了一句讓她僵立原地的話語。

“公主,請穿上衣服吧,咱們的戲都該收場了。”

“什麽?”阿蘿公主兀自雙手舉在空中,胸口起伏氣喘微微,不解的問道:“夫君說什麽?”

“莫叫我夫君,你不情,我不願,咱們是哪門子夫妻?今日戲弄的你也夠了,你該穿上衣服,咱們好好的談一談關於和議的事情吧。”王源淡淡道。

阿蘿公主呆呆道:“你這是何意?”

王源笑道:“咱們都別做戲了成麽?到此為止。”

阿蘿公主雙手護在胸前皺眉道:“作戲?作什麽戲?”

王源走到一旁,將地上的大紅喜袍拾起,走到阿蘿公主身旁披在她身上道:“阿蘿公主,你今日前來的目的我很清楚,咱們就別打啞謎了。“

阿蘿公主蹙眉沉吟不語,她不想接話,因為她尚抱著一絲希望,希望王源是故意這麽說話,故意的詐出自己的真正目的,所以保持沉默。

“昨日對周德安的一番戲言之後,今日你便主動前來要嫁給我,這是否叫做將計就計呢?當然,我寧願相信這是你們南詔國為了議和而表達的最大誠意,但其實,你的一言一行卻又告訴我,這和誠意沒什麽關係。”王源重新坐下,看著阿蘿公主淡淡道。

阿蘿公主一聲不響快速扣好衣衫,用銀絲帶將散亂的長發束起,臉色沉靜道:“你們唐人果然多疑,正是你們的要求,我才現在站在這裏和你成親,這難道不是誠意?”

王源微笑道:“處心積慮要給我種下蠱毒,這樣的誠意不要也罷。你該不會還以為你的言行毫無破綻吧。嗬嗬,公主膽識確

實讓人敬佩,隻是你們到現在還想著要扭轉敗局對我下手,未免太愚蠢了些。從你進了這洞房之中,你的言行便處處怪異,你可別告訴我,你給我敬的茶水裏沒有下蠱毒。”

王源一語點明,阿蘿公主心中震驚之極,看來今日之事確實已經被看穿,倒也沒有隱瞞的必要了。

“你是如何看穿的?”阿蘿冷聲道。

王源笑道:“跟你們南詔人打交道豈能不多長點心眼。況且茶水下毒那一套當日爨崇道已經在我身上用過了,我若還能中了你的道兒,豈非是在同一處摔倒兩次?所以,當你主動要給我敬茶的時候,我便緊緊的盯著你的動作。而且你下蠱毒的手段太不聰明,一看就是個不經常這麽幹的人。哪有給人敬茶卻將茶盅斟的滿滿的茶水都要溢出來的道理。而且你的指甲插在水裏太過明顯,整個手指頭都濕淋淋的,這還不是下蠱這是什麽?你當我傻麽?”

阿蘿無言以對,原來對方早有防備,而自己的行為看似隱秘,但其實卻早就破綻百出。這也難怪,自己從不用蠱毒之物害人,自然手法生疏不知道如何才是最好的下蠱之法,被有心防範之人自然一眼看穿了。

“我本以為第一次我將茶水故意摔落之後,你該看得出我已經有所防範,便會有所收斂。不料你竟然根本沒看出我們已經洞察了你的企圖。你甚至都沒注意到,第一次你給我沏的茶根本就不是煮茶,就是我平日愛喝的清茶。我隻是借機摔杯,所以說是煮的茶水,但你居然都沒注意到這一點,這是你心中極度緊張之故。你為何如此緊張呢?顯然是做了什麽讓你緊張的事情,從這一點更能推斷你在茶水裏動了手腳。”王源微笑道。

阿蘿胸口起伏,緊咬紅唇。心中憋悶的差點要哭,暗罵自己愚蠢。居然連這件事都沒有注意到,活該被王源洞悉了自己的目的了。

“你二次奉茶給我,你沒有在茶水中動手腳,我當時以為你已經意識到不能再對我下手。沒想到你做了匪夷所思的舉動,你居然親口嚐了一口。正是此舉讓我意識到第二杯茶中也一定有古怪。所以當時即便沒有柳鈞攪局,那杯茶我也不會喝下去的。”王源笑道。

阿蘿蹙眉道:“我嚐茶水試一試是否燙口,這有何匪夷所思之處?”

王源笑著搖頭道:“你是想說,你是對我表達溫柔體貼之情是麽?但這溫柔體貼顯然不合時宜。我率軍一路攻入南詔國中,毀了你們的羊且咩城,滅了你們南詔大軍,又要兵臨太和城滅了你們南詔國。在你們南詔人的眼中,我便是天字第一號的大壞蛋的。你身為南詔公主,或許不得不為了南詔國犧牲自己同我虛與委蛇,但決不至於轉變的如此之快。我在你的

心目中也必是你極為厭惡痛恨之人。還記得那天你站在山崖上說的那幾句話麽?你說遲早要取我性命,割下我的人頭。那幾句冷冰冰的話語中包涵著你心中毫不掩飾的痛恨。而你居然能在恨我入骨的情形下主動的用那種曖昧的方式表示體貼,這顯然是前後矛盾的。你就算是奉承我,也隻可能是逆來順受,而絕不會這般主動的表達曖昧。以口代嚐茶水冷暖,這是我家夫人才會為我做的事情,怎可能是你來做?”

阿蘿連遭重擊,本以為又一次天衣無縫的下蠱手段,隻是因為那柳鈞的偶然攪局而失敗。但現在在王源的分析之下卻顯得破綻百出。確實,自己做出那樣的舉動的時候自己都覺得自己賤的要命,也許不經意間的一個表情,一個皺眉的動作,一個生硬的眼神,都會讓早有防備的王源立刻起了疑心。

“不錯,那茶水中我確實下了蠱毒,算你運氣,被你看穿了。我隻能說人算不如天算,鬼神無眼,好人受難,惡人走運,老天不開眼。”

既然已經全部被拆穿,阿蘿倒也將生死置之度外,言語之中也不再客氣,冷聲斥道。

王源嗬嗬一笑道:“在你心目中我自然是惡人,但在我大唐人看來我卻不是。我也不跟你爭論這些,我隻問你一句,你兄長閣羅鳳攻破姚州城是善是惡?”

阿蘿冷聲道:“張虔陀當眾輕薄我南詔國王妃,這是對我阿兄的不敬,對我南詔國的侮辱,難道不該懲罰麽?”

王源冷笑道:“張虔陀是該死,但姚州城破之後,你阿兄和爨崇道做了什麽?上千名百姓被你們南詔兵馬殺死。上萬百姓被擄掠至你們南詔國中,被你們奴役,被你們逼著去做最危險的采集毒瘴,采摘雪峰山崖上的珍貴草藥的勾當,此舉是善是惡?你阿兄殺了張虔陀便罷,卻又兵進大唐腹地,攻擊嶲州和曲州那又是因為什麽?”

阿蘿蹙眉道:“阿兄做的確實過了些,我也曾對他說過不要這麽做,這一點是我阿兄之過。但我阿兄攻擊嶲州和曲州卻是拜你們大唐所賜。阿兄曾向劍南節度使鮮於仲通請求歸還姚州城,罷兵息紛,但卻被鮮於仲通拒絕了,在這種情形之下,阿兄才不得不與你們交戰。雙方既然正式交戰,還有什麽善惡之說?”

王源嗬嗬笑道:“公主這句話說得對了,既然雙方交戰,你死我活之際,哪來善惡之說?那你又為何指責我是惡人呢?我不過是帶兵打敗了你阿兄,要滅了你們南詔國,這便是惡了?難道我便該被你阿兄打敗,曝屍荒野之中,反倒是好人了?”

阿蘿無言以對,論口才辯論,她豈是王源的對手,一句話被抓住漏洞便立刻被抓住要害,被駁斥的啞口無言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