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思明火急火燎的趕到了前營外,眼前的一片狼藉的景象讓他渾身冰涼。一邊在冒著青煙亂七八糟的場地上疾步查看,史思明的口中一邊不斷的辱罵著最肮髒的字眼,也不知他在罵誰。

高秀岩亦步亦趨跟在史思明的身後,他不知如何安慰,直到史思明站在一堆起火燃燒的投石車旁停步時,高秀岩才湊上去咳嗽一聲低聲道:“史元帥……”

“你給我閉嘴!”史思明一下子爆發了,轉過臉來,滿臉都是憤怒和陰霾:“高秀岩,你便是這般替本帥看守攻城器械的麽?在你前營五萬大軍的眼皮底下,讓王源的兵馬從容的在陣前布置神威炮將我大軍的攻城器械盡數炸毀,你還有臉說話?”

高秀岩眉頭緊鎖,咂嘴道:“史元帥,誰能想到他們如此大膽。就在我兵馬數百步外居然敢動手,這我真的沒想到。”

“高秀岩,你知道是你的失職便好,你可莫怪我不念情誼,軍法如山,怎也要懲辦了你才能明軍紀。你說,你該當何罪?”

高秀岩愣了愣沉聲道:“史元帥,你這麽說便不公平了吧。此事難道便是我的過錯麽?要我說,我可沒有半點過錯。”

“什麽?你還敢說你沒有過錯,簡直豈有此理。”史思明暴跳如雷,高聲吼道。

高秀岩淡淡道:“史元帥,這事兒便是到了安帥麵前我也不會承認是我的失職。我領的是前鋒軍,可不是後勤兵馬。我的五萬前軍是攻城拚命的,可不是來替人看守投石車和攻城器械的。這本就不是我的職責範圍,史元帥你拿這件事來處罰我,怕是不公吧。”

“住口,在你眼皮底下被唐軍偷襲了攻城器械,這還不是你的過錯?你倒是挺會狡辯的。”史思明怒喝道。

高秀岩冷笑道:“史元帥,我可沒有狡辯。這事兒要是追究責任來,史元帥你才是罪魁禍首。誰家大軍攻城前將這些投石車和攻城器械擺在營外?若不是要向王源耀武揚威,非要將這些器械擺在營前嚇唬他們,老老實實的收在後營中重兵把守,又焉能出這樣的事?你自己出的紕漏,現在卻來怪我。史元帥,你若覺得我的話不對,咱們一起回洛陽讓安帥評評理,看看是誰犯了錯在先。”

“你……”史思明氣的發抖,但他卻明白高秀岩說的是有道理的,若不是自己為了耀武揚威嚇唬對手,又怎會有現在這樣的結果。而自己也萬沒想到,王源膽大包天竟然聲東擊西夜襲後營,找到機會後摧毀了自己的攻城器械,這連史思明都根本沒有考慮到。這個王源簡直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在兵力如此劣勢的情形下居然還敢這麽跳脫,而且還居然讓他得手了,這是最讓人生氣的。

“史元帥,事已至此,咱們也不用相互指責,怪就怪王源這廝太過狡猾,我們誰也沒想到他竟敢如此明目張膽的來襲擊不是麽?我聽說他帶人在後營鬧了些動靜,便是逼著我們前

軍的注意力轉移,他好趁著這個機會將他的神威炮架設在咱們的營門前。不得不說這小子是很有些膽略的。但這並不能從根本上改變大局,雖然他們摧毀了我們的大部分攻城器械,但通州城還不保不住。”高秀岩低聲道。

“你說的輕巧,現在剩下的投石車不足兩百架,床弩隻剩下不到五十架,衝車雲梯車也所剩無幾,明日如何攻城?硬拚麽?那樣的代價你我承受的起?”史思明皺眉斥道。

“大元帥,投石車可以進行修繕,後方山林樹木繁茂,咱們大不了花幾天時間再造個幾百架便是。反正咱們糧草多的是,耗幾天也沒什麽關係。就算過幾天唐軍的其他州府兵馬盡數趕來支援,他們的兵力怕也難過十萬之數,咱們還是優勢兵力。所費幾日無傷大雅,最好是他的兵馬全部集結,咱們一舉在此解決王源的神策軍,之後便高歌猛進一路無礙了。”高秀岩道。

“哎,看來也隻能如此了。沒有攻城器械,那是無法攻城的。看來隻能立刻修繕損壞的器械,打造簡易的投石車了。明日起你負責調配兵馬打造投石車,這件事我要你負責。三天內需得造出五百架投石車,否則我必不答應。”

史思明拂袖而去。高秀岩站在原地對著史思明的背影啐了口吐沫,低聲罵道:“你這老狗總是不肯放過我,打造器械的事情居然也要我去做。罷了,不給你這老狗些麵子,你怕是一直盯著老子咬。造便造,又不是什麽難事。”

……

陽光燦爛的上午,藍天白雲清風習習。通州城上下的兩軍陣前卻是氣氛緊張。天明之後,史思明率數萬兵馬列陣於城下裏許之外,擺出一副即將攻城的架勢。而王源也終於第一次被史思明看見他出現在了城樓之上。

王源的黃金戰甲在陽光閃著金光,顯得極為浮誇。他的身旁一字排開的是全服武裝的王家女將們。她們一個個穿著緊身的鎖鏈甲胄,襯托出玲瓏凹凸的身材,顯得幹練利落英姿颯爽。昨夜立下的戰功,今日她們上城頭參戰也是理所當然。軍中的將領們對昨晚的行動甚是佩服,他們也對王元帥帶著家中妻妾前來打仗的行為有了新的認識。原來王元帥並非是為了讓妻妾們隨軍消磨無聊的軍中時光,而是王元帥的妻妾們個個都是狠角色,昨晚居然隨著王元帥衝入敵軍大營縱火,都是一個個母夜叉。

王源微笑的眼神注視下,城下叛軍獵獵的軍旗之下,一騎飛馳而出,直奔城下。城頭士兵立刻彎弓搭箭準備,王源擺手道:“莫要放箭,這是傳話的士兵,兩軍陣前的規矩你們還不懂麽?大戰之前總是要說幾句屁話的。”

眾人甚是無語,不過大帥的話雖然粗魯,但卻也是實情。

“我家龍威大元帥史思明請王節度使陣前敘話。”那傳話的叛軍士兵奔到城下扯著嗓子高聲大叫道。

王源微微點頭,譚平高聲朝城下叫道:“我

家天下兵馬大元帥王源準許叛賊史思明上前說話。”

王源心中一樂,兩軍陣前口舌上都互相不饒,總是想壓過對手才爽。對方貶低自己的職務,隻稱呼自己是節度使,而譚平則直接稱呼史思明為叛賊了。

城下士兵調轉馬頭去回話,估計也不敢對史思明提叛賊這兩個字。不久後,史思明策馬而出,帶著數百名持大盾的親衛緩緩來到城下百步以內。這家夥倒是小心的很,生恐城頭唐軍放箭,故而帶著持盾的親衛,顯然戒心頗重。

“那一位是王源?本人史思明。”史思明仰頭朝城下高聲叫道。

“史元帥,在下便是王源,久仰久仰了。”王源拱手笑道,身上的金色盔甲簡直要閃花了史思明的眼睛。

“你便是王源?果然是青年俊傑。有禮了。”史思明拱手微微一禮。

“希望沒讓史元帥失望。在下年輕,有得罪之處還望海涵。”王源嗬嗬笑道。

史思明氣的咬牙,王源話中帶刺,兩人初次見麵,那裏有什麽得罪之處?還不是前天晚上和昨天晚上的事情麽?王源這是故意在氣自己。

“年輕人,一時的小小得失不值得驕傲自滿。這世上的事遠比你想的複雜。若以一時得失而論,未免太目光短淺了些。”史思明回敬道。

王源笑道:“說的很是,安祿山一時得勢,占了洛陽和長安,那也是不長遠的。史元帥是想表達此意麽?”

“哈哈哈。”王源身邊的眾將大笑不已,這一記回擊有力,果然王元帥詞鋒和他的領軍打仗能力一樣,鋒銳的讓人透不過氣來。

“哼,本帥不與你作口舌之爭。我史思明信奉的是實力說話,而非巧言令色。今日之勢你還看不出來麽?我若是你便不會這般淡然自若,該想想後路了。”史思明怒斥道。

王源笑道:“恕我愚鈍,請史元帥告訴我,今日之勢當如何?我又該如何考慮後路?”

“咱們也不用打啞謎,我十五萬大軍即將攻城,你通州城城防薄弱,你的兵馬恐也隻有六七萬吧,依你看此戰誰將取勝?”

“這個問題麽?倒是不易回答。我若說我有必勝之心,你肯定很不屑。但要是說你必勝,我也不開心。打仗這等事倒也沒什麽規律可循,我隻能說咱們打著瞧,誰勝誰負結果自現。”

史思明嘿嘿笑道:“打著瞧麽?看上去你好像信心滿滿的樣子。我知道你領軍至今未嚐一敗。但你也不想想,你今日所遇之敵是誰的兵馬。我手下兵馬皆為東北邊鎮之兵,都是身經百戰的精銳,你還以為是你曾經對付的南詔蠻子和吐蕃魚腩麽?”

阿蘿一聽南詔蠻子四個字,頓時大怒。伸手取下背上的弓箭,彎弓搭箭一箭射去。史思明身邊的衛士看的真切,伸盾來檔,但聽‘篤’的一聲,箭支釘在大盾上,正是史思明麵門的位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