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月的時間,衛嫤也差不多適應了地下城的小日子,她還是每天堅持去種樹種花,在兀言昊的眼皮底下進進出出,有時候也抓幾隻地鼠丟進麻布袋裏,說是身上沒錢,太窮,吃不起肉脯,隻好吃地鼠肉來自我安慰,有時候還很大方地請兀言昊去吃。予聆寵著慣著她,她要往東便不往西,標準的老婆奴樣式,看得兀言昊直皺眉頭。

而這段時間裏,予聆也好,衛嫤也罷,武功身法再無進步,就好像那被翻紅浪的一夜夜都是虛度了。

“你們夜裏到底在做什麽?”兀言昊實在忍不住,便將予聆拎來問話,白衣翩翩的少年聽他哪此問,便用一副怪異的眼光看著他,好似聽見了天方夜譚。

“孤男寡女,溫香軟玉,師伯,你倒告訴我能做什麽?你難道還真指望著我師父那樣的人可以教出個像你這樣的雙修高手?嘖,你真是太抬舉他了。”他之前什麽也不說,什麽也不問,就揪著這點時間和衛嫤過得溫存些,什麽雙修不雙修,小兩口完全忘了個徹底。至於什麽武功不武功,兩個人都放下了。兀言昊這身武功那樣高深,不也一樣畏畏縮縮在躲在地底做縮頭烏龜?人哪,就是跨不過心裏那道坎。

予聆的想法與衛嫤也算是不謀而合,兩人相處的時間本來就不多,兩個人夜裏一挨著就像是魚遇見了水一樣,還管得什麽雙修不雙修,予聆不是沒試過,可是越讓她忍住,她就越想笑,越笑,就越忍不住。予聆舍不得她那天生的媚態,很快就認命地沉淪下去。

兩人住在那大紅房間裏,儼然就是一對琴瑟和諧的新婚燕爾,而至於兀言昊的希望與囑咐,老早就被他們拋去九霄雲外了。按照衛嫤的思路就是,他們要混出這地下城的方法並不是沒有,又何必被人玩弄於股掌之上?把命運交在別人決斷裏,一直是她無法接受的。沒道理說,她能推去南禹宗主的可笑身份,卻不得不屈服於浮屠宮宮主的yin威之下。

予聆回答很無恥,與那斯文俊雅的外表十分不符,那慵懶的神情居然還帶著幾分市井味的痞氣,令兀言昊啞在當場。當然,司徒劍口裏誇的那個“上得廳堂下得廚房,煮得了米飯熬得了羹湯”的十全乖徒兒並沒有出現。予聆作為浮屠宮的傳人,卻沒半分傳人的樣子,大部分的時候,他隻是個喜歡抱著老婆閑逛的無賴。

可偏偏這樣的姿肆而灑脫的生活又是兀言昊幾十年來夢寐以求的。

“你真的不想再出去了?”這個問題他問過許多次了,可是他還不死心。看見小倆口在溪邊種桃樹的時候,他問了一次,看見這位師侄在清水潭邊搭了一座草廬之後,他又問了第二次……到如今,他已經不記得自己究竟問過幾回,仿佛一直以後,那個巴巴地趕著要出去的人是他,而不是這個沉著冷靜的少年。

他漸漸坐不住了。

予聆聽了他的話,反倒笑起來:“我想啊,可是師伯不讓,那我們就聽話一點,不出去了。”他以前在不得已的時候催動過雙修的法門,但其目的不過是想幫衛嫤恢複功力,以過命金丹的奇效將陰陽轉換,當然,那時候他和她都還沒有這層美好關係……到了現在不一樣了,他與衛嫤在一起,隻掰著手指算來的時光,出去山洞,他們麵臨的就是分離,所以相處的日子,他們一點也不想浪費。靈肉相互,並沒那麽多功利,他有時候醒來,看看身邊那個安睡的人,就已經十分滿足。

如果說做宗主不符合衛嫤的想法,那雙修之法便是與予聆所求的相悖,試問**女愛,又怎麽能做得那樣愚昧可笑?都說夫妻敦倫是極樂天堂,他有這個機會表現,可不能白白浪費。

予聆回答的時候,還摸著夏侯卓琪的那柄劍,雖然麵臨兀言昊的偷襲他已經習以為常,但作為一個合格的武者,他還是得陪著走幾招,挨兩記耳光當是替大師伯泄憤了。

“師伯,我有一件事想來想去也不明白,你武功那麽好,既是浮屠宮的宮主,又是隱衛的真正統領,為什麽卻能看著兄弟們受傷被困呢?你明明知道那小皇帝不會放過你,你為什麽還能忍得住?是因為他是你女人的兒子?”予聆說話很直白,兀言昊建立這座地下城是好事,卻同時也將自己囚禁在了過去的夢魘之中,人與人有感情,就算兀言昊以前與段織雲沒什麽相幹,一旦有了肌膚之親,便會變得格外不同,隻要還有心,他就不得不將對方當成自己生命裏最重要,最奇特的人。予聆睨著他笑得輕浮,可是眼睛裏卻透著一層浮華的智慧,他離兀言昊的想象很遠。“師伯……你是不是心軟了?可是軟了這麽多年,也夠了罷?”

也夠了罷?不錯,皇帝一邊向夏將罡下命令,讓隱衛接受各式各樣的任務,一邊又命人對他們圍追堵截,這一場追逐戲碼,自導自演,他好似對浮屠宮十分熟悉,熟悉到從無失手。

這些天一直有受傷的隱衛被送回來,當然,更多人是死在了外麵。

予聆的笑意深了一些,沒等他回答,又逕自說起了別的:“師伯,我想問你的是,為什麽我師父會流落在外,為什麽我入門十餘年卻不知師門何在?又為什麽,我所見到的師門,會與想象中不大一樣?”浮屠宮的名聲,多半是由司徒劍一個人撐著的,以至於長久以來,他竟不知道自己還有這麽一個師伯,當然,他現在更想知道的是,那些同門的其他師兄弟,包括師叔、師伯都去了哪裏……查訪了那麽久,案答就在跟前,不過他卻還是要有個驗證。

發果浮屠宮不是名存實亡,論及江湖地位,又怎麽容得花、柳二家稱雄?

“如果你真想知道答案……先過了我這一關?”兀言昊的目光陰冷,手裏寒芒陰現,竟撤出了一把長劍,那劍身剔透,照著兩人的俊顏一點發白。

“答案?你愛說不說?我從來不喜歡和人談條件。不過你老若是覺得寂寞,我倒不介意陪你一直玩下去。”予聆彈了一下劍身,長劍淩空而至,帶起一陣冷意。他揚了揚眉,依舊那麽輕佻,“師伯,你為了保持容顏應該費了不少的功夫,你現在的功力,還有當初全盛時期的幾成?可惜,你要等的那個人早早就死了,你就是到了三生橋畔,也一定遇不上她,興許,她早就墮入輪回,變成了別人。”

“住口,誰讓你那麽多話的?”

兀言昊似乎被他戳中了痛處,一擺劍迎了上去,兩條寒芒光錯,自空中劃過兩條華麗的弧,而這兩道弧影映在冰棱之上,又成了千百條……

衛嫤站在那圓形的廣場上,清了清嗓子,過了一會兒,清朗的聲音遠遠地轉來,通過廣場的弧壁放大,交匯,傳入了每個人的耳朵:“大家快來看,予聆公子與大宮主打起來了……”這個早已經不是新聞,地下城裏的人聽了都很淡定。甚至有些和她熟稔的還不緊不慢地嘲諷起來。

“打起來又能怎麽樣?這回還不是會輸?”予聆那實力在他們當中是不弱的,但在大宮主手上走一遭,就像小雞碰上了老鷹似的,完全不夠看。衛嫤這樣叫著,不少人便看過來,隻不過將手裏的活計放慢了一些。

“不對,這一次一定會贏的,我敢打賭。”衛嫤從身上拿出兩顆夜明珠,繼續不死心地大聲說道,“不信的可以來賭一把,我壓予聆贏,你們呢?給個話!”

人群裏少年驚叫起來:“衛姑娘,我把夜明珠送給你,你卻拿來做賭注,你、你尊重我一下好麽?”

衛嫤拍了拍胸口,道:“放心吧,我有信心不會輸,輸了就還你十顆。”

這時有人哄笑起來:“還十顆?衛姑娘你這身家是絕對還不起的,倒還不如以身相許了好!”

衛嫤嘿嘿一笑,道:“也好,以身相許我也不吃虧。”她說著,一條腿勾住茶攤邊的小方桌,一合手將夜明珠拍了下去,珠子滾圓圓地嵌進了桌麵,依舊閃著淡淡餘暉,“不敢賭的就都自己叫自己一聲龜孫子,來!下注!”賭輸贏是她的老本行,但像這樣不斯文的姑娘,眾人都還是第一次見。城中居民有人搖頭,有的卻懷著看熱鬧的心情衝上前去下注,一時間,廣場上的人都圍攏過來,聚在了正中間。而那些正在修理機關的少年們也因為湊熱鬧,巴巴地跑了過來。

高嘯見著身邊的小鬼頭都跑掉了,一時頭也跟著大起來,他想上前阻止衛嫤,但走到半路,卻停住了。

他看見一隻地鼠,不,準確來說,是一隻穿著鐵甲的地鼠,那地鼠在地上慢吞吞地走,好似有些不清醒,兩條尾巴耷著,拖出一條細細的影子。

等等,兩條尾巴?他心裏猛地一震,趕上去擋在了那隻地鼠跟前。

就在這時,斷龍石的方向傳來了沉悶的爆炸聲,他以為外邊那些已經都知難而退了,沒想到卻會在這個時候發動了攻勢。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