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江北岸,目睹對岸的戰事已起,劍南軍軍迅速開始渡河。隻可惜搭建的浮橋太過簡易,隻能讓步兵輕裝渡河。騎兵車馬輜重等物卻無法抵達崖下河灘,隻能望塵莫及。

柳鈞急的跳腳,恨不得帶著他的騎兵飛過去參與戰鬥,王源笑道:“這場仗是步兵的戰鬥,你恐怕是無法參與其中了。約束兵馬耐心等候為好,明日一早便可開始加固橋梁開鑿通向崖下的道路,稍安勿躁。”

柳鈞無奈之極,隻能眼巴巴的看著對麵的山坡上殺聲震天,卻無法插上一腳。劍南騎兵到如今尚未有用武之地,至今為止,尚未同敵正麵作戰,攻城戰騎兵又派不上用場,所以難怪他很是憋悶。

仿佛是為了刺激柳鈞一般,站在一旁的阿蘿公主手持長劍躍躍欲試道:“二郎,我們過去衝殺一番,助阿兄和李老將軍他們一臂之力吧。”

王源按劍凝立不動,看著對岸的混亂局勢道:“不用了,吐蕃兵馬數量不多,且已呈潰敗之勢。戰場狹小人多了反而添亂。李宓將軍恐也沒有全軍出動,山南的峽穀裏也埋伏著兵馬,這裏萬餘兵馬便可將敵擊潰,這地形太利於伏擊了。再說,你是我的夫人,拿著劍衝鋒殺敵算是怎麽回事?”

阿蘿撅著嘴不說話,顯然不太高興。之所以跟著閣羅鳳他們出征,一方麵固然是希望能陪在王源身邊,另一方麵也是為了能夠再次殺敵,阿蘿在南詔國中時可曾經是帶著人偷襲王源大營燒了神威炮的主兒,骨子裏便是帶著些血性的。眼睜睜看著卻不能去殺敵,固然是心情不悅。

一旁的公孫蘭上前拉著阿蘿的手笑道:“阿蘿妹子,我陪你去殺敵如何?”

阿蘿喜道:“好啊好啊,可是……”阿蘿小心的看了王源一眼。

“莫管他,我們又非他帳下兵士,咱們要殺敵他可無權管著我們,來,咱們一起過河去。”公孫蘭一拉阿蘿的手,兩人縱躍下了山崖,夾雜在渡河的士兵們中間朝對岸衝去。

王源甚是無語,除了翻翻白眼之外,倒也沒什麽辦法。妻妾不聽話屬於夫綱不振,跟軍法卻沒什麽關係。自己倒也確實無法拿軍令管束她們。隻得轉身對譚平道:“帶人跟隨,保護好她們。”

……

大江對岸,戰場上一片混亂,吐蕃騎射兵死傷無數,沒命的朝出口猛衝。鐵刃西諾羅一馬當先衝在最前麵,凡有擋路的兵士均揮刀砍殺,為的是快快脫離這地獄般的所在。眼見前方快到了進入狹窄山坡的入口,再往前便是寬闊的穀地,鐵刃西諾羅心中稍慰,更凶狠的抽打著馬臀往前衝。

猛然見,鐵刃西諾羅聽的身側有人‘哎呀’一聲大叫,忙裏

偷閑的扭頭看了一眼,但見身旁一名將領的座騎中箭,正翻落下馬。因為距離挨得很近,那落馬的將領在翻落之極竟然伸手抓住了鐵刃西諾羅的馬靴在草地上拖行而走,拉得鐵刃西諾羅差點栽下馬來。

鐵刃西諾羅大怒,揮刀便要砍下,但見那人高聲叫道:“鐵刃將軍,救我上馬。”

鐵刃定睛一看,這才認出原來落馬的是嘎子可將軍,他可是自己手下的心腹將領,而且還是自己的第六房妾室的堂兄。雖然平日對嘎子可沒什麽好聲氣,但畢竟也算是親戚,所以在一起也算是相得,對嘎子可也很信任,很多要務都交給他去辦理。但眼下可是另外一種情形,親戚歸親戚,信任歸信任,兄弟歸兄弟,在生死關頭這些可都顧不上。這時候即便是鐵刃西諾羅的父母在此,他怕也是顧不及了,更何況隻是嘎子可而已。

“鬆手,不鬆手我可不客氣了。”鐵刃怒吼道。

“救我上馬,我不想死啊。”嘎子可哀求道,雙手牢牢抓住鐵刃西諾羅的馬靴死活不撒手。

鐵刃腿腳亂踢卻也甩不脫他,眼露凶光罵道:“要死給老子死一邊去。”說罷揮刀砍下。

嘎子可慌忙鬆手,躲過這兜頭的一刀,在草地上連打數個滾,站起身來。幸運的是,他居然沒有被身邊疾馳的馬蹄踩中,當下縱起身來抓住身邊一匹狂奔的馬匹的馬韁,伸手猛力一拉,便將馬上的騎射手拉下馬來,自己則翻身上馬。但隻一瞬間,大腿上便連中數箭,痛的大聲吼叫。

“天殺的狗東西,居然見死不救。事前我便警告你小心有伏兵,你這混賬糊塗的狗東西根本不聽。反正現在也活不成了,你想逃命,我偏不讓你逃命。咱們一起去死,一起去見雍仲佛去。”

嘎子可忍痛從馬背上直起身來,摸索到馬鞍上懸掛的弓箭,一把抓起彎弓搭箭,對準前方正猛衝向前的鐵刃西諾羅的背影,一箭射出。

吐蕃人騎射的本領在此刻終於顯現出來,嘎子可幾十年的箭術沒有白練,這含恨射出的一箭疾如流星一般正中鐵刃西諾羅的後背,透過鐵甲插入他的後心。看著鐵刃中箭後像是被咬了一口一般在馬背上跳了起來,嘎子可哈哈大笑出聲。正欲彎弓射出第二箭,一陣箭雨從天而降,將嘎子可射成了馬蜂窩。屍體栽倒馬下,迅速被踩踏進泥土草莖之中。

鐵刃西諾羅正奮勇逃命之際,隻覺得後心劇痛,差點翻落馬下。他騰出一隻手來朝後背摸去,摸到了一隻箭杆和黏糊糊熱乎乎的血液,頓時魂飛天外。

“我怎麽了?我怎麽了?”鐵刃大叫道,口中鹹鹹的,噴出一口熱血來。

“鐵刃將軍,你中箭了

,一隻箭插在你的後背。”身邊親衛大叫著告訴他這個殘酷的現實。

鐵刃頭暈目眩,大叫道:“救我,我要摔下馬了,快救我。”

身邊十幾名親衛和將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也沒有回答他。鐵刃身子搖晃朝馬下栽去,雙手下意識的抓撓,居然宿命般的和嘎子可一樣讓他抓到了一名將領的馬靴。這下如得了救命稻草一般死死不放,忍著背後的箭傷在地下拖著滑行,口中大叫道:“猛圖可,救我上馬。”

猛圖可是他帳下副將,平日嘴巴甜的像蜜糖,最合鐵刃的心思,能抓住他的靴子,對鐵刃來說真是幸運之事。鐵刃知道自己隻是失血.頭暈,那隻箭穿過甲胄後沒有給自己致命傷,自己隻要逃回城還是能活命的。

猛圖可嚇了一跳,緊緊伏在馬背上,對著周圍的幾名吐蕃親衛叫道:“你們快救鐵刃將軍。”

眾親衛恍若未聞,一名親衛叫道:“猛圖可將軍,鐵刃將軍抓住的是你的靴子。”

“那……你們也來幫忙啊,你們這幫狗東西,想造反麽?”

親衛們扭頭不答,一個個快馬加鞭奔斜坡衝向穀地之中。猛圖可大罵出聲,卻也無可奈何。隻覺得一隻腳被鐵刃西諾羅肥胖的身子拖的幾乎要斷裂開來,馬兒也踉踉蹌蹌的跑不利索了,頓時急的滿頭大汗。

鐵刃摳著猛圖可的馬靴,身子越來越虛弱,知道支撐不了多久了,勉力叫道:“救我,救我,猛圖可,你救了我,便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會重重的賞賜你,舉薦你加官進爵。我和大丞相有私交……你不是喜歡我的小妾卓瑪麽?我送給你便是,救我。”

猛圖可砰然心動,剛想俯身去拉他上馬,猛聽得山林中喊殺之聲震天響,無數唐軍士兵從山林邊緣衝殺而出,前方同向穀口的山林邊緣也有黑壓壓的敵軍衝出,顯然是要封鎖通向穀口的山坡。猛圖可大驚失色,咬咬牙抽出彎刀來舉起。

“你這混賬,你敢弑帥?反了不成?”

“鐵刃將軍,我並非不想救你,但救了你我們誰也逃不出去,兩人都死,還不如一人能活。我不想死,所以我別無選擇。鬆手吧,不然休怪我絕情了。”

“我不鬆手,你敢動我一根毫毛,我殺你全族。”鐵刃滿口鮮血嚎叫道,下身在草地上拖得鮮血淋漓,痛徹心扉。

“那我便隻能對不住了。”猛圖可舉刀一揮,鐵刃西諾羅的雙手手腕被砍斷,痛叫聲中鬆脫手指一路在草皮上翻滾。後方慌不擇路的騎射手們的馬匹踏上他的身體,踩的骨骼斷裂聲清晰可聞,片刻之後,便成一張鋪在草地上的軟皮地毯。筋骨寸斷而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