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王源一早起來,第一件事便是帶人去煉製丹藥的城西北角去瞧一瞧到底在柳熏直的主持之下,煉藥之事進行的如何了。

成都西北角,一座小池塘邊本是一片民居之地,不是什麽繁華的所在,而正是因為偏僻貧瘠,所以柳熏直選擇將煉製火藥的丹爐立在這裏,最大限度的減少對百姓的滋擾。

但即便如此,煉製時產生的煙氣和刺鼻的氣味還是讓這片地方不多的幾十戶百姓不堪其擾。於是柳熏直決定將此處的清空,將幾十戶百姓安排到城南人口密集之地,立了高大的圍牆將方圓裏許的範圍盡數圈成了一片禁區,讓此處正成為了專門煉製火藥的區域。

王源率眾抵達城西北,離得很遠便能嗅到空氣中的一些刺鼻的氣味,而當抵達圍牆左近的時候,這氣味便更加的濃烈了。王源理解了柳熏直,他做主花錢將此處的百姓搬離是有道理的,百姓們成天生活在這樣的氣味之下,顯然是不合適的。當然這麽一來花了不少錢,但這錢顯然是必須要花的。

進了圍牆大門,長期滯留於此督促進度的柳熏直聞訊忙出來迎接。柳熏直整個人頹唐的厲害,頭發亂糟糟的,眼睛裏都是血絲,長袍上也全是汙垢。整個人身上散發著一股怪味兒,哪裏還是個文士的樣子,顯然承受的壓力不小。

“大帥,您來了。此處氣味刺鼻難聞,大帥何苦親自來?大可派人叫熏直去問話便可。”柳熏直長鞠拱手道。

王源笑著下了馬,上前拍拍柳熏直的肩膀道:“又何苦勞動你跑一趟,我又不是沒長腳。你怎麽這副模樣了?也不收拾收拾自己,你是此處的管事,怎麽搞得跟仆役一般。”

柳熏直欠身道:“昨夜一爐料煉製了一夜,我一夜盯著,便沒有合眼。”

王源笑道:“煉製是方士和仆役的事情,你陪著作甚?”

柳熏直滿臉歉疚的道:“在下無能,花了大帥巨萬財物,兩個月下來無一絲一毫的成果,實在汗顏無地。若不再加緊督促,豈非要辜負大帥了。“

王源嗬嗬笑道:“你是不是聽到別人說了些什麽了?”

柳熏直拱手道:“不敢,不敢。他們說也是應該的,老朽確實花了大帥的許多錢,但卻沒有成果。這些錢確實花的願望,辜負了大帥的期望。”

王源歎了口氣道:“不要這麽想,這件事是我要你做的,你盡力便好,不要有心理負擔。”

柳熏直眼眶泛紅,沉聲道:“多謝大帥,多謝大帥.”

王源嗬嗬一笑道:“帶我一起去瞧瞧吧,還是當初選址的時候我來過一回,說起來我自己也有些不負責任呢。”

柳熏直連聲應了,帶著王源一行我那個院內深處走去,走過一條鋪滿碎石的大道,前方是一排房舍,過了房舍之側,入目處是一排樹木。樹木下方又有一道一人高的圍牆,圍牆的另一側的空中漂浮著黃色白色黑色的煙霧久久不散。與此同時,鼻子裏聞到的氣味更是濃烈了。

“大帥請,丹爐便在院子裏。”柳熏直伸手道。

王源點頭,邁步進了垂門,過了一片樹林,眼前豁然開朗出現了一大片空地。空地中由東往西兩排院落整齊排列。每座小院的院子裏

都可見到一座高大的冒著煙霧的塔狀之物,高度足有丈許,呈六角之形。

“大帥,那便是丹爐和丹房了,兩排共十座,每個爐子由一名方士負責,後麵是方士居住的精舍和藥室。”柳熏直道。

王源點頭,快步走進一間小院,進了院門,便是一股熱浪襲來。但見丹爐周圍,幾名仆役正自揮汗如雨,兩人劈柴,一人添柴,一人打扇,忙的熱火朝天。六角形的丹爐有六個爐門,每一座爐門都朝外噴著紅彤彤的火苗。周圍熱浪滾滾,連呼吸都幾乎窒息了。

柳熏直伸手召來一名劈柴的雜役問道:“張真人在何處?”

那雜役指了指數十步外的精舍道:“柳管事,師傅在精舍中休息呢,要不要叫他?”

王源擺手道:“咱們去見這位張真人吧,也瞧瞧這些方士在幹些什麽。”

於是眾人逃離丹爐的炙烤往後方的兩間精舍中行去,來到門口,一名小童正在廊下洗衣,見一群人前來,忙起身張望。柳熏直道:“去告訴張真人,劍南節度使王大帥親自前來,讓他出來迎接。”

小童忙掀簾子進了屋,片刻之後,一名須發花白的老者匆忙而出,見到王源和柳熏直連忙行禮。

“這是張正一張真人。”柳熏直向王源介紹道。

王源點頭道:“認得,來成都時見過麵了,張真人,有利了。”

“大帥有禮,快請進屋寬坐,童兒,去斟茶來。”張真人說道。

眾人進了屋子,但見屋內空蕩蕩沒什麽東西,牆角一張長長的條幾上擺著幾十隻敞口的陶罐,陶罐裏有各種各樣的粉末,發出刺鼻的氣味混雜在一起,讓王源忍不住咳嗽了幾聲。

“抱歉大帥,老朽正在調製研磨藥粉,沒來得及收起來。童兒,快拿蓋子將藥粉都蓋起來。”

王源擺手道:“不必了,我就是要瞧瞧這些玩意兒。”

王源邁步走近,皺眉看著這些陶罐中的東西,一樣也不認識。那張真人在一旁指點道:“這是雄黃粉、這是土霜、這是大腸粉,這是紫硝、這是涅石、這是砒.霜……”

王源皺緊眉頭,很多東西他聽名字都不知道是什麽,但王源卻覺得很是奇怪。王源是文科出身,即便火藥在後世人人知曉,但王源在火藥的知識上乏善可陳。什麽黑.火藥黃火藥,什麽T.N.T炸藥之類的玩意兒。提名字好像很熟悉,但究其藥物配比和製作的方法王源卻一竅不通。所以,穿越至此,王源才隻能借助於方士煉製火藥的方子。這還是受相府十虎的毒磷彈的啟發,否則王源甚至都不會想起來煉製火藥這回事兒。

但即便如此,對於火藥的基本知識王源還是知道的,無外乎是硝硫炭三種物質按照比例的混合罷了。但如何混合,如何配比,如何使之在可控的範圍內爆炸,王源便滿頭霧水了。但正是因為有這樣的概念,王源才從一開始便覺得這件事並不難,大唐的方士們一定會有辦法煉製出自己需要的火藥來。然而沒想到的是,這件事折騰了近兩個月花了這麽多錢,卻還是沒有結果。

王源也是無奈,他料想這是科技的局限性以及原料等各方麵問題的局限,自己其實也無法改變。對於這方麵的知識,王源並不

比這些方士們知道的更多。

“張真人,伏火方的煉製不知有何進展沒有。恕我直言,我本以為這件事並不難,沒想到進度出乎我的意外。”王源道。

張正一麵現愧疚之色道:“大帥,老朽汗顏。非我等不盡力而為,實在是離大帥的要求甚遠。大帥說需要的伏火方點火可燃,爆裂迅猛,老朽和其他的諸位方士近一個月中煉製了三百多副方子,但無一達到大帥的要求。老朽也在自省到底是什麽原因所致。”

王源道:“三百多副方子其中便無有效果的麽?”

張正一道:“也不是沒有,老朽說了,離大帥要求的相差甚遠。諾,有兩幅便是勉強算得上是有些進展的配方,但效果很差,大帥一定不會滿意的。”

王源道:“拿來瞧瞧。”

張正一點頭應諾,從牆角一隻小櫥櫃的抽屜裏取出了兩個小紙包來托在手裏。王源依次打開紙包,看著裏邊顆粒狀的黑黃色的粉末,鼻子聞了聞,倒是有些火藥的氣味。

“試一試效果,大帥便知道了。”張正一各倒了一小撮藥粉在兩隻小碗裏,拿起一隻火折子吹燃,湊近其中一隻小碗的藥粉上。火折子紅彤彤的,但那藥粉過了很久才被點燃,但卻像是一顆顆被點燃的老鼠屎一般,一小撮藥粉足足燒了數十息,發出刺鼻的黃白之煙,甚至連火光都難以看到。顯然根本不是王源需要的那種快速嗤嗤燃燒,瞬間爆裂的效果。

另一隻小碗中的藥粉同樣的效果不佳,雖然燒起來快了些,但冒出的火光倒像是點燃了一盞油燈一般,居然冒出黃色的火光來。這自然也不是那種迅猛爆裂的效果。

王源也是無語,花了這麽多錢,隻得到這種玩意兒,拿來生火都掀刺鼻,這種火藥根本就不能稱之為火藥,用來投擲比之油脂豐富的鬆木墩差了百倍,這還有什麽用?

見王源臉色難看,眾人也都無語。張正一揮手命小童收拾一番,站在一旁怔怔無語。

王源抹著下巴道:“據張真人看來,問題到底出在那裏。為何我讀到一本書中記載,一位煉丹的方士煉製出了迅猛燃燒的藥物,將房舍和丹爐都燒毀了。隻是記載語焉不詳,所以未能流傳下來。”

張正一拱手道:“大帥說的是《孫真人丹經》這本書中之記載吧。確實,老朽也曾讀到這一段,百年前的孫真人是我輩中的翹楚,他的記載不會有錯。否則老朽是絕不會來成都接了這個差事的,便是相信此事是真。可惜那書中沒有留下具體的方子,老朽想,定是孫真人也是無意而得,並非刻意的煉製此物。畢竟我等煉丹之士要煉製的是丹藥,而非大帥所言的這種東西,故而思慮的方向有所偏差。不過老朽這幾日似乎有所開竅,似乎知道問題出在什麽地方了。”

(PS:有位看盜版的讀者質疑說,以王源的身份,怎麽可能練個火藥都這麽難。我想說的是,換做是你,你也一定弄不出來。那年頭可沒有你伸手及得的原料,就算拿一塊硝石在你眼前,你也未必知道他是硝石。所以,別站著說話不腰疼,你所期望的主角無所不能萬事皆通的情形不可能在我書裏存在。再說了,你隻是個看盜版的,我就是要讓你不爽,你能怎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