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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到此處,王源也終於可以問出自己最關心的問題了。

“楊度支,你究竟為何原因要幫我脫困?在我看來這件事很是奇怪,你幫我脫離困局,豈非既得罪了王鉷,又得罪了李相國麽?你我均知,除了王鉷公報私仇之外,李林甫定也恨我入骨,隻是他會暗中下手除掉我,不似王鉷這般無法無天罷了。”

“你說的對,楊某雖來京城時間不長,但有些事確已了若指掌,之前你說的那些事也是實情,李適之和李林甫爭權愈烈,所有夾在他們當中的人都會倒黴,你一定是李林甫要對付的名單中的一個,正是因為你在梨花詩會上被李適之利用了。我若幫你脫困,勢必會讓李林甫不滿,不過李林甫絕不會因為此事同我翻臉,雖然我官職低微,但我楊釗可不是他李林甫想殺便殺之人,這一點我想不用多跟你解釋了吧。當然我也並不想讓李相國不開心,我自有辦法向他解釋,如何解釋,那便是我的事了。”

王源點點頭道:“然則王鉷那裏,你也能解釋撫慰是麽?”

楊釗冷笑道:“王鉷麽?我有必要跟他解釋?他算什麽東西?我幫了你,你便是我的人,他若對付你,便是對付我楊釗。我會絲毫不給他顏麵,把他打的落花流水。”

王源訝異道:“楊度支和王鉷不是好朋友麽?”

楊釗哼了一聲道:“他倒是想跟我交好,可惜他不夠資格,總而言之,這一切我都會安排妥當,隻要我一出麵,不管他們開不開心,願意不願意,你立刻便能脫離眼前的死局。在你頭頂籠罩的烏雲,一夜過來便雲開霧散滿天陽光,你明白了?”

王源臉上忽喜忽憂,遲疑道:“我還是不明白,為何楊度支會幫我,我隻是個身纏麻煩的小人物,好像對你也沒什麽用處。”

楊釗微笑道:“我若說和你一見投緣這樣的話,便顯得太沒誠意了,事實上我出麵救你確實是有個原因的。這麽跟你說吧,不是我想救你,而是你自己救了你自己,因為……宮裏有個人讀了你的詩作之後很是讚賞,唔……怎麽說呢,以前有個李太白你知道吧,嗯……這件事……還真是不太好解釋。”

王源聽著楊釗吞吞吐吐顛三倒四的說話,實在不明白他到底要表達何意。

“李太白我的偶像,我自然是認識的,此事跟他有什麽關係麽?”

“你該知道幾年前李太白曾被召入宮中為供奉翰林的事吧,當今陛下對他的詩作極為欣賞,這才破例將布衣之身的李白召入宮中,陛下待他也極為尊敬,李白進宮朝見那天,陛下降輦步迎,以七寶床賜食於前,親手為李白調羹,可見對其仰慕喜愛之情。太白在宮中陪駕,也為貴妃寫出了驚豔之極的詩句流傳,深得陛下和貴妃娘娘的喜愛。”

王源當然知道這些事,李白為楊貴妃寫的幾首詩王源都能倒背如流,作為李太白的資深粉絲,焉能不知他人生中的重要時刻。

楊釗的話語在耳邊繼續響著:“李白這個人我雖未見過麵,但好像這個人

實在太過桀驁不受管束,而且目中無人。陛下和貴妃對他寵愛不計較,但他還得罪了宮裏宮外的許多人,到最後別人實在受不了他的怪脾氣,陛下也沒了招,隻能忍痛賜金放歸。本來隻是小小的警告於他,希望他能反省,但李白這個人不識抬舉,說什麽‘仰天大笑出門去,我輩豈是蓬蒿人’盡然頭也不回的離開長安走的無影無蹤了。”

王源無視楊釗滿臉的不屑之意,心中想象著那個瞬間,心裏給李白點了三十二個讚。在皇權至尊的年代,敢於如此我行我素,怕也隻是他能做出來了,這便是氣概。

“走了倒也罷了,雖然陛下和貴妃都很仰慕他,但遇到這樣不識抬舉之人,陛下當然不會縱容他再召他入宮。隻是一樣,陛下和貴妃對李白是真的仰慕,一直念念不忘。梨花詩會之後,你的那首《登樓歌》在長安城中流傳開來,王維王昌齡他們對你交口稱讚,說這首《登樓歌》深得李太白詩句的精髓,有人甚至給你安了個小李白稱呼,這些你該知道吧。”

王源訝異道:“我全然不知,詩會之後我便在左相府中無所事事,最近一次偷偷出來的遭遇楊度支也知道結果了,什麽小李白,這不折煞我了麽?”

楊釗道:“不管你知道不知道,這件事是事實,我可沒騙你。我要說的是,梨花詩會上的事情傳入宮中,陛下不知從何處得了你的詩作看了,竟然拍案叫絕。陛下拿給貴妃娘娘看,他們都認為你的詩作像極了太白的詩風,且寫的極佳。又聽說你出身市井,經曆傳奇,對你很是好奇。”

王源驚訝道:“你是說當今陛下?”

楊釗白了王源一眼道:“你以為是誰?還有貴妃娘娘。”

王源驚的站起身來盯著楊釗,楊釗擺手道:“坐下坐下,我還沒說完。那個……本人常伴聖駕之側,大約知道陛下的心思,陛下或者是想見見你的意思,但又因為前麵有個李白的壞例子在前,高力士等人竭力阻止,陛下和貴妃娘娘也隻好作罷。”

王源怔怔道:“我想我也沒那個好運氣,豈會有福氣見到陛下和貴妃娘娘。”

楊釗曬道:“見陛下倒是不難,我每日十二個時辰,每個時辰想見到陛下都能見到,偷偷帶你去見一見也不是什麽麻煩事。但光是見一見陛下又能如何?出宮之後你還是你,該怎樣還是怎樣,這可不是我今日見你的目的。”

王源道:“度支郎到底是何意?但說無妨。”

楊釗道:“很簡單,陛下喜歡寫詩作文,宮中內侍又沒幾個有文采的,所以每每歎息留戀太白在宮中與之談詩論文的時光。重召太白入宮是不可能的,那人的性格不適合呆在宮裏,我是想替陛下著想,能物色個陪陛下消遣詩文的人。恰好你的出現讓我眼前一亮,陛下和貴妃又對你的文筆讚不絕口,所以說白了,即便高力士他們反對,我還是想將你舉薦給陛下。”

王源瞠目道:“將我舉薦給陛下?”

楊釗點頭道:“這就是我為什麽要邀你來此的原因,但我其實也很矛盾,一直

猶豫不決。”

楊釗眉頭皺起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王源道:“度支郎有話便說,是否見了在下之後覺得在下並不適合。”

楊釗緩緩搖頭道:“那倒不是,你今日給我的印象其實不錯,但我絕不想推薦一個將來於我作對之人進宮待在陛下身邊,所以……我可否說的更直白些,對你提出一些小小的要求。”

王源道:“楊度支但說。”

楊釗垂頭沉思片刻,抬起頭來靜靜道:“好,那我便直言了,但我要警告你一句,今日我說的話你隻能爛在心裏,如果你敢漏出去半個字,你將會死無葬身之地。我楊釗言出必行,你千萬不要當做耳旁風。”

王源幾乎已經能猜出他要說的小小條件是什麽,其實現在的王源隻要有一個小小的機會他都不會放棄,他沒有更多的選擇。更何況楊釗提供的是一個有著錦繡前景的進身之階,隻要不違王源心中的底線,什麽條件王源都能夠答應。

楊釗湊近王源的耳邊低聲道:“本人的條件其實很簡單,我拉你一把,但你從今往後便要惟我之命是從。當然,作為回報,隻要我楊釗不倒,你的前途將一片光明,任何人都動不了你。本人說話向來說到做到,不願說些彎彎繞繞,你該明白我的意思。”

王源當然明白他的意思,楊釗的話其實並不能全信,整件事更可能的事實是,玄宗或許真的看了自己的詩文,有召見自己之意。常伴玄宗周圍的楊釗可能是揣摩到了這一點,所以決定提前來對自己作文章,從而順手推舟的將自己推薦上去。一來迎合玄宗心意獲取陛下歡心,二來可拉攏自己,一旦舉薦成功,自己便成了玄宗身邊的人之一;對楊釗而言,玄宗身邊多一個自己人那是最劃算不過的事情。

從曆史事實來看,楊釗不久便會成為楊國忠,在相當長的時間裏,他將取代李林甫的位置成為大權獨攬的人物,如果一切按照正常的曆史進程發展,那麽跟著楊釗混顯然是個不錯的選擇。更何況因此能得到楊釗以及他身後的楊氏家族的助力,既擺脫眼前之絕境,又能很快讓自己攀上一個新的高度。

所以,今日醉仙樓之會,對楊釗而言是個既迎合玄宗又拉攏自己的一石二鳥的機會,對自己來說也是個既擺脫凶險又攀上更強壯的後.台的一石二鳥的機會,絕對是雙贏。

唯一值得擔憂的是,跟著楊釗混下去的話,若曆史不改的話,在安史之亂時,自己必然會受到清算,因為楊氏家族在安史之亂發生之後被連鍋端了。自己投入楊釗的懷抱,顯然也是逃不過這一劫的。

但王源立刻想到了自己的另外一個身份,那便是太子手下的暗探。王源從沒有什麽時候覺得羅衣門暗探的身份對自己居然是這麽重要,自李欣兒提到要自己加入羅衣門之後,王源一直覺得自己是被迫的,心中是不情願的。但現在王源忽然發現這個身份對自己將是決定性的。因為,無論將來如何,這個太子手下密探的身份將會完美抵擋一切針對自己的清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