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三章過陰

聽到錢叔出事了,我也顧不得多想就打車往那裏趕。

陽仔已經在門口等我了。顯然,錢叔出事,縱使這位小宅男都急得火急火燎的了。

“梅哥你可算是來了,已經過去三天了,這錢叔要是再回不來,是不是永遠都回不來了?”陽仔說道。

“你先別急,蓮花燈怎麽樣了?”我問。

蓮花燈是魂魄與肉身分離的寶物。此燈不滅,燈主的就能夠重新還陽,但要是燈一旦出事,那就燈毀人亡了。

“燈還好,就是火星子十分微弱。”他答道。

也不多說,我跟著他走進了錢叔過陰做法的小屋子裏。

這間小屋子天花板掛了一串串檀香,以及一些符紙,一進到裏麵,一股濃濃的香火味就撲鼻而來。

屋子的中間設了一個小案桌,上麵擺滿了法器和一遝遝的符紙和紙錢,案桌前擺著一尊太上老君的神像。兩邊還擺了一對紙紮的金童玉女。

此時,錢叔就躺在旁邊的一個小長凳上,桌子上的蓮花燈跳耀著十分微弱的光芒。錢叔一動不動地躺著,麵容安詳,氣息十分微弱,隨著吐納的節奏,胸腔略有起伏。

就在錢叔的旁邊坐著一個濃眉大耳的國字臉大叔。時刻盯著桌子上的蓮花燈,看到我和陽仔進來了,他才起身。

“他就是這次的顧客,錢叔就是幫他還債才走這趟陰的。”陽仔介紹道。

那位大叔看到陽仔如此客氣地把我領到這裏來,已經猜到了我不是普通人。

“先生,這麽年輕就這麽有本事啊。”他看著我目光有神地讚道。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那啥,別的先不說了,先跟我說一下情況。”

原來,這次的陰債有些棘手,這次的陰債不單單是錢這麽簡單而已。

這個顧客叫周國平,四十快過半百,做點生意買賣。但是前些時候,就在他父親忌日的那個晚上,他和他的太太都不一而同地做了一個夢。夢見了他已經死去了的父親。

在夢裏,他的父親要他幫忙還債,還給一個叫李桂芳的女子。

這個女子他是認識的,不是別人,就是他們村的。當年,他的父親濫賭欠了人家好多的錢,現在在陰間受苦,非得還了債才能兩清。

原本,隻不過是一個夢,他覺得不過是自己神經壓力太大了,但是為什麽偏偏在自己父親忌日的那一天夢到,而且他的太太也做了相同的夢。

於是,他開始相信,這件事絕對不是巧合,兩個人一合計就決定找個先生,正巧,有認識的熟人把錢叔的名號報給了他,說他會走陰。

按照熟人的指示,他找到了錢叔,並且說明了情況。但是錢叔下去了那麽久,卻至今未歸。

“不對……”我聽完他所說的情況搖了搖頭。

“哪不對了?”他疑惑地問道。

我衝他笑了一下,沒有直接回答他,而是把目光鎖定在了陽仔的身上。

“陽仔,錢叔過陰還債,這種情況會怎麽辦?”我問。

先前的時候我已經說過了,還陰債的方式有兩種,一種是請陰兵上來委托,另一種是像錢叔這樣有本事的過陰,也稱為:走陰。兩者的區別在於情況的嚴重性。

“如果單單隻是欠了錢的話,錢叔隻要把陰兵請上來就可以了。”陽仔回道。

我回過頭,審視著這個叫周國平的,看來他對我們還有所隱瞞。

“你不說點什麽嗎?”我淡淡地問道。

他歎了口氣,抽了抽長滿了粉刺的鼻子:“好吧,我說。”

原來,正如我所想的那樣,並不是簡單的上代人欠錢的關係。

這周國平的一家子在他父親的那個年代是村子裏唯一的地主。那個時候還沒有分土地,雖然全國不少地方都開始土地改革了,但是改革之風還沒有波及到這個偏遠的村子。

李桂芳是村子裏有名的寡婦,隻因為他們家有一樣祖傳的寶物,據說是乾隆爺留下的一把題扇,這把扇子上麵不僅提了乾隆皇帝的真跡,還蓋了乾隆皇帝的大印。

有人還聽說,這把扇子是乾隆皇帝賜給當朝的一位文武狀元,後來狀元歸隱山林,扇子幾經輾轉流傳到了李桂芳的手上。

有才的會被妒忌,有寶的自然也會招人惦記。周國平的父親不僅是一位地主,更是一位古玩的愛好者。有錢人閑著沒事都愛幹些耍弄錢財的事情。

原本,地主是想用錢把那把寶扇給買了,但是李桂芳死活都不肯,畢竟這是人家的傳家寶。

說到地主,大家差不多都會想到周扒皮,這周國平的老父親雖說不至於像周扒皮那樣心狠手辣,把楊白勞一家弄得慘絕人寰。但是他的手段也是有的。

周國平的老父地資豐厚,就連李桂芳家吃的米都是從他們家的地裏種出來的。

所以他就威脅李桂芳,要是不把寶扇交出來,他就把地收回來。

而且,那個時候,李桂芳已經是寡婦了,欠了地主家不少錢。

李桂芳沒有辦法,帶著幼小的兒子想要離開這裏。但是那周國平的老父親怎麽肯善罷甘休,把李桂芳母子兩個抓了起來。強迫他們要麽還錢,要麽交出寶扇抵債。

“後來呢?”我問。

周國平停頓了一下,然後繼續說道:“李桂芳就把寶扇交了出來。”

“那不是沒事嗎?”我疑惑地問道。

他搖了搖頭,深深地歎了口氣兒:“我父親發現那把扇子是假的,一氣之下就……”

“就怎麽樣?”我急切地問道。

“活活地把他們母子倆打死了。”

“這何止是隱瞞了事實,你簡直是在扭曲事實!”我嗬斥道,也不顧對方是一位年長了我二十歲的大叔。

原本,他告訴我他的父親濫賭欠下了陰債,但現在何止是陰債那麽簡單。這是人命債,人命債就得一命賠一命。我猜他的父親一定不得善終。

“後來,我的父親也深染重疾,暴斃而亡。我原以為這件事就這麽過了,沒想到……”

“你也沒想到會連錢叔也一起拖累了吧?”我問。

他眼神開始閃爍,喉嚨滾動,不自覺地咽了口唾沫。

想來,他連錢叔也騙了,要不然錢叔說什麽都不會下去還什麽陰債的,天理循環,因果報應。

據說,人死後都有專門的判官,根據你今生的所作所為決定你的下一世,但是在此之前,還有一個專司陰債的衙門,有陽人欠了你的錢的,都可以上報,然後托夢討債,要麽上麵陰兵上去,要麽有人下到陰間幫忙處理。這跟我們陽間的請律師很像。說白了,錢叔就是溝通陽間與陰間的律師。

但周國平這事不是我們該管的事,也沒有能力去管,唯一能做的就是減少這類事情的發生。

“那你為什麽現在肯坦白了。”一直沒有說話的陽仔問道。

周國平轉過臉去看了看躺在**一動不動的錢叔,眼神有些恍惚,他一邊用微弱的目光凝視著旁邊的桌子上,一邊歎了口氣。

“我不想連累一個無辜的人,早知道會這樣我就不會請求錢叔幫忙還債了。”他說道。

我笑了笑:“算了,沒那麽多的早知道,現在唯一要考慮的是怎麽救錢叔。”

說完,他和陽仔都讚同地點了點頭。

“蓮花燈雖然很微弱,但是還並沒有滅,說明錢叔暫時還沒有事。隻不過是因為其他的一些什麽原因滯留在了下麵。”

“那要怎麽辦?”陽仔問道。

“你跟了錢叔這麽久,學到點東西沒有?”我問。

他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低著頭說道:“梅哥,我那個……”

我揮了揮手示意他可以不必再說下去了,我估計這家夥除了會紮點紙人以外,學得最多的就是怎麽打怪升級了。

“得想個辦法把錢叔帶上來。”我說道。

但是轉念一想,卻是讓我犯愁了,我可不會這過陰的本事,雖然自己已經下過了一次地府,但是上次是死了,黑白無常帶我下去的。

“不過我好像聽錢叔說過,要是三魂足夠強大,可以附在紙人的身上,然後打開鬼門關進入陰間。”陽仔突然想起來。

我點頭嗯了一句,這個辦法我也有所耳聞。但是打開鬼門關容易,要進去可就難了。錢叔之所以能過陰,進得了鬼門關是因為他已經被陰間的政府認可了的。

但是我就不一樣了,雖然是陰陽先生,卻沒有在下麵一個名號。

這就有點像我們陽間的官方認證了。你的身份被認定,那麽自然就暢通無阻,但是你要是沒有在陰間,那別說到鬼城了,就算是鬼門關也進不去。

那到底要怎麽樣才能像錢叔那樣合法地進入陰間呢?

這個事還真不好辦,因為錢叔的紮紙手藝是代代相傳的,所以陰間也就認定了隻此一家別無分號。隻要是手藝的傳承者,就有資格過陰。

“誒…不管了。”我看了看越來越微弱的蓮花燈,已經下定了決心。

不管怎麽樣,先下去再說,至於鬼門關那一關,隻好到下麵再想辦法蒙混過去,畢竟蓮花燈已經越來越弱,等不到我把所有事情想好了再下去救他了。唯今之計也就隻有走一步想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