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憩之後,楊家姐妹和王源在未時末時已經坐在的院子裏的小木亭中。新沏的綠茶香噴噴的,午後的初冬的陽光暖融融的,空氣也如春日般的溫煦。

王源愜意的靠在木椅上品茶,眼光不時瞟過身邊的的楊家姐妹。秦國夫人和楊玉環已經穿的整整齊齊的,發髻也梳理的一絲不苟,完全是兩個高不可攀的貴婦人的形象。誰又能想到,就在不久前,兩個貴婦人卻是承歡於床第之間大膽銷魂的尤物。

如幹涸的鮮花得到了甘霖的滋潤,兩女的臉上都帶著淡淡的紅暈,顯得容光煥發。雖然剛才來到院子的小亭中的時候,兩姐妹見麵的時候互相間略有些尷尬,不過她們似乎很快便調整了過來。也許是早已經有這樣的心理準備,早知道有這麽一天,兩姐妹也很快便坦然了起來。

倒是秦國夫人見到王源時白了他一眼,低聲道:“可讓你得償所願了。”

王源也無語可答,隻嘿嘿而笑。秦國夫人不搭理他,上前挽著楊玉環的胳膊徑直來到了這處小木亭中,命紅豆兒和綠葉兒沏了茶水,三人在此閑坐閑聊,曬曬太陽。

喝著茶水,三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話。

“二郎,明年春天,我們打算在旁邊圍上個小園子。小妹說想種些花草什麽的,還可以養幾隻仙鶴小鹿兒什麽的,你說好不好?”秦國夫人慵懶的抬著手指著西邊浣花溪畔的草坡道。

王源笑道:“怎麽?你們還真打算永遠住在這裏不成?倒要把這裏建成座府邸了。”

“為何不可?我很喜歡這裏呢。我還想著,明年春天在旁邊的坡地開一方魚池,放入些錦鯉養著。在浣花溪中種些蓮花。到了夏日,可以賞蓮觀魚,這裏便更是美了。”楊玉環嬌聲說道。

王源嗬嗬而笑,正欲開口調笑楊玉環當初還說要遁入空門做女道士,如今卻又要做這些俗人做的事情。但他尚未出聲,忽然間眼角的餘光瞥見了身後的竹林之畔似乎有人影一閃而沒。王源嚇了一跳,還以為是紅豆兒和綠葉兒在竹林旁玩耍,然而下一刻,他看到了紅豆兒和綠葉兒正站在草廬的木廊下指指點點的說話,也就是說,竹林邊的人影並非紅豆兒和綠葉兒他們當中的一個。王源瞬間警覺了起來。

要知道,這浣花溪畔的草廬之中除了楊家姐妹便是紅豆兒和綠葉兒兩個婢女,除了她們四個之外,沒有任何一個人能夠出現在這裏。四周方圓五六裏的密林邊緣都被王源命人豎起了木欄隔絕。東邊的進口隱藏在林木之中,而且一隊二十餘人的神策軍親衛十二個時辰不間斷的守衛巡邏著木欄周圍,他們的職責便是不讓任何無幹人等進入這裏,發現楊家姐妹的居處。

這些守衛們被嚴令不得進入木欄內半步。他們都是精挑細選而出的最忠誠的士兵,對王源的命令奉若聖旨一般。而且神策軍的軍法他們也清楚的很,一旦違背命令擅入此中,便將會遭受極刑處罰絲毫沒有姑息,所以他們是絕對不會闖進來的。除非是有緊急的情形出現,譬如有外人闖入,他們才可以進來緝拿闖入者保護秦國夫人和楊玉環兩姐妹。

王源疑惑的站起身來,轉身朝著身後的竹林冷目逡巡。楊家兩姐妹驚覺有異,秦國夫人詫異問道:“二郎,你怎麽了?”

王源微微擺手道:“剛才我好像看到竹林之側有人影晃動。”

兩女也嚇了一跳,忙朝著竹林細看,但見翠竹搖弋,竹葉翻卷沙沙有聲,那裏有半點人影和動靜。

“二郎莫不是眼花了。夕陽對著眼睛照,容易讓人眼花。這裏那裏會有其他的人進來?再說你不是安排了不少士兵在外邊守著麽?”秦國夫人低聲道。

“我還沒到老眼昏花的時候,確實有個人影一晃而沒,我看的真真切切。”王源低聲道。

“會不會是你手下的親衛進來了?”楊玉環蹙眉問道。

王源道:“此處嚴禁他們進入,沒我的命令他們豈敢進來。那可是要掉腦袋的。”

“也許是你今日來了,他們有事要找你稟報也未可知。你若不在這裏,他們當然不會進來。”楊玉環沉吟道。

王源一想,覺得有些道理。今日自己來到了浣花溪,情形又有所不同了。或許是有什麽緊急的事情要稟報,所以他們隻好進來找自己。那麽能進來此處找自己的隻有趙青了,因為隻有趙青才知道這浣花溪中的秘密,他若踏足於此,倒也沒什麽大不了的。可能是見自己和秦國夫人以及楊玉環正坐在這裏說話,他為了避嫌不敢出來現身,

王源緩步走到竹籬笆旁邊,對著竹林一側沉聲叫道:“是趙青麽?是否是有事稟報?出來吧。”

竹葉沙沙,無人回應。王源再叫了幾聲,依舊是毫無反應。

“二郎,怕是真的沒人,你定是看走眼了。”秦國夫人揚聲笑道。

王源也哈哈笑道:“定是如此了,看

來我真的是被太陽晃花了眼,根本就沒有人在這裏。”

秦國夫人和楊玉環聞聽此言捂嘴咯咯而笑。王源大踏步回到亭中,兩女剛要坐下,王源卻一把將兩女摟在懷中,低聲道:“有外人闖進來了,你們裝作若無其事的回屋裏,拴上門栓不要出來。除了我叫門,誰叫門你們也不要開。”

兩女嚇了一跳,楊玉環驚愕道:“可是你剛才不是說你看花了眼麽?”

王源低聲道:“傻瓜,我是說給闖入者聽的,他們定然隱匿在竹林之中。現在聽我的吩咐,裝作若無其事的進屋去,不要慌亂。”

兩女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王源不會故弄玄虛,定然是真的有人闖入了。這可不是小事,闖入浣花溪秘居之處,便等於將秦國夫人和楊玉環的立足之處曝光。特別是楊玉環還活著住在這裏的秘密更是要被曝光於天下,這可不是開玩笑的。

秦國夫人麵色發白,身子都有些顫抖了。楊玉環雖然也麵色煞白,但顯然她似乎比秦國夫人更為鎮定。聽完王源的話,楊玉環忽然高聲道:“八姐,我覺得有些冷了,想進屋去加些衣服。八姐陪我去進去好麽?”

秦國夫人強自鎮定,揚聲道:“好……好的,小妹,我陪你去添衣服。”

“走吧。”楊玉環伸手挽住秦國夫人的手臂,兩人緩緩的出了木亭,裝作若無其事的往茅舍而去。

王源看著兩人的背影,心中籲了口氣,楊玉環這個借口倒是天衣無縫。實際上楊玉環能如此鎮定,王源一點也不吃驚。當初自己被迫和李龜年去刺殺她的那一次,楊玉環便表現的極為鎮定,給王源留下了深刻的影響。這個楊玉環像是個謎一般的女子,一時爛漫若春花,一時沉靜如秋水,有時卻又嬌媚甜膩如蜜糖一般,性格當真多變。

眼看著兩女回到廊上,在紅豆兒和綠葉兒的攙扶下進了屋子,然後傳來了關門上栓的聲音,王源鬆了口氣。他緩步走向竹籬的出口拴著的大黑馬,眼睛緊緊的盯著竹林左近的區域,來到大黑馬的旁邊,借著馬身的掩護,緩緩從馬背上取下破軍劍來,輕輕的拔出了鞘。

王源的身形在竹籬下弓身疾行,靠近竹林時,王源著地一個翻滾,一頭紮進了茂密的竹林之中。進入竹林之後,王源趴在濕漉漉冰冷的地上一動不動,仔細的傾聽著周圍的動靜。按照王源的猜測,方才那人影一閃之際便消失不見,隻可能是鑽進了竹林之中。

此處隻有這一片竹林能存身,樹林距此還有數十步遠,故而王源斷定那人鑽進了竹林裏。這竹林如此茂密,鑽入其中是不太可能看到外邊的情形的。剛才自己的幾聲呼喊怕也是讓竹林中藏匿的人不敢露頭,所以剛才自己故意做戲,便是要打消藏匿之人的警惕,彌補自己剛才那幾聲喊叫聲帶給他們的警惕。一旦他們聽到自己的話,便會以為行蹤沒有暴露,便一定會再次行動。

竹林下方的空隙之處正是最佳的觀察視野,上方竹枝茂密,視線會被完全遮擋,故而王源趴在地麵上,在潮濕腐敗的落葉之中緩緩爬行。雖然爬行之際會有沙沙的聲響,但在風吹竹林的沙沙聲中,這些聲響完全被淹沒,所以不虞會被發覺。

這片竹林並不大,隻是沿著浣花溪南岸生長的狹長的一條,最寬處也不過四五十步。故而透過竹子下方的根莖之處,可以將兩側的地麵基本上能看的清楚。除非是起伏之處視線受阻,或者是最遠的邊緣處因為竹子茂密的根莖所遮擋才會看不清楚,但王源相信,竹林中的人是絕不會躲在邊緣處的,而隻可能是躲在中間竹林茂密之處。

沿著竹林的縱深爬了數十步,王源逐漸的進入了竹林的深處。王源在一處微微隆起的地麵上方停了下來,探頭朝前方觀瞧。下方十餘步外斜斜的竹林地麵的竹葉從中,兩個黑色身影如兩隻大烏龜一般的也趴在地麵上,王源從隆起的土坡上方探頭的一瞬間,這兩人也正昂著頭朝這邊看來。六目相對的一瞬間,三人都嚇了一跳愣住了。原來那兩人也是利用竹林下方的空隙朝外窺伺動靜,雙方相向爬行,中間隔著的一小道坡坎擋住了雙方的視線,讓他們居然爬到了這麽近的距離才相互發覺。

相遇的錯愕持續了不到數息,下一刻王源騰身而起,雙腳在兩根粗竹上借力一蹬,身子如一隻大鳥飛撲而下。對麵兩人也同時做出反應,他們站起身來,手中明晃晃的鋼刀一左一右朝著飛撲而來的王源便劈了過去。

王源一聲大喝,長劍劈下,和左首那人刀劍相交。但聽的刺耳的聲音響起,那人手中的鋼刀被一劈兩半,隻剩下半截鋼刀怔怔發愣。與此同時,王源的腳尖在竹枝上用來蹬踏,借著反彈之力身子拔高數尺,堪堪躲過右側那柄劈來的鋼刀。

下一刻,王源身子落在左首那人的身側,那人將半截鋼刀往王源的麵門一丟,身子便往南側撤開,想逃離王源的攻擊範圍,和同伴匯合。

王源豈容他脫身,上步探手,破軍劍帶著刺目的光芒橫劈而至,那人隻覺劍氣森森籠罩頭臉,嚇得大聲尖叫,眼睜睜的看著長劍橫劈向自己的麵門卻無法躲避。王源手腕翻轉,破軍劍的劍刃翻轉為劍身,蓬的一聲擊打在那人的麵門之上。頓時一道窄窄的劍刃的痕跡在那人的臉上顯現了出來,這一擊將那人擊打的腦子裏嗡然作響暈頭轉向站立不穩。王源左拳擊出,迅捷的擊打在那人的頸側之處。噗通一聲響,那人如破口袋一般摔倒在地麵上。

這一切都在電光石火之間發生,左首那人倒地的瞬間,右側那手握鋼刀之人才堪堪抵達王源身前。他本是要揮刀逼退王源,掩護同伴後撤,此刻同伴倒地,此人很是見機,立刻撤身後退,撒腿便往竹林外跑。二打一被頃刻間放倒一個,而且對手的長劍鋒利無比,可斷鋼刀,那還有什麽好打的,還不如立刻逃走。

王源豈容他逃離,飛步追趕。沒想到那人身手甚是矯捷,三步兩步便衝出數丈,並且將手中鋼刀脫手丟向王源阻擋王源的追趕。王源差點被旋轉而來的鋼刀砸中,閃身躲避的一瞬間,那人已經衝出了竹林。王源飛步追出,隻聽得西側茅舍附近大黑馬發出嘶鳴之聲。王源忙飛奔往西,繞過竹林的突出之處,但見那人正爬在大黑馬的背上,死命的拉扯著韁繩,顯然是打算騎著大黑馬逃走。然而大黑馬可不是一般的馬,那是寶馬良駒通人性的馬兒,不斷的蹦跳嘶鳴,將那人在馬背上顛的無法安坐。

王源伸手入口打了個呼哨,大黑馬縱身躍起跨過竹籬直奔王源而來。馬上那人猛拉馬韁,可惜馬兒根本不聽他的,反而將他往王源的身邊帶,一急之下忙滾鞍下馬。落地的瞬間,隻覺得小腹一痛,身子飛出丈許之外,劇烈的疼痛襲來,整個人竟然疼的昏了過去。原來在落地時,被大黑馬後蹄一腳飛踹中了肚子,差點連腸子也踢得斷成兩截。

王源飛步上前,將其雙臂翻轉,扭將起來。用馬背上的繩索將其五花大綁捆的嚴嚴實實。返回竹林之中將另一個尚在昏迷的闖入者也拖了過來,同樣牢牢的綁住。

茅舍中的秦國夫人和楊玉環等人透過窗戶看到這一切,見王源已經抓獲了兩人,忙開了門趕出來。秦國夫人一臉緊張叫道:“二郎,這些是什麽人?”

王源擺手道:“稍後再說,不知他們是否還有幫手,這一片須得全麵搜查方可。紅豆兒,請你立刻去木欄門口去見趙青趙將軍,命他立刻來見我。這裏我暫時不能離開,以防有變。”

紅豆兒忙答應了,提著裙據飛奔往東,去門口通知趙青等人。王源五花大綁的兩人拖進了前廳之中,提了劍在門口守衛,以防有另外的闖入者衝來解救。片刻後嘈雜的腳步聲傳來,趙青臉色煞白的衝進了院子裏,見王源一臉鐵青的站在門前,忙噗通跪倒在地大聲道:“卑職該死,卑職失職,請大帥降罪。”

王源冷聲喝道:“你的失職待會再說,立刻帶著兄弟們搜索左近山林,搜尋還有沒有其他闖入之敵。”

趙青連聲應諾,連滾帶爬的衝出去,不久後,士兵們腳步雜遝急促的,分為數隊,沿著河岸和山林開始了搜索。小半個時辰後,趙青再次回來稟報。

“稟大帥,周圍搜索完畢,並無其他敵人的蹤跡。東邊的小樹林裏發現了兩匹座騎,想必是這二人的的座騎。”

王源點點頭道:“兩匹馬麽?照此看來確實隻有這兩人了。趙青,你可知你的失職麽?光天化日之下,竟然容這兩人摸進了這裏,這還了得?”

趙青麵如死灰,沉聲道:“卑職該死,願受任何懲罰,絕無二話。”

王源皺眉道:“你太大意了,這些人是如何進來的,查清楚了麽?”

趙青滿臉晦色,沉聲道:“大帥,卑職不是要找理由為自己開脫,然讓卑職奇怪的是,外邊的兄弟一直巡邏未停,高處的瞭望士兵也沒看到閑雜人等靠近的蹤跡。剛才我沿著木欄外圍仔細查了一圈,竟然沒有發現絲毫的侵入的痕跡,卑職當真是覺得很奇怪。”

王源也覺得奇怪,他知道,以趙青的謹慎,不太可能發生這種事情。這些人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覺的進來的,倒是一件奇怪之事。回首看著綁在一起攤在地上的兩人,王源忽然覺得有些怪異。因為這兩人渾身上下的衣服似乎都是濕的,因為是黑色的衣服,剛才沒看出來。但兩人此刻癱坐於地,地麵上便印出了濕潤的水漬來。

“我明白了。難怪找不到蹤跡,這二人定是沿著浣花溪潛水而上的。我們的木欄隻圈住了浣花溪的一側,其實很容易從溪水中偷偷的潛進來。溪畔草木豐盛,又有竹林掩護,當然可以神不知鬼不覺了。”王源扶額叫道。

眾人頓覺這種猜測極有可能,這兩人身上衣服鞋子都是濕的,這不是從水中溯遊而上是什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