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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王源飽睡醒來,精神奕奕;那婢女青豆兒聽到王源起來的動靜探頭進來,兩人照了麵都略有些尷尬。

“王公子,洗臉漱口布巾都準備好了,需要奴伺候您麽?”青豆兒小心翼翼的問道。

王源道:“洗漱我自己便可,煩請姑娘一會給我結個發髻便可。”

青豆兒甚是高興,總算王源允許自己伺候梳頭,似乎是原諒了昨夜的事情了。青豆兒其實也很無奈,她是左相府中的奴婢,相府之中有貴客來時,似她這種身份的婢女被命令陪寢也是尋常之事,她們也沒有拒絕的權利。隻是陪寢之時大多都是如狼似虎的撲上來大快朵頤,甚少遇到像王源這般厲聲嗬斥出去的,青豆兒還以為自己做錯了什麽事情,惹得王源不高興了。

要知道,昨夜李適之可是鄭重的告訴自己要好好的伺候王源,讓王源開心高興,若是伺候不周,怕是要吃到嚴厲的責罰。現在王源麵色和氣,青豆兒也放了一大半的心。

洗漱完畢,梳理發髻完畢,王源對著銅鏡看了看自己,一身錦緞長衫,梳的整整齊齊的發髻,棱角分明的俊俏臉龐,看上去還真是像那麽回事。

青豆兒端來早點,都是些精美的糕點之物,王源意識到自己的待遇已經大大的不同了,但不知為何卻懷念起永安坊的黃米粥和文大娘家的芝麻餅來。

正吃著,院子外有笑語聲傳來,王源抬頭看去,卻是柳熏直和梁思歸二人聯袂而來。兩位相府管事紅光滿麵,遠遠便拱手施禮。

王源擦手擦嘴起身來還禮,柳熏直直揮手道:“二郎自管吃,不用管我們,我們等你吃完。”

王源拍拍肚子笑道:“吃飽了,兩位先生來的正好,我正要去找你們呢。”

柳熏直嘿嘿笑著低聲道:“二郎昨夜睡得的如何?可還滿意?”說著話別有深意的掃了一眼旁邊的青豆兒。

王源心裏有些別扭,但還是笑道:“睡得挺好,昨晚喝多了酒,怕是失禮了。”

“哪裏話來,昨晚大夥兒都喝多了,左相也喝多了,裴尚書是抬著上馬車的,那又如何?慶功酒自然是不醉不歸的。”

王源笑道:“原來左相他們也有喝醉的時候,昨夜我見左相和裴尚書李太守他們喝酒跟喝水一般,還以為是海量呢。”

柳熏直梁思歸哈哈大笑起來,梁思歸眨著眼道:“左相今日上朝都還起不來,是左相夫人叫下人們硬是拉了起床,駕著洗漱更衣抬著上轎子的。渾身的酒氣,估計今日朝上連聖上也要熏罪了。”

王源一怔,隨即和兩人對視哄笑起來。

笑聲停歇,柳熏直指著房舍問道:“如何?這宅院還滿意麽?”

王源咂嘴道:“說實話,我還沒參觀呢。不過這麽大的宅院讓我一人居住,實在是不敢當的,回頭我尋個小宅院住下便成了。”

柳熏直佯怒道:“這叫什麽話?這宅院誰都沒資

格住,隻有你有資格住。你可知道這宅院原來是誰住的麽?”

王源搖頭道:“我豈會知道。”

柳熏直神秘道:“這可是李太白來相府作客時,左相給他安排的宅院,自太白離開之後,誰也沒進來住過,因為左相說了,住此宅院需要有資格,尋常人是絕對沒資格的。這回你詩會之上詩驚天下,左相將你安排住在這裏,便是將你和太白比肩呢。”

王源驚訝的張大嘴巴,吃驚道:“太白住過的宅子?這我怎敢住?這不是折殺我麽?我豈能住得?”

梁思歸笑道:“住得住得,左相盛情,你可不要推辭,惹得左相不開心。你不是還沒認真的看看這宅院麽?老朽和柳先生帶你參觀參觀。”

兩人拉著王源在這座庭院前後裏外細細的轉了一圈,王源睡的是東廂房,西廂房中是一排排書架,上邊全是一本本的線裝書,一張大書桌上擺著名貴的筆墨紙硯。柳熏直在旁指點介紹說,這都是李太白用過之物,左相命人保持原樣給予保存。

庭院之中也轉了一圈,西南角一棵桂花樹一人多高,旁邊是一大排的青石壘砌的花壇,一張石桌擺在花壇中間。

柳熏直又道:“這桂花樹是李太白親手所栽,花壇之中原本鬱鬱蔥蔥種著牡丹芍藥月季等花卉,開起來姹紫嫣紅甚是繽紛。太白那首‘花間一壺酒,獨酌無相親。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的名句便是在此處誕生的。”

王源更是驚訝,看著花壇中光禿禿的泥土發愣,柳熏直知其意,笑道:“李白離開長安之後,這花壇上種著的花也開的不旺了,似乎有些通人性,沒到一年,盡數枯萎死去了。故而挖了花根平整了花壇,一直沒有種花。”

王源心中嗤之以鼻,這種話顯然是無稽之談,怕是這柳熏直添油加醋了。

“老朽現在才算明白過來,原來這花壇上的花枯萎是有原因的,這是因為二郎即將入住此處,是要二郎在此手植鮮花,成為此間主人的。這一切都是冥冥中的天意而已。”梁思歸插嘴道。

王源差點樂出聲來,梁思歸嘴巴都要扯的裂到耳朵根了,這樣的話虧他說的出口。不過王源也意識到,其實這兩人是在刻意的迎合討好自己。顯然這是因為昨日詩會上自己的表現驚豔了眾人,這一切必也是李適之的囑咐和安排了。

“李左相一番盛情,王源感激不已,不知該說什麽才好。”

柳熏直笑道:“感激什麽,都是一家人了,你本就是相府幕賓,詩會又勇奪頭魁,這一切都是你應得的。左相昨日說了,奪魁首之人必有賞賜,昨日傍晚便著我在賬上取了五萬錢五匹絹,在你沒入住之前,便已經放在你的屋子裏了。”

王源心中舒坦了不少,總算見到真格的了,能住在李白住過的宅子裏固然是種無上的榮譽,但這宅子畢竟是李適之的,自己也隻是暫住。五十貫錢加上五匹絹布加在一起便是一百貫,這可是一筆超級巨款,正是自己最需要的。

李適之倒也不是小氣之人。一百貫普通人三五年不吃不喝也未必能攢的下來。

王源再次道謝。三人談談說說回到廊下坐下,婢女青豆兒送上茶水,柳熏直低聲道:“這青豆兒伺候的你還滿意否?這可是左相特意為你挑選的,左相說了,從此二郎便可紅袖添香夜作詩了。青豆兒可是識文斷字的,一筆簪花小楷寫的極好,伺候你最合適不過。”

王源本不想接這個話題,但聽柳熏直說了出來,索性也放開了道:“正要跟兩位先生說說這件事情,我不是不識抬舉,但這女子我可消受不起。柳先生你莫忘了,我可是成了親的人。”

柳熏直愕然道:“成了親又如何?又不是叫你娶她,伺候你而已。”

王源搖頭低聲道:“我家裏的那位可是河東之獅,除非你希望我家宅不寧,否則我斷不能收容此人。我可不想天天吵鬧叫罵不休,隻想清淨的過日子。”

柳熏直和梁思歸對視一眼,大笑道:“原來二郎懼內,這可是好心辦壞事了,罷了,既然如此,豈能讓你不得安寧,回頭左相知道了必會改變主意。”

王源笑道:“多謝了,順便提一句,我昨夜可沒碰這位姑娘一個手指頭,你們盡可去問她,免得事後說不清。”

梁思歸微笑歎道:“二郎是個坐懷不亂的君子,真是難得。”

柳熏直大笑道:“他隻是個懼內的君子罷了。”

……

連續數日,王源都在左相府中沒有出門,雖然這幾日的日子過的也甚是舒坦,上下人等都對王源甚為禮遇,但是王源卻很是有些不開心,因為他發現自己似乎像是被囚禁的囚犯一般,竟然出不去這左相府了。

而且詩會之後這幾日時間,王源竟然都沒能見到李適之一麵,每次求見,都說最近公務繁忙,左相無法接見人,請等待左相傳喚雲雲。

王源甚是疑惑,好在柳熏直在旁安慰,悄悄告知王源朝中確實近日又掀起波瀾,韋堅和皇甫惟明的案子又被翻出來重新說事,左相一直在為此事奔走。而柳熏直解釋的之所以不讓王源隨意出左相府的原因,則有些讓王源覺得甚是奇怪和可笑。

“二郎,你怕是不知道吧,自詩會之後,你的名字便響徹長安城文壇之中了,你呆在府裏固然不知外邊的情形,外邊關於你的傳言已經傳瘋了。左相府的三處大門前每天都有人蹲守,便是要見你王源一麵。鑒於此,為了你的安全著想,左相才吩咐不準你出府。你若是覺得悶的慌,大可在府中隨便溜達,除了內宅,左相府無你不可去之地。”

王源愕然無語,照柳熏直的說法,自己現在已經在長安城火起來了,而且火到崇拜者狗仔隊都在左相府前蹲守自己,進而會對自己的安危不利,所以自己隻能縮在左相府中不能出門。王源既覺得荒謬也覺得不可相信,知道那幾首詩會引起波瀾,那也正是王源想要達到的目的,但要說火到這般程度,王源是絕不相信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