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那丫鬟的主子在這兒,倒是個美男子。”

謝征的話剛落音,就聽一陣踏雪聲響起。

一名持刀的男子雄立於前,一雙眼睛直直地粘上了簫琰。

不怪他會將簫琰當成主子,這些人當中,也就簫琰穿得最值錢,謝征雖然也穿得富貴,但畢竟年紀小了些,氣場也不對,至於衛嫤,因為是著了普通的男裝,看起來比謝征還要年幼。

完完約烏漆麻黑的,隻有眼睛是亮的,可是大雪天,誰也看不出他眼睛裏的冷意。

他被忽略了。

一眼望去,就像是哪家的公子哥兒帶著兩個弟弟出遠門。

簫琰的貼身兵器是軟劍,自不會時時拿在手裏,衛嫤佩了劍,但因為那把劍太過絢麗,山賊們看過眼唯一的念頭就是——這把劍應該可以賣得好個價錢。好像隻有完完約那把挎在腰上的長刀值得期待一下。

衛嫤攏起籠子,連踹了謝征兩腳,又向葉冷道:“你們兩個去前麵看看,叫那個姓柳的別亂開殺戒,這些人的命我留著有用的。”

謝征眼睛一亮,拉起葉冷拔腿就跑,剛才衛嫤的意思很明確,這些人是送上門來的苦力,有了他們擔著,他就不用再弄髒自己漂亮的衣裳了。要是被姓柳的那個凶婆娘殺光了就不好了。

謝征跑得快,第一次看到下這麽大的雪,第一次真真切切地將半截小腿踩進雪地裏,他走得有些踉蹌,圍立在馬車邊的山賊們瞪大了眼睛,掐著刀要攔住他,卻猛然聽見麵前一聲慘叫。

葉冷穩住身形,往人縫中一頂,撞開了兩名大漢。閃身繞過了他們的包圍圈,眾山賊臉色一變,這才回味起衛嫤剛才那句話的意思。他們這一回碰著的是硬釘子。

“老大!”其中一人回過神來,還沒來得及叫喊,就被一道香風掃倒。

那鳳眼飛媚的小公子一腳踏在他握刀的手上,劈手奪去了他手裏的刀,跟著兩指輕輕一夾,就像掰篾片似的,“當”地一下就裂成了兩半。她笑了笑,迎著眾山賊的麵。將兩半刀身疊在一起,再一掰,添二作四。山賊們的臉立時就綠得像春天裏的柳樹。

“老大。風緊,扯呼?”衛嫤笑嘻嘻地收起腳,將手裏的廢銅爛鐵丟在地上,眾人聽她出聲,才發現剛才空手套白刃的小公子。竟是個女孩兒。那身著華貴皮裘的美貌公子還是站在原地,靜靜地看著身邊發生的一切。他看向那小公子的眼角滿溢著柔光,溫暖得有些嚇人。

山賊們頭一次遇上這樣可怕的對手,一個個嚇得麵無人色。

“愣著做什麽,他們再厲害也隻幾個人,兄弟們團結些。做了這筆買賣,就可以到城裏買座大宅子,到時有了錢想……要什麽沒有!”

那老大提著個人走過來。顯然並不知道這邊發生了什麽。被衛嫤掰斷的刀斷在了雪地裏,已然早早陷了進去,那山賊頭目這樣看,也跟先前那些山賊們想得一樣。他將手裏的人丟在地上,用臭哄哄的汗腳碾了兩回。瞟眼道:“識相的,就將錢財都交出來。不然我就拿他喂刀。”

地上那人滾了兩圈,抑止不住地大叫起來:“姓柳的,我與你無怨無仇,你為何暗算我?”

衛嫤沒弄清這些來龍去脈,卻看清在地上打趟子的人正是她剛才派出去的謝征。她還想問問葉冷到哪兒去了,一抬頭,便見另一名彪形大漢,像捉小雞似的將人丟在了衛嫤和簫琰麵前。

完完約皺了皺眉頭,心裏還納悶著,可葉冷卻說不了話,直指著喉嚨在地上滾來滾去,顯然是被人點了啞穴。完完約按在刀柄上的手有些發僵。

簫琰卻莫明其妙地紅了臉,拉著衛嫤往一邊躲。

“老大,這個小子會武功!那個小子有刀!”那些山賊看簫琰與衛嫤退卻了,隻以為他們是害怕,便又雄壯起來,隻不過他們對衛嫤露的那兩手還心有餘忌,故不敢真的向前。那山賊頭目見兄弟們表情有異,亦不敢大意,趁著簫、衛二人避讓的當兒將刀刃逼緊了謝征用力一壓。

“管他會不會武功,現在他們的人在我手裏,你們直管去取東西!”他一腳踏在葉冷身上,一手握著大刀,別在謝征脖子上,還真有些氣勢。情況好像有些逆轉了,衛嫤直接推著簫琰進了車廂裏,二長老轉動著腦袋,用極其憤怒的目光瞪著兩個推推拉拉的年輕人。他是武林前輩,儼然不能在這兒失了顏麵,可他現在這副階下囚的德性,實在令人光火。

外麵噪雜得很,卻是完完約帶著隨從和山賊們打起來了,衛嫤不出手,完完約頂多和那山賊的頭目打成個平手,但最起碼,那些山賊暫時沒機會跟著衛嫤進車廂,二長老的臉皮還健在。

“死丫頭,你又搞的什麽名堂?”二長老看著兩人姿勢曖昧地摟在一起說話,老臉一陣發燙。

“看不出嗎?我們現在被人打劫。”衛嫤還一副理直氣壯的樣子,看得二長老氣結。哪有被人打劫還那樣興高采烈的?不……這不隻是興高采烈,這簡直就是興災樂禍啊!

這死丫頭究竟想幹什麽?二長老這樣想著,就看著衛嫤從懷裏拿出個小瓷瓶來,瓶子裏倒出些小小的朱紅藥丸,在她白皙的小手上滾來滾去。簫琰臉上依舊是那種迷死人不要賠的微笑,溫暖得化得開千年寒冰。

“給一些給你。”她將一半的藥丸分給了簫琰,就像小孩子過家家,分果果一樣。

“好。”簫琰順從地接了。

“那我們什麽時候出去?”她眼睛裏閃耀著不懷好意的光芒。

“等沁兒她……”簫琰收起藥丸,喉嚨卻有些發幹。

這……也算是得償所願吧?那些山賊平時對路人燒殺搶掠,見到稍有姿色的女子就搶進山裏做押寨夫人,玩膩了就殺了煮來吃,把人不當人來看,這回總算輪到他了。就是不知道男人被女人用強是什麽滋味。衛嫤想起那日被柳沁玩壞的小倌,不自禁地打了個寒顫。

柳沁喜歡美男。對男人從來挑剔到不行,像完完約這樣的都入不了她的法眼,這些毫無品味的山賊會讓她上心?絕無可能!

“呃,不知道謝征的話傳到了沒有?要是她把人玩死就不好了。”衛嫤覺得對手太弱了,根本不夠她來玩。要是柳沁一個不滿意開了殺戒,這如意算盤便是白打了。但要她去破壞別人的好事,她又沒這種興致。因為簫琰的事,柳沁這一路來都處於狂躁之中,若是她這樣衝進去,媽呀。柳沁隻怕這一輩子都會有陰影吧?

“要不由我去?”簫琰見她一雙鳳目撲閃撲閃,直覺得她又可愛又可笑。

“那我寧願我自己去,被她恨一世也比你去看她好。除非你很想去看她……”脫光光的樣子。衛嫤的話沒說完。眼睛一骨碌就轉到了二長老身上,她用力擠擠眼睛,做出副諂媚的表情,“咳,那個。前輩,你不是瞎的吧?”

“你想做什麽?”二長老一驚。

“也沒什麽,就是想請你看看……活春宮什麽的……那個,你不是太監吧?”她眨眼。

“混蛋,女孩子家家的……”

二長老的臉燒得跟猴子屁股似的,當即破口大罵。可是衛嫤哪想聽他罵什麽,一手提起麻袋就跳下了馬車,馬車旁。完完約與那山賊頭目正自酣鬥,卻猛感衣袂迎風,一道麗影撲至跟前,沒等兩人看清,就一陣呼嘯。夾著風聲衝到前頭去了。

“當!”

完完約倒沒什麽,山賊頭目的刀卻變成了兩段。刀頭掉在地上,還沾著一絲甜香。

那山賊頭目的臉色驀得變成了土灰色。

簫琰飄過來,輕輕拍拍他的肩頭,見他驚得合不攏嘴,幹脆丟了一顆剛得的紅色藥丸進去,等到那山賊“啊啊哇哇”地出聲,卻怎麽也吐不出來了。

二長老臉綠綠地:“衛嫤,你就算不認我作師叔,但我好歹也是個長者,你不能這樣待我!”

衛嫤哈哈笑:“我好吃好住地供著你,連吃飯都專人伺候著,哪裏對你不住了!”

二長老掙紮著想爬出麻袋:“那,那……你放我下來!”

衛嫤回答得倒很幹脆:“好!”

一語定春秋,衛嫤手中提著的東西應手而飛,直直地飛進了馬車裏,馬車裏靜默了一會兒,突然爆發出一陣大罵。

“死丫頭,你敢抽我?你爹是怎麽教你的?啊!”“你自己不長眼睛撞進來,與我何幹!我愛抽誰抽誰!”“死丫頭,你果然與那姓衛的是一個德性!啊!”“休得將我與她比在一起,她哪有她一半卑鄙!”“死……”“我還沒死!”

柳沁與二長老對罵了好半天,裏邊才傳來樂青有氣無力地勸說:“別吵了,正事要緊,這幾個小賊要怎麽處理?你已經將他們抽昏了……”

柳沁啐了一口,道:“自然是剁碎了喂狗,長成這樣也敢近我的身,自己也不撒泡尿照照。”

一道玄色的身影從車廂裏出來,卻是柳沁提著長鞭,甩著高挑的馬尾氣吼吼地出來透氣。

她身上手上都濺著些血漬,但衣物卻都還整齊得很。那些揚言要“玩死她”的小賊們,卻被她抽得隻剩下半條命。

衛嫤想起樂青還在車廂裏,也懶得去看那些山賊的傷勢,徑自轉身往簫琰那邊去。

柳沁見她不理不睬地,心頭剛熄滅的火又燒旺起來:“衛嫤,你跟我站住!”

“我站住了,有話快說,有屁快放!”衛嫤揚了揚眉。

柳沁狠狠地吸了一口氣,大聲道:“你別看我這樣……我喜歡的始終隻有簫大哥一個人,你給我好好地記住了!我跟你不一樣,我心裏隻有他!”

衛嫤腳下一滯,竟想不出可以辯駁的說辭,緩緩抬起頭時,才發現簫琰已行至跟前,正用一雙漂亮的細目情緒莫測地盯著她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