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事經由秦國夫人的信件傳入王源的耳朵裏時,王源跺腳大罵。楊國忠並不知他這麽做所帶來的後果,他以為隻是清除異己的行為,卻不知他所麵對的是一隻猛獸。這隻猛獸本來就要咬人,而楊國忠此舉顯然是逼著這頭野獸提前發飆了。既要對付安祿山,卻又不能做的徹底,安祿山來京這麽好的機會卻不能斷然截殺,這便是楊國忠的無能。

對王源而言,他希望安祿山的造反來的越遲越好,因為劍南軍和隴右軍的新兵尚未達到自己所希望達到的成果。而且兵種的搭配也隻稍具雛形,還需要更長的時間去成型。雖然從去年募兵到現在已經有七個多月的時間,劍南隴右兩軍的總兵額早已滿員,新兵們的訓練也正抓緊進行。糧食物資的囤積也加快的進行。兵器盔甲的裝備也正趨於成型。但時間還是不夠,王源希望能再給自己一兩年時間,到那時手中的兵馬便可成為一支精銳之軍。然而楊國忠這麽一鬧騰,怕是安祿山立刻便要反了。

壞消息接踵而來,九月中,秦國夫人再次寫信告知王源,楊國忠又在計劃著用章仇兼瓊取代安祿山拿回河東道節度使的職位。理由是安祿山既防契丹又防東.突厥恐力不從心,一人兼任三道節度使恐於防務不利。故而要將河東節度使的職務從安祿山的手中奪回來,推薦原劍南節度使章仇兼瓊的手上。

得知了這個消息,王源更是無語。從安祿山手中奪河東道,那顯然是不可能的,這麽做將更加讓安祿山加緊反叛的腳步。安祿山豈會容楊國忠削弱手中的兵力。

而隨著事情的進展,朝臣們附議楊國忠的提議給玄宗造成了巨大的壓力,迫於這種壓力,玄宗命人去範陽問安祿山的意見,想和安祿山打個商量,意思是要安祿山息事寧人便將河東道交出來便是。此舉終於讓安祿山忍無可忍,安祿山當即上奏表示,要交出河東道便索性將範陽節度使,平盧節度使的職務全部都辭了,一了百了來個幹淨。

這當然是氣話,便是告訴玄宗自己絕不同意的意思。然此事被楊國忠知道後大肆宣揚,說安祿山以此要挾陛下,拒不接受朝廷的任免之令。還說安祿山要辭了範陽平盧兩道節度使的職務,想以此要挾朝廷,豈不知朝廷人才濟濟,安祿山以為唯有他才能鎮守東北邊鎮,豈不知人選都已經備好了,安祿山要辭便辭,不辭便是說話不算話。

天真的楊國忠以為靠著這些擠兌的手段便能激將安祿山賭氣辭了三道節度使的職務。豈不知此舉終於激怒了安祿山,安祿山忍受了近兩個月的譏諷和嘲笑默不作聲,終於在十月底完成了和契丹人東.突厥各部落的談判,和他們達成了共同出兵的攻守同盟。

……

大唐天寶八年十一月初九,長安城迎來了冬日的一個普通的清冷的早晨。當晨鍾敲過,百姓們正開始一天忙碌的生計的時候,大唐興慶宮內宮中,玄宗正慵懶的從暖烘烘錦被中起身準備去參加上午貴妃在花萼樓獻上的新曲演奏會的時候,遠在範陽的安祿山正全服武裝的站在他堡壘般的節度府前的廣場上,麵對初升的朝陽宣讀著一份檄文。

“祿山入唐而來,為大唐戍守邊鎮,不敢稍有鬆懈。每日奔波於烽煙之中,決死於沙場之上,身受百創而無一怨,曆經萬死固無一辭。天子恩遇,常念於心,皇朝恩惠,不敢或忘。本擬以平庸之軀上報皇恩浩蕩下安黎民百姓,然所見所聞,所經所曆讓人齒寒心冷,唏噓歎息。今我大唐,奸人當道,楊氏一門,隻手摭天。奸佞橫行,忠良遭難,朝廷之上魑魅魍魎橫行,長安殿上鬼怪妖魔群舞。楊氏首惡國忠者,邪佞諂媚,譖毀忠良,疑惑聖聽,遂居權寵,撓亂天機,威福自由,有識杜口。行結黨營私誣陷諂媚之事,做開館戮屍背德喪倫之行。楊家姐妹,**.媚喪德,汙名傳於宇內,天下無不側目。玷汙宮闈,魅惑今上,楊氏之禍,天下之難。大唐天下,萬馬齊喑,此乃天地之哀,哀莫大於心死。今祿山憂國之危,願行天下之大不違之事,奉密詔討伐楊國忠以清君側,殺楊氏妖媚以正國聲,大唐之興,今日之始。希天下之人,懂我安祿山之心,為我安祿山之助,清君側,正國聲,還我煌煌大唐,千秋清明!”

短短不足四百字的檄文鏗鏘有力,字字如刀。安祿山在檄文中將自己描繪成一個為了大唐出生入死的忠臣良將,為了大唐九死一生無怨無悔。但朝中楊氏一門禍亂朝綱蠱惑帝王,所以他要清君側正國聲率兵討伐楊國忠。而且安祿山還撒了個彌天大謊,將這次舉兵討伐說成是奉了玄宗的密旨行事,給自己的反叛安上了一個正義的師出有名的服眾的理由。這麽做的目的自然是要將不明真相的軍中將領和士兵們收服,讓他們以為這場討伐之戰是奉皇命而為,便不再有其他的想法。

這篇文采飛揚謊話連篇的檄文便是出自安祿山手下的第一謀臣嚴莊之手,此君絞盡腦汁想了幾天幾夜才寫出了這篇檄文,自認為理由充足文采斐然,幾可同駱賓王討武曌的檄文相媲美了。

安祿山終於開始了他人生的一個巨大的冒險,所轄河東、範陽、平盧三鎮兵馬近二十萬,會同奚族、契丹、室韋、突厥等北方胡族聯軍近八萬,組成了二十八聯軍。對外號稱四十萬大軍,浩浩蕩蕩兵分兩路,一路往西南橫掃,一路往西取太原,兩軍的以掎角之勢直撲洛陽。

……

三日後,長安大雪。大雪紛飛之中,安祿山反叛的消

息飛馬送達長安。

政事堂中,楊國忠正跟著一般大臣圍著火爐談論著長安西市誰家酒肆的胡姬舞姿曼妙,評論著平康坊中那位青館頭牌的色藝更高時,政事堂小吏帶著一股冷風衝進了暖烘烘的公房,沒等楊國忠嗬斥,那小吏便將一紙公文送到了楊國忠的手中。

楊國忠拆開公文隻看了一眼,臉上蕩漾的笑意便凝結成冰,一塊塊的脫落下來,似乎都能聽到他的笑容落地時發出的碎裂聲。楊國忠的臉色煞白,額頭上的汗珠滾滾而下,呼吸都幾乎凝固了。

眾官員驚訝的詢問楊國忠發生了什麽事情,楊國忠一言不發起身便走,一疊聲的催促仆役備馬。馬兒備好,楊國忠爬了幾次都滑落下來,仆役忙托著他的屁股好容易將他送上了馬背,楊國忠策馬衝入漫天飛雪之中。

興慶宮百花園一角,臘梅花開了。玄宗陪著貴妃站在雪中賞梅,正品論著今年的梅花開的比往年的早也比往年的美。忽然間,他們看到了沉香亭旁積雪覆蓋的小道上一個趔趄的身影。那人在小道上滑倒又爬起來,然後又滑倒,再爬起來,顯得狼狽之極。

“那是誰?怎麽路都不會走了。”玄宗哈哈大笑道。

“好像是堂兄呢,是堂兄,怎地這般狼狽?”楊貴妃皺眉道。

玄宗哈哈笑道:“國忠這是怎麽了?給朕表演胡旋舞麽?胡旋舞還是安祿山跳的最好,他可不成。”

說話間摔了無數跤,額頭青紫,身上沾著汙泥積雪的楊國忠終於來到了近前,麵色慘白的他‘噗通’跪倒在地,顫聲道:“臣楊國忠見過陛下。”

玄宗詫異笑道:“國忠,你是怎麽了?翻著跟頭便來了,耍猴兒戲麽?朕不是說了嘛,平日見麵不用行禮,你是愛妃的堂兄,咱們可是一家人。”

楊國忠無語,雙手將鄒巴巴的公文遞了上去。玄宗皺眉問道:“這是什麽?”

楊國忠再也忍不住,悲聲呼道:“陛下,安祿山……安祿山這個狗賊……他……反了。”

玄宗一愣,皺眉道:“你說什麽,你再說一遍。”

楊國忠咬牙道:“安祿山反了,消息千真萬確,這是從魏州送來的公文,裏邊還有安祿山反叛的檄文。安祿山真的反了。”

玄宗身子晃了晃,手中握著的一枝盛開的臘梅花猝然滑落,緩緩落在雪地之上。

(PS:這檄文傷害了我無數個腦細胞,以前學的文言文都還給老師了。檄文一般是以賦的形式寫出來,講究的是氣勢和華彩,罵人也要罵的酣暢淋漓罵的精彩絕倫。可惜我水平有限,隻能表達出意思來罷了。水平不足能力有限,隻能做到這裏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