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這麽多夠不夠?”

小枇杷知道自家小姐有點兒與眾不同,就算衛嫤現在賭氣把船給鑿沉了,她也不會覺得有什麽值得大驚小怪。小枇杷的適應能力天下第一。

“夠了!”衛嫤接過那些長短不一的草杆子,氣鼓鼓地伸手,“來人,扶我過去。”

“小姐,你不是說隻出來走走,這看人,去對麵戲水閣也可以啊……”方才在船後執槳的大漢眼眉柔順地走過來,低頭為她放下舷板,又擔憂地望向欄邊倚著的曹遊,唯唯諾諾的表情像極了沒見過世麵的莊稼漢。

曹遊想想身後站著人“江湖高手”,又看看那低眉順目的大漢,底氣突地就上來了。他嘿嘿一笑,咐聲道:“對啊,要是沒膽子上來,就去對麵的戲水閣吧,隻是那兒的茶水上不得檔次,就怕辱沒了堂堂左相千金哪!”

小眼睛掃過那艘烏篷船,曹遊笑得越發開心。

以衛小姐的高調跋扈也會屈尊降貴坐人家的漁船?顯然這丫頭是背著衛夢言偷溜出來的。

一個弱不禁風的小姐,一個瘦得沒有二兩肉的丫鬟,再加個劃船、看門兩用的家仆,這小船裏說什麽也不可能容下衛小姐的十六名護衛。

曹遊在樓上看來看去,隻見到這三個人,不禁得意地翹起了嘴角。想著,他帶著一夥人慢吞吞地下樓,一臉誌在必得地堵在了廚房口的後門。

謝掌櫃偷偷看了幾眼,左邊打扇子的和右邊捶背的都是隻會搖尾巴的狗,真正會咬人的應該是曹遊身後的那四個,這四個人體形彪悍,麵孔方正,兩側太陽穴高高突起,一看就是外家高手,難不成曹遊是有備而來,特地來找衛小姐報仇的?

衛小姐隻帶了兩個人,就算那漢子能打,也不可能做到以一敵四啊……

他有些猶豫,要是衛小姐在這兒出了狀況,衛丞相不僅會拆了天香招,更會拆了金平梅家的府邸,至於右丞相那一家子,已不在他一介小民的考慮範圍之內了。

“訂了位子,自然得來。”說話間,衛嫤衣袂款款地步下舷板。

曹遊打頭站在門口,用力努著鼻子,呼吸空氣當中的胭脂香,剛想放句狠話嚇唬嚇唬衛嫤,卻迎麵挨了一記。

一蓬亂糟糟的蘆草對著臉門撒過來,蘆絮飛進鼻孔,害他迎風打了幾個大噴嚏。

家小姐主仆三個看也不看他們一眼,趾高氣昂地向正門去了。

“你們不是要進來?”曹遊愣。

“我們小姐是什麽身份?豈能跟你們這群敗類一樣走後門?”小枇杷一句話能把人戧死。

“媽蛋,都堵在這兒做什麽,滾去前門!”曹遊大吼。

“你爹是倒了八輩子黴才生出你這樣一個王八蛋!”衛嫤昂起頭,嘴裏閑閑地飄出一句話來,倒是將國丈一起罵了。

“衛嫤,你不要欺人太甚!”曹遊氣得都快將兩列狼牙磨平了。

“哼!”衛嫤不鹹不淡地哼聲,壓根沒把他放在眼裏。

同樣,她也沒把那四個彪形大漢放在眼裏。

以前的衛小姐需要帶十六個護衛,可是換了她就不一樣了。

外家把式練的是硬功夫,比得是誰的皮厚骨頭硬,她可是跟著夏侯老將軍練的玄門正宗內家心法。以她的身手,要打趴這四個人隻在三招之內,現在換的這副身子雖然嬌貴了一點,但也不會讓他們走過五招……隻是可惜,衣衫貴,身份更貴,動起手來稍有損傷都相當不劃算。

看美男本來是件好事,怎麽就那麽糟心呢!

她搖了搖頭。

曹遊好不容易推開身後的人牆,招呼一夥人烏泱泱跑進前門,衛家小姐已經上了二樓,安神逸氣地坐在雅座上喝茶了。

謝掌櫃哆嗦著雙腿跟上來,店小二瞧著隻皺眉頭,可是衛嫤卻坐在預定好的雅座上,端著副茶盞,悠閑地吹得氤氳的水氣。她一邊小口喝茶,一邊不時傾身往樓下看,微微眯起眼睛,自臉上漾過一絲輕笑,那笑容像被春風被皺的碧水,搖得人心神晃蕩。

曹遊等人呼嘯而來,卻被麵前的情致懾住了心魂,不知怎的,小心肝就撲通撲通亂跳起來。

“國舅爺,您的口水……”狗腿子好心地遞上塊帕子,反倒被主子結結實實地扇了個大耳光。

“快,還不快去把人給弄回府!動手啊!”他抹去晶亮的口水,指揮著手下的人往前衝。

“老張,這裏就交給你了!”衛嫤微微蹙眉,返身靠在雕欄邊打算看戲。

“是,小姐!”剛才還低頭垂目的大漢立即像變了個人似的,沉著臉迎頭而上,擋在過道間。

“就憑他?”曹遊左右看看,不敢置信地盯向來人。

那老張長得一張莊稼人的臉孔,連身形看起來都像,雖然手臂筋肉糾結,尚稱得幾分精壯,但站在那貼滿“高手”標簽的四大金剛麵前,就像隻小貓兒似的。

衛嫤就這樣讓他站出來,不等於讓人送死麽?

樓下行來走往的人越來越多,有些好事之徒包了對麵的戲水閣看熱鬧。幾十人圍著一方大桌,上麵雜七雜八地放了好些碎銀、玉佩、銅板……居然連賭盤都開了,很好。

“有銀子嗎?”衛嫤放下茶盞,拍了拍手。

“啊?小姐是跟在跟我說話?我、我那麽窮,哪來的銀子……”小枇杷一雙大眼賊溜溜地轉。

“借你的銀子又不是不還,你那麽緊張幹什麽?”餘光掃過賭盤,衛嫤手癢了。

“我、我不是……小姐你知道,枇杷一直就很窮很窮……”小枇杷絞著衣角,不安地扭來扭去,配上她那一身灰不溜灰的行頭,還真像個山裏來的窮丫頭。

她當然不敢頂嘴說,小姐借錢從來不還。上次逛街時小姐就搶了她的小荷包,到現在連根線頭都沒討回來。

衛嫤輕輕地哼聲,卻不拆穿。

抬頭看向對麵戲水閣裏的賭盤,她笑眯眯地問道:“莊家莊家,本小姐今天的勝算有多大?”

那莊家諂媚地一笑:“小的自然是傾家蕩產也要買衛小姐贏了。”

衛嫤也是一笑,伸手從發間撈起一朵金花遠遠地擲了過去。

小枇杷轉頭看向小姐頭上殘缺的金步搖,嚇得慘叫一聲——小姐對外人就大方對自己人就……這朵金花起碼值一百個小荷包了!

衛嫤著扶著雕欄柔聲道:“好啊,等下輸了的人可要當街脫褲子。”

戲水閣裏的看客們都跟著笑裏起來,心裏卻暗暗鄙夷這衛小姐的粗野難馴。

那朵金花在賭桌上跳了幾下,停在右邊的格子裏。

她揚起唇角,目光森然:“這點東西能抵五十兩,就買我贏!”

“好,我跟,這裏是五錢,也買衛小姐贏!”

“我出十兩,買……買鬼太保!”

“我出十二吊,買衛小姐!”

“切,那麽少!”

“讓開讓開,讓本公子看看賠率是多少再下注,有賭不為輸!”

“……”

戲水閣裏像炸開了鍋,下注聲、呼喝聲此起彼伏,樓下聞訊而來的人將大門擠了個水泄不通。

天香招的掌櫃站在樓下迎風流淚,作為定壤湖旁兩家最負盛名的酒樓,戲水閣從來就是天香招的死對頭,可現在天香招門可羅雀,對麵卻門庭若市。

衛小姐一句話,戲水閣今天接的茶水錢就能當得平時半個月的收入。

六公子也真是倒黴,怎麽就沾了個這樣的瘋表妹呢……

老掌櫃現在不僅是腿疼,連牙也跟著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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