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航的成功讓眾人歡欣鼓舞,沒想到這種辦法居然可行,這可真是讓人沒想到。王源當即請顏真卿挑選千餘名百姓協助砍伐樹木竹子,搓製作繩索,幫著船工們改造船隻。同時因為水道狹窄,還需要大量的人手去割斷蘆葦,挖掘淺泥建造臨時的船行通道,一旦渡河,百姓們可以就近上船。因為若是大部分百姓根本不可能蹚過蘆葦蕩去到河邊。

整個營地裏頓時一片熱火朝天,很多百姓們也都自發的開始幫忙,他們幫著搬運竹子,在周圍數裏方圓的十幾座沙土山包上幫著尋找合用的材料。收割蘆葦捆紮,作為船身增加浮力和防撞之用。每個人都因為快要脫離黃河以北的這片苦海而興奮不已,幹起活來也是渾身是勁。

王源其實還是很憂慮,因為他發現了事情其實並沒有想象的那麽簡單。剛才這一趟試航雖然成功,但這一趟用的時間超過了兩個時辰。早上出發到了午後才返回,用的渡河時間超出了想象。九艘小船可拚裝一條大船,兩百餘艘小船隻能拚裝成二十六艘大船。每條拚裝之後的大船除了九名船工之外,大概隻能搭載六七十人左右。也就是說,二十幾條船就算滿員出發,一次性也隻能運送不足兩千人過河。近五萬軍民,半天一趟來回,一天隻能跑兩趟的話,一天隻有四千人能渡河。全部渡河完畢豈非需要十幾天的時間?這是絕對不成的。

十幾日時間,這簡直是開玩笑。麵對強敵環伺,需要盡快全部渡河,可不能在這裏耗個十幾天。王源心理的極限是三天時間全部渡河完畢,這便需要每天渡過一萬五六千人才可以,這是現有渡船運送能力的四倍。

解決的辦法並沒有什麽良策,隻能是每船多裝人,另外減少渡河的時間,並且需要利用夜晚的時間橫渡。夜間渡河的危險可想而知,但王源別無選擇,這個險必須要冒。利用所有的時間日夜不停的渡河,才能保證以最快的速度將百姓們盡數送過對岸。

王源將這個想法跟顏真卿和賀蘭進明商議了一番,兩人也都覺得需要冒這個險。因為他們都知道留在這山寨之中越久的後果便越是糟糕。對方的兩萬兵馬也在午後抵達了山寨西邊數裏之外紮營。雖然沒有一上來便動手,但隻要一發現己方在渡河的話,怕是立刻便會發動攻擊,這一點毋庸置疑。

接下來的幾天,不僅對防守的兵馬是極大的考驗,對渡河的船工們也是極大的考驗。晝夜不停的渡河不僅考驗的是船工們的體力,也考驗他們的操舟技術。夜間渡河那是最忌諱之事,他們在平時也絕不會在夜間在河麵上泛舟的。

各種問題堆積在一起,給眾人很大的心理壓力。但人人都明白這是到了拚命的時候了,壓力巨大卻也不得不去麵對。

從上午開始,按照王源的指示,趙青和譚平便將五千兵馬分成二十餘隊。在寨門的青石牆處安排了五百人防守,同時在進入寨門之後的十幾處必經的道路旁邊的樹林和蘆蕩之中也都要埋伏兵馬。樹林之中倒還好辦,這

些沙土包雖然並不高,隻是一些長了樹的小土丘罷了,但作為埋伏弓箭手偷襲的場所還是起作用的。最麻煩的便是在靠近百姓們登船的一大片開闊地周,這裏除了那座聚義廳所在的山包便沒有別處可以藏身。要埋伏便隻能藏身蘆葦蕩中。

然而蘆葦蕩中都是淺水汙泥之地,藏身於此是不容易的。兵士們若是全部泡在水中晝夜等待敵軍來襲,顯然是不太可能的。白天還好,畢竟秋陽的威力尚在,水溫不算太低。然而夜間泡在水裏一定會出人命的。入秋的天氣自從那場豪雨之後便變得越來越涼爽,夜間的溫度也直線下降,清晨地上都有些霜露了,泡在水裏豈非要送命。而且在蘆葦蕩中埋伏很容易產生一個技術性的問題,那便是弓箭手們視線受阻無法瞄準射箭,半個身子在一人高的密集的蘆葦蕩中,跟瞎子其實也差不多。

為了解決這些難題,王源和趙青譚平等人商議設計了一種高腳的樹枝平台。他們用樹枝編織了簡易的可落足的平台,然後利用蘆葦的密集和水麵的浮力將平台壓在蘆蕩水麵之上,這樣桌麵大小的樹枝平台可供三四個人站立上麵卻並不沉沒。人蹲在上麵,恰好能被茂密的蘆葦枝葉阻擋,但要是站起身來,便可露出小半截身子,可以看清楚周圍的情形。這小小的平台解決了兩大難題,既可以讓兵士們不用浸泡在水中受凍,又能看清楚敵軍的蹤跡,用弓箭加以射殺。

所有的一切都在緊張而有序的展開,整個瓦崗寨內部軍民都忙的不可開交。真可謂爭分奪秒的在敵軍進攻之前做好準備。人多力量大,眾人拾柴火焰高,經過一下午的忙碌,二十五艘拚裝大船終於完成。晚飯之後,王源決定不耽誤任何的時間,立刻開始渡河。

所有的兵馬立刻就位埋伏,船工們也被召集起來,王源對他們一番激勵和鼓勁,便下達了渡河的命令。因為是第一次的渡河而且是半夜的橫渡,危險性極大。所以顏真卿讓百姓們自願報名。百姓們都很猶豫,都知道夜半渡河的危險,再加上這些怪船是否可以抵禦風浪也未可知,所以都不太積極。

為了表示給船工和百姓們吃個定心丸,北海太守賀蘭進明也親自坐著這第一批渡河的船隻渡河。他要到江對麵去安頓渡河過去的百姓。王源對賀蘭進明的舉動很是讚許,他找到了豐王李珙,希望他也能做個表率。李珙雖然也很是害怕,但他不願在王源麵前表露自己的膽怯,於是也硬著頭皮上了船。

賀蘭進明和李珙的舉動讓百姓們很受鼓舞,一位太守一位當今王爺都不怕,自己還怕什麽?於是很快,二十幾艘大船上便坐滿了一千五百多人。本來滿員可達兩千人,但因為是夜渡,為了安全起見,王源便讓每條船少載數十人以策安全。

初更時分,二十幾條改裝的大船緩緩的駛離蘆葦蕩,朝著奔騰咆哮的黃河河道之中出發了。王源和顏真卿等人都很緊張,這一次夜渡如果成功,那便拉開了渡河的序幕了。而渡河開始後,惡戰恐怕也將會很快打響了。

……

瓦崗寨西邊數裏處便是常元圖的大軍軍營。常元圖本以為抵達白馬渡口時嚴莊的五萬大軍便已經到達,自己可以避免獨自進攻所帶來的風險。然而當他率軍跟隨平原城兵馬抵達黃河岸邊時,卻發現嚴莊的五萬兵馬根本沒到此處。

常元圖當然不想在嚴莊大軍沒有到來的情況下和對方交手,淇水河畔的那一戰已經讓常元圖心有餘悸,他知道眼前對手的強大,不到萬不得已的情形下,他絕對不會和對方死磕。但嚴莊也明白,如果對方要渡河逃走的話,自己也不得不硬著頭皮發動進攻。因為如果放任對手在自己眼皮底下渡河溜走的話,大燕國皇帝安祿山必會活活剝了自己的皮。所以常元圖一方麵派人即刻去催促嚴莊大軍急速趕來,一方麵也暗自祈禱對手不要那麽快的渡河逃走,免得自己被迫不得不發動進攻。

好在平原城的大隊人馬的動向讓常元圖覺得稍稍的安心,因為對方居然沒有去往白馬渡口渡河,而是來到了當年瓦崗寨所在破落山寨之中停留。常元圖知道,這一帶除了白馬渡別無渡河之處,對方躲在瓦崗寨一帶的濕地沙洲這一段的河道是無法渡河的,這多少讓常元圖覺得心中稍慰。雖不知對方這麽做的意圖何在,但起碼對方暫時無法渡河是個好消息,自己不用在嚴莊到來之前便必須發動進攻了。

於是乎,常元圖在瓦崗寨西邊數裏處紮下了營盤,下令兵馬嚴密監視對方的行蹤,保持高度的警惕。甚至命人在營地前構築簡易的工事,做好了防禦的準備。

一下午,常元圖都騎著戰馬在山寨外逡巡觀察,站在西邊的山坡上能遠遠看到山寨的蘆葦蕩和樹林之間有許多百姓忙碌的穿梭的身影,常元圖也不知他們在幹什麽。但常元圖隻需要看住河麵,沒有船隻橫渡便大可不必理會。

當晚,常元圖喝了幾杯酒後有些醉意朦朧,這些天帶著兵馬追趕至此他也很是勞累,身上都酸痛無比。於是早早的便鑽進了自己的帳篷中蒙頭大睡。就在他睡的極其香甜,正在做一個自己和太原城中凝華樓中長妓紅杏兒的春夢時,卻被手下副將粗魯的喊叫聲給驚醒了。

“常太守,快醒醒。敵軍那邊好像有動靜。”

常元圖一骨碌爬起身來,腦子裏還殘留著剛才的春夢,心裏十分的不痛快。

“什麽動靜?”常元圖喝道。

“好像……他們在連夜渡河。”副將急促的道。

“什麽?怎麽可能。”常元圖氣急敗壞的爬起身來,披掛整齊後立刻在副將和親衛的陪同下出營登高朝著東邊的山寨之中看去。但見前方數裏處的山寨之中一片燈火通明。無數的篝火和火把將天空都照的發亮,無數的人影來來回回的奔跑忙碌不休。這都還罷了,順著副將們的手指,常元圖看到了遠處的河麵上那幾十處星星點點的火把。河麵上有那麽多的火把的火光,而且在緩慢的移動,那不是在渡河還是什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