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王源想象的更為快速些,十日後,接到聖旨的高仙芝便從安西率軍經河西道進入隴右道境內。得到消息的王源特意從成都趕到了隴右軍治所鄯州迎接高仙芝和他的兵馬。

一晃兩年過去,王源和高仙芝也兩年未見,雖有書信往來,但各自忙於各自的事務,也沒時間見上一麵。此次相見,王源也是很期待的。

鄯州城的節度使衙門前,王源率哥舒翰和眾將領在此迎候高仙芝和他的部署。不久後馬蹄踏碎寒風中的寂靜,長街上,數十騎飛馳而來,最前方的高頭大馬上坐著的正是身材修碩風姿如神的高仙芝。他還是穿著他那件黑色的磨得發亮的盔甲,身上披著猩紅的披風,在風中如一團黑暗之中的火焰在燃燒。

王源哈哈大笑著迎接上前,高仙芝也麵帶笑容縱身下馬上前來,拱手朝王源行禮,但尚未來得及客套,便見王源張臂上前一把抱住高仙芝叫道道:“兄長,你可想死小弟了。”

高仙芝愣了半秒,身子明顯有些僵硬,他可不習慣王源這種表達熱情的方式。但同時也感受到王源的真情實意,心中也很是感動。伸手也抱住了王源。

身旁眾將握拳於口邊連聲的咳嗽,兩個大男人當眾抱在一起,這情形當真不堪。大唐雙壁這是要雙劍合璧合二為一了麽?聽說長安城中的王公貴胄們不喜歡女人喜歡男人,難道這位王大帥也喜歡這個調調了不成?

終於難堪的一幕過去,王源和高仙芝分開來,王源重新拱手恭敬行禮,高仙芝也微笑還禮,兩人攜手走進節度使衙門大唐。眾人坐定,寒暄數句,談話進入正題。

“兄長,沒想到你的動作這麽快。我以為怎麽也要半個月之後你才能整頓兵馬出發呢,沒想到十天功夫你便到了。看來兄長是急著要去平叛立功了。”

高仙芝搖頭歎道:“兄弟,你這是取笑我了。我是不得不盡快起兵啊。聖旨上要求我一個月內便要率軍趕到洛陽,我隻能勉力為之了。事實上很多事情我都沒準備好,但也沒時間準備了。”

王源嗬嗬笑道:“原來如此。不知兄長此次帶了多少兵馬前往。”

高仙芝道:“安西鎮的四萬兵馬,河西李將軍的六萬兵馬。我隻能帶著十萬人去。朝廷旨意自然是兵馬多多益善,但我想若將安西和河西的兵力掏空,我擔心突厥和吐蕃人會趁機侵占兩地。留了四五萬兵馬也是以防萬一。”

王源點頭道:“兄長說的是,我也在擔心這個問題。兄長放心,朝廷命我在兄長領軍平叛之後密切注意河西安西兩處的情形,要我穩定兩處的形勢,我一定不會讓吐蕃和突厥人乘虛作亂的。我打算派出兩萬騎兵駐紮於河西和安西交界之地,隨時應付突**形。兄長你看如何?”

高仙芝點頭笑道:“甚好,我就知道你早有安排。你能替我看著安西和河西鎮,我才能放心的率軍去平叛。安西和河西便交給你了。”

王源道:“小弟必將盡心竭力。”

高仙芝喝了口茶道:“話說,你給我準備了多少兵馬?可已經準備好了?”

王源笑道:“豈敢耽誤兄長的大事,五萬大軍早已準備妥當,領軍的將領是哥舒翰將軍。哥舒將軍,你給高大帥說說情

形吧。”

哥舒翰起身拱手道:“高大帥,卑職和五萬精銳兵馬已經在數日前整裝待發,就等著高大帥的到來了。此次五萬兵馬是從我七萬五千名隴右軍中精挑細選而出。其中包括步兵三萬,騎兵一萬五千名,攻城投石車八百輛。都在東校場集結,一會兒還要請高大帥前去檢閱。”

高仙芝高興的一拍大腿道:“好。果然沒有叫我失望。五萬兵力加上我的十萬兵馬,我便有了十五萬的大軍,騎兵總兵力也達到了六萬五千人,足可同安祿山的叛軍一戰。哥舒將軍,此次便辛苦你隨我去征戰了。”

哥舒翰拱手道:“高大帥說那裏話來,王大帥吩咐了,從今日開始,我哥舒翰全權聽命於高大帥。”

高仙芝微笑點頭,轉頭對王源道:“兄弟,多謝你了。我沒有看錯你。沒說的,待我凱旋之時,再來圖報便是。”

王源搖頭笑道:“兄長這是什麽話,國難當頭義不容辭,個人的得失算什麽?隻能拋諸腦後了。雖然我也好不容易募集了這麽多兵馬,訓練了這麽長的時間。但養兵千日,不就是為了靖難安邦麽?若不是安西河西和我劍南隴右需要不少兵力穩固的話,我還打算多給你些兵馬呢。”

高仙芝微笑道:“說的是,總之我記著你的情便是。我恐怕立刻便要動身,也無法同你相聚太久。”

王源微笑道:“兄長,我明白。不過我有幾句話想單獨和兄長聊一聊。何不讓李將軍和哥舒將軍他們去整軍準備,我們私下裏說幾句話?”

高仙芝笑道:“正好,我也有幾句私下裏的話要同你說。”

高仙芝下令李光弼和哥舒翰立刻去整隊準備出發,李光弼和哥舒翰應命而去。王源拉著高仙芝去了側衙公房之中私聊。王源似乎極為謹慎,關了屋門,命趙青等人把守在屋外不準他人打攪。

高仙芝疑惑的看著王源道:“兄弟,你要說什麽話?這麽神神秘秘的?”

王源笑道:“隻是一些私下裏的話題,咱們就當是私下裏交流,說完就算,出了這個門,咱們便當什麽都說過。”

高仙芝搖頭笑道:“你到底在搞什麽花樣。好吧,便依你。不會又要套問我的私事吧。”

王源翻著白眼道:“我是那樣的人麽?”

高仙芝笑而不語,心道:上次去京城時,我也是吃了迷魂藥,將同西域國王公貴女的事情都告訴了你。轉眼你便告訴我小七妹了,害的我時時被她嘲笑,你還敢說你不是那樣的人。

但見王源挪動椅子湊近坐下,幾乎湊到高仙芝的麵前了,高仙芝忙往後仰了仰身子避讓。卻聽王源低低的開口了。

“兄長,此去平叛你有幾分的把握?”

高仙芝心中一凜,原來不是說八卦,而是真正要問談正事。

“兄弟為何有此一問?打仗之事,你也知道,勝負殊難預料。我此次領軍平叛,也隻能是盡力而為。進我所能去做,至於勝負,我卻沒有真正的考慮過。我當然希望能戰勝安祿山,平息叛亂了。”高仙芝沉聲道。

王源沉吟道:“兄長是要盡人事聽天命,這是正常的想法。但此次平叛關係我大唐社稷安危,兄長這麽想,朝廷必不是這麽想

的。朝廷肯定是希望你擊潰叛軍的。”

高仙芝道:“我明白,但你知道,打仗這種事一個小小的失誤都可能葬送好局,我確實不敢打包票。如朝廷派你去平叛,你敢打包票麽?”

王源搖頭道:“我當然不敢。因為我知道麵對的是什麽局麵。安祿山手中握著我大唐三成兵力,又經過長久的預謀。此次反叛來勢洶洶,數十萬大軍直撲洛陽和京城,正是士氣正旺之時。我不是對兄長不信任,兄長是我大唐軍中的常勝將軍,兄長才是最合適去拒敵的人員。然而,我站在私人的角度不得不提醒兄長幾句話。此去要麵對的是蓄謀已久的叛亂,而非烏合之眾。此去朝廷必會催著兄長和敵決戰,但賊勢正盛,兄長萬不能在此時與之決戰。另外,洛陽必然不保,兄長的兵馬未到洛陽,怕是洛陽便已經失守了,兄長應該在長安和洛陽之間建立防線,以逸待勞守住防線,拖垮叛軍的氣勢。待叛軍鋒銳盡失,再擇機與之決戰。”

高仙芝皺眉聽著王源侃侃而談,忽然意識到這是王源對自己此次領軍平叛的不放心,這是要教自己打仗了。心中不僅覺得好笑,同時心中的傲氣也開始彌漫。

“原來兄弟要跟我說的便是這些話,這是擔心兄長此去要敗在安祿山手中了。你便如此對兄長不放心麽?看起來朝廷應該派你去平叛才是。嗬嗬,朝廷選錯了人了。”高仙芝淡淡道。

王源意識到自己的話說的有些過分,倒像是上司交代要出戰的下屬的語氣一般,看來是激起了高仙芝的反感。但王源也是無奈的很,若不是自己知道一些未來的事情,又何必操這份心去苦口婆心的跟高仙芝說這些?實在是心中焦急,恨不能直言告訴高仙芝:你此去肯定會敗,而且會因此丟了性命。但王源知道,那樣說話的話,高仙芝怕是拔腿便走了。

“兄長見諒,我也是出於對兄長的關心。說實話,我把兄長當做親哥哥,也當做大唐中唯一能談得來的知己,所以我才發自肺腑的說這些話。此去確實凶險的很,兄長請不要對我的話見怪,而要時時記著小弟的話,小心謹慎從事才是啊。”王源急切的道。

“哎,我若不知道你是為了我著想,旁人說這些話我豈會給他好臉色。不過,你也太過悲觀了。安祿山的兵馬雖多,但我此次率十五萬兵馬迎擊也未必便不敵。你將安祿山的叛軍太過高看了,在我看來,他們就是一群烏合之眾罷了,怎敵你我手下之兵?我高仙芝率軍作戰還從未畏畏縮縮過。當然,你放心,我也不是冒進之人,該進該退,該攻該守,我心中自有打算。”高仙芝嗬嗬笑道。

“兄長……”王源還待再說,高仙芝微笑擺手道:“你若再說這些事,我便要走了。咱們兄弟兩年未見,便不能談談別的事情麽?”

王源無奈住口,想了想道:“兄長,我決定調三十門神威炮隨你前往,希望能助你大破叛軍。”

高仙芝微笑道:“你還是對我沒有信心啊。實際上我從不認為那些攻城器械會改變戰局。戰事的勝利在於將領和士兵,而非這些輔助之物。但這是你對我的一片關心之意,我領了便是,多謝了。咱們還是不談戰事,我說了,我也有話要跟你說,不過卻是私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