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伏擊之戰幾乎是一邊倒的屠殺。占據地利、兵力以及出其不意等諸方麵優勢的李宓和閣羅鳳的伏兵毫無懸念的取得了這場戰事的勝利。六千吐蕃騎射兵隻有一千多人僥幸逃回律賁城,五其餘五千多人被盡數射殺在伏擊場中。

唐軍和南詔兵隻死傷了不到八百人。大部分是因為他們為了截斷吐蕃兵退回山穀的退路強行在穀口攔阻逃兵,被處於絕望之中的吐蕃兵馬拚死殺傷造成的損失。小部分是被吐蕃騎射兵對著樹林中亂射造成的殺傷。但這麽小的損失和如此大的戰果而言,已經是一場壓倒性的勝利了。

天色微明,唐軍正在抓緊打掃戰場。血肉模糊的吐蕃士兵的屍體被剝掉盔甲扔進了金沙江中,雖然此舉有汙染江水之嫌,但唐軍確實沒有時間去處理這些屍體。堆起來燒屍的作法在山林間並不可取,引發了大火反倒不好,還不如丟入大江中喂了魚鱉來的幹淨。

戰場之地的草坡上血液染紅了長草,長草之下血液的小溪緩緩滲向江邊的懸崖,在懸崖邊流入江灘,浸透了江水。場景慘不忍睹。

此戰收獲頗豐,光是戰馬便繳獲了兩千多匹,盔甲武器也數千套。吐蕃人的盔甲武器並不比大唐的差,今夜遭受伏擊的吐蕃騎射手是吐蕃正規軍中的精銳,他們穿的全身鱗甲鎧和使用的長弓都是打造精致的武器裝備,價值不菲。

王源渡江來到南岸,李宓和閣羅鳳兩人喜滋滋的站在江邊岸上迎接,王源哈哈大笑著拱手道賀。

“恭喜李老將軍,恭喜國主,這場戰鬥打的漂亮,二位當記一功。”

“哪裏哪裏,是大帥的計謀精妙。沒想到這幫吐蕃人還真的上當了,硬是一頭鑽進了咱們布下的天羅地網,哈哈哈,想不勝都難啊。”李宓嗬嗬笑道。

閣羅鳳湊上前來道:“妹夫,繳獲的戰利品可否給些給我?這一戰我的人最為勇猛,堵住了通向穀口的山坡,硬是將兩千多人堵在了圈子裏,為此我的人死了四百多,可要給我些補償才好。瞧瞧我的人,大部分人還光著身子呢。”

王源無語,閣羅鳳也是勢利的很,戰事剛結束便來要戰利品了。不過王源並無責怪他之意,閣羅鳳二話沒說能帶著一萬兵馬協助自己此次的出征已經是很不容易了,王源本就沒打算虧待他。給閣羅鳳增加實力,其實對自己也有好處,給了他好處,將來再有用他之處,隻需一聲呼喚,閣羅鳳便會率軍前來,為此施些小恩小惠絕對值得。再說閣羅鳳是阿蘿的兄長,看在阿蘿的麵子上也該給他好處。

“戰馬我留下,盔甲和長弓都給你的兵馬便是。大舅哥,我這可是對你徇私了,按理說這些繳獲的戰利品都需要造冊上報,憑朝廷決斷歸於何處的,我便直接給了你。幸而李老將軍不是多嘴多舌的人,否則我怕是要為此遭受朝廷的責罰了。”王源笑道。

李宓張手在耳邊招了招道:“啊?你們在說什麽?老朽我

怎麽忽然聾了,什麽都聽不見了?”

閣羅鳳哈哈大笑,拍著李宓的肩膀道:“老將軍夠意思,沒說的,回頭安定城建城的人手的事情,我給你解決。給你派三千我南詔國的壯年漢子幫忙,如何?”

這回李宓不耳聾了,撫須笑道:“多謝國主,那可了了我的一樁心事了。”

李宓授命在弄棟城以及安定城設立羈縻府,安定城之前被毀正在重建,但苦於沒有足夠的人手。求了閣羅鳳幾次閣羅鳳置若罔聞,這次終於答應派人幫忙了。要知道在安定城那片山高林密之地,沒有南詔國的蠻族百姓幫忙,可謂舉步維艱。李宓得到這樣的幫助,當然是開心的不得了。

閣羅鳳喜滋滋的去向自己的人稟報這個好消息,帶著他們去成堆的戰利品處去領取分配。王源和李宓朝著戰場方向緩步而行,李宓忽然想起一件事情來,停步說話。

“對了大帥,此戰有意外之喜呢。”

王源道:“什麽意外之喜?”

李宓道:“抓獲的吐蕃俘虜中有人說,鎮守律賁城的吐蕃守將鐵刃西諾羅死在這裏了。”

王源一愣道:“鐵刃西諾羅?這名字好熟啊。”

李宓道:“大帥忘了麽?去年在嶲州城外,爨崇道和吐蕃的三萬大軍聯合進攻嶲州時,領軍的將領便是這個鐵刃西諾羅啊。”

王源啊的一聲拍著額頭道:“想起來了,竟然是他?”

李宓笑道:“大帥的手下敗將,想必大帥對他沒什麽印象了。這一次又是他。”

王源道:“他死在此戰之中?怎麽可能?他是鎮守城中的主帥,怎地親自帶兵前來了?”

李宓笑道:“老夫也不知他是怎麽想的,或許是因為覺得阻止我大軍渡河的事關重大,所以親自領軍前來了吧。屍首已經被指認出來了,腰牌和裝束上來看確實是他,隻是我沒和他照過麵,並不能確定是否真的是他。大帥當初在嶲州時曾去過吐蕃的大營,也許認得出來。”

王源點頭道:“我確實和他見過一麵,走帶我去瞧瞧。”

王源和李宓快步走到山坡邊緣,那裏鐵刃西諾羅的屍體軟綿綿的躺在草地上,屍體被馬蹄踩的不成人形,盔甲縫隙裏到處往外滲著血跡。但好在鐵刃的將軍盔甚是堅硬,死時麵部朝下,麵貌倒也沒受太多的踐踏,被清洗幹淨之後依舊可辨識出原貌。

王源隻看一眼便認出了這人便是鐵刃西諾羅,一張圓盤大臉,油汪汪的一堆橫肉,黃色的亂發梳著數十隻小辮子,不是他還有誰?腰牌上也寫著著鐵刃的姓名和職務:神川都知兵馬使鐵刃西諾羅。

“是他,哈哈哈,這可是意外之喜了。我們本隻是想誘敵殲滅其一部兵馬,沒想到這家夥自己送上門來了,這下可好,那律賁城中怕是亂成一鍋粥了。”王源哈哈大笑道。

王源很是高興,這鐵刃西諾羅的迷之死亡當真是莫名之

喜,沒想到這一戰不僅是殺了五千敵軍,還擊殺了敵軍的守城主將,可謂是比殲滅五千敵軍更大的收獲。

李宓嗬嗬笑道:“是啊,真的是他,那咱們攻破律賁城可就容易多了。大帥,趁著城中混亂,咱們該立刻發動攻城才是。”

王源點頭道:“正該如此,大軍到午時便可全部渡過大江,不過昨夜一夜未眠,需要休整半日,明日一早可以正式攻城。”

李宓拱手道:“遵大帥之命。”

王源皺眉道:“不過有個難題便是,浮橋無法讓攻城器械和馬匹渡河,橋梁還需重新搭建。沒有攻城器械攻城,恐會多些死傷。”

李宓道:“大帥不必擔心,我從姚州帶了些器械前來,投石車數量雖不多,但不過是掩護攻城罷了。但關鍵是我們不能耽擱太久,若是吐蕃人援兵抵達,那便糟糕了。”

王源點頭道:“罷了,少不得要有些傷亡,也隻有硬著頭皮上了。這樣吧,立刻組織人手搭建崖上索橋,其餘兵馬立刻休整備戰。可讓南詔兵馬砍伐樹木臨時製作一些攻城的器械,譬如簡易的投石車,衝車等等。這些東西不能太少,否則難以一舉突破城防。要知道城中可是還有三萬多守軍的。另外,無論如何想辦法在攻城之前將對岸的幾十架伏遠弩運過來。律賁城頭的箭塔太多,伏遠弩是它們的克星,我可不希望兄弟們頂著密集的箭支攻城。”

李宓點頭道:“大帥放心,老夫一定想辦法辦到。”

午後時分,兩萬多步兵全部渡過金沙江上的浮橋,留在對岸的一萬多兵馬,五千是柳鈞的騎兵,剩下的是連片的炮營和輜重車輛無法渡河。

李宓組織了數千士兵開始搭建崖壁之間的索橋。由於有了江麵上的浮橋,進展倒也順利的很,隻需將繩索拖拽過江,在崖壁之間搭建密集的繩索索道。有了搭建飛渡橋的經驗,搭建崖壁上的索橋也隻是時間的問題而已。至於軍中的那三十多架伏遠弩,在兩岸繩索架設完畢之後便得以解決了運送過來的問題。隻需要拴上幾根繩索垂吊在繩索下方,用木絞盤一隻隻的拉拽過來便可。伏遠弩也並不沉重,操作起來也並不太困難。同樣的辦法,攻城的雲梯也盡數運了過來。

閣羅鳳的蠻兵也開始忙活起來,砍伐樹木造投石車衝車等大型的攻城器械,雖然粗製濫造,但總聊勝於無。

忙忙碌碌直到天黑,派出午後休息完畢的數千兵士突前警戒,其餘兵士勞累困乏於林中大營倒頭大睡,恢複昨夜的疲勞。王源則召集宋建功李宓等十幾名軍中將領於大帳中商議明日作戰的細節,一直到二更時分,這才散去,各自回去休息。

次日清晨,大軍開拔緊逼律賁城下,於辰時三刻抵達律賁城城東的兩裏的穀地平原上擺開了戰陣。近五萬兵馬排成數百方陣,鋪天蓋地黑壓壓一片。陽光下龍旗舒卷,刀槍如林,盔甲閃閃發亮,氣勢著實攝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