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王源,你怎生這副模樣了?胡子拉碴滿身征塵。眼珠子都是紅的。你這是怎麽了?”玄宗看清楚王源的麵容後嚇了一跳,連聲問道。

“陛下,臣剛剛趕了三天三夜的路,一個時辰前才抵達成都,路上三天睡了不到五個時辰,故而麵容邋遢不整,希望陛下不要怪罪臣的失禮。”王源沉聲道。

“不怪不怪,但是你為何趕的這麽急?是戰事不利麽?出了什麽事兒?”玄宗忙道。

王源微笑沉聲道:“陛下,戰事順利的很,我大軍在秦嶺之北又殲滅四千叛軍騎兵,如切瓜砍菜一般。陛下莫要擔心。”

“真的麽?那可太好了。不過既然如此,你為何……這般倉促回來?”玄宗道。

“因為臣有疑惑想麵陳陛下,希望陛下能給臣解惑。”王源沉聲道。

玄宗愕然笑道:“解惑?你有什麽疑惑?說來給朕聽聽。”

王源道:“好,臣想問一問陛下,如今我大唐最重要的事情是什麽?”

玄宗略加思索,正色道:“這還用朕說麽?當今朝廷首要之務便是平叛。你便是要問這個?”

王源點頭道:“對,臣便是要問這個,能聽到陛下如此明確的回答,臣便放心了。然則臣還有第二問,既然平叛為重,若是有人蓄意破壞平叛大計,搞些於平叛不利之事,該當如何?”

玄宗皺眉道:“朕沒明白你的意思。”

王源道:“好吧,臣把話說白些,若有人在大軍平叛的重要關口扯大軍的後腿,做些讓大軍可能全軍覆沒的事情,該當如何。譬如說有人拖延大軍的糧草,導致軍中無糧,局麵困頓,進退不得。敢問陛下,這樣的人該如何處置?”

王源話音落下,站在後邊長廊上的房琯麵色劇變,扭過頭去不敢看王源,口中不斷的咽著吐沫。

玄宗睜大眼睛道:“會有人做這樣的事麽?”

王源道:“陛下隻說,若有這樣的人該當如何處置?”

玄宗冷聲道:“那還用問?破壞平叛大計,該當嚴懲。若是軍中之將,當以軍法.論處。若非軍中之將,便以資敵叛亂論處。無論是何種人,都不得放過,該立斬無赦!”

王源微微點頭道:“好,陛下既有此言,臣便安心了。臣將按著陛下之言處置。然則陛下休怪臣無禮,臣要動手了。”

王源話音落下,伸手從腰間‘滄浪’一聲抽出長劍,縱身躍起,繞過玄宗之側上了後方的台階。

玄宗嚇了一跳,王源突然拔劍,他還以為是要對自己不利,待見王源往自己身後長廊上的房琯而去,才意識到王源是要去殺房琯。

“王源,你要幹什麽?”玄宗驚訝大呼。

“替陛下殺了資敵叛亂之徒。”王源口中說話,腳步不停,

朝著房琯衝了過去。

房琯下的魂飛魄散,在王源拔劍的一刹那他便知道事情要糟糕,他反應很快,以和他的年紀極不相稱的反應力拔腳便逃。王源提劍在後疾追,房琯一邊沿著長廊倉皇奔逃,一邊口中大叫道:“陛下救我,陛下救我。王源,你瘋了麽?在陛下麵前你敢行凶殺人麽?”

王源大踏步追趕,口中喝道:“不殺你這奸相,難道等你興風作浪將我大軍全部葬送不成?你親口答應了我做好大軍的糧草供應之事,但是你居然敢挪用大軍的糧草作為他用,讓我大軍麵臨斷糧的危險。你這奸相不殺,叛亂如何平息?”

房琯心中冰涼,王源這幾句話說出口,便代表著他已經知道了一切。

“王源,你誤會了,你莫衝動,聽本相給你解釋。”

“誤會麽?我可沒誤會你,今日便是你的死期到了。”

王源腳下加速,瞬間便追到了房琯身後數步之外。房琯魂飛天外,情急之下狗急跳牆,身子躍過廊下回廊,便聽‘噗通’一聲,整個人落入觀月池中。在水中胡亂的撲騰著往池中間遊去。

王源提著劍在岸上沿著他遊動的方向緩緩跟隨,嘴角帶著冷笑高聲喝道:“我倒要瞧你上不上岸,上岸便吃我一劍。”

大唐兵馬大元帥提著劍追殺相國,這場景簡直曠世未見。周圍的宮女內侍們既害怕又覺得好笑,一個個呆愣愣的在旁注視。玄宗心中焦躁,大聲喝道:“還不去勸阻王源麽?一個個愣著作甚?”

內侍們忙朝王源靠攏,王源揮劍喝道:“誰敢攔我,可休怪我劍下無情。”

玄宗心中惱怒,但卻不能發火。隻得沿著回廊走到王源身後的位置,探身叫道:“王源,有話好說。房琯到底犯了何事,你竟要當著朕的麵殺他?”

王源冷聲道:“陛下難道沒聽到我剛才說的話麽?這房琯,起兵之初便應諾了我全力供應大軍糧草。結果,這廝竟然將糧草挪作他用,害我大軍軍中斷糧。陛下,我大軍此時此刻隻剩下三天的糧草了,若斷糧時叛軍進攻,大軍將全軍覆沒。到時候慢說是平叛,怕是叛軍要直搗成都了。”

玄宗驚愕道:“你是說,房琯將大軍糧餉挪作他用?導致大軍無糧可食?”

王源道:“正是。”

玄宗轉向在池水中撲騰的房琯,厲聲喝道:“房琯,你給朕說說,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房琯一邊努力讓自己浮在水麵上,一麵高聲叫道:“陛下,誤會啊,這都是誤會。”

王源怒罵道:“還敢抵賴,我已經掌握了確鑿的證據,否則我豈會來宮中斬殺你。來人,給我取弓箭來,今日我要將這奸相射殺在水中喂王八。”

王源話音落下,從假山之後出來數名神策軍親衛,其中一人取下弓箭快步

朝王源跑來。

房琯大駭,高聲叫道:“陛下救我,陛下救我。”

玄宗喝道:“還不老實招來,你到底幹沒幹這樣的事?”

房琯被逼無奈,隻得叫道:“確有此事,不過……其中有些出入,並非如他所言。我並非有意拖延大軍糧草,隻是在等南邊的州府的下一批糧草抵達便即發運。這當中確實耽誤了十餘日……”

王源怒罵道:“還在抵賴,當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前番南方州府運抵糧草五十萬石,我大軍隻用了十餘萬石,你現在說手中無糧,在等下一批糧草?明明是你挪作他用。看來不將你射幾個窟窿,你是不會說實話了。”

王源接過親衛手中的弓箭便要放箭射殺,玄宗忙道:“且慢,總要問個水落石出。”

王源引而不發,將弓箭對準水中的房琯。玄宗高聲喝罵道:“還不老實交代。到底挪用了沒有?用在了何處?”

房琯手腳逐漸無力,灌了幾大口水,身子如秤砣般的沉重,他知道再不交代即便王源不放箭,他也要淹死在這裏了,於是把心一橫,尖聲叫道:“陛下……臣交代。糧草……糧草確實有,但壽王募集平叛河西軍,苦無糧草物資,臣便先撥給壽王募兵用了。陛下,臣也沒貪墨這些糧草,總之都是用於平叛之事了。陛下救救臣,臣撐不住了。”

此言入耳,玄宗心頭雪亮。剛才便已經有所懷疑,此刻更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了。

那天晚上壽王提出以平叛募兵的名義重建禁軍之事,玄宗認為是可行的。今日王源突然回到成都,玄宗的第一反應便是,王源是因為此事而來。玄宗已經打定主意不會讓步,因為這件事自己有充分的解釋理由。但在那天晚上,玄宗想到過糧餉的問題,所以特意問了李瑁解決的方法。李瑁說的振振有詞,表示肯定是先保證大軍平叛的軍用,剩下來的才會用於募兵。而且還提出一個募捐財物換取糧食募兵的方案來,讓玄宗覺得李瑁確實花了不少的心思,所以才同意了李瑁的行動。

然而,現在看來。李瑁並沒有按照他承諾的那樣去做,而是和房琯一起挪用了大軍的軍糧用來募兵。雖然這兩人的初衷是為了重建禁軍,出發點是好的,但是此事明顯是不妥的,要知道此時平叛乃第一要務,這一點玄宗還是不糊塗的。現在可好,按照王源所言,大軍幾乎已經斷了糧草,此刻困在山外進退不得,若是被叛軍得知消息,趁軍中斷糧之際大舉進攻,那便是萬劫不複之局了。

“蠢材啊蠢材,竟不知輕重緩急,竟然挪用大軍糧草。李瑁,你太讓朕失望了,枉費朕對你還寄予厚望。搞不好王源懷疑此事是朕指使,那便更加麻煩了。簡直愚不可及!”

玄宗心中早已將房琯和李瑁罵翻了天了,既憤怒又無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