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讓簫琰去擺桌椅板凳,他怎麽跑人家偏室裏去了?”衛嫤忘了簫琰是做哪一行的,她滿懷好奇地跟在樂青身後,想上前去看看究竟,卻被予聆提著後領捉回來。

“別去。”他警惕地瞟了龐文絹一眼,手上更加重了幾分力道。

衛嫤還沒來得及掙紮,人已經被他丟進了內堂。

她強行出手與他換了幾招,卻惹了一句毫不留情的評價:“差勁!”

衛嫤立時就蔫了。

她的功夫是大不如前,這左相府的日子過得連心也散了,如果不是重遇予聆,如果不是還能跟這案子扯上點關係,她還真把自己當左相府的大小姐了。

真是可怕的退步。

“我爹,呃,就是衛夢言交給交的案子,當然得親自過問,你攔著我做什麽?”她低頭猛衝。

“卓樺!以前我是怎麽跟你說的!”小丫鬟追著簫琰跑了,這屋裏就隻剩下他們兩個,予聆突然冷了臉,一把攥住她手腕,“你要衝動胡鬧總得有個限度,你不看看,你這三個月裏都幹了些什麽?功夫一點也沒拾回來,腦子裏也生了繭子,那點迷香你也會著道,你知不知道那天有多危險?我若是晚來一步,你就……”他怒火未熄,盯著衛嫤倔強的眸子反而躁意更盛。兩人四眼,相隔不過數寸之遠,眼睫之中閃動的電花,似一直“滋滋”作響。

“就怎麽了?趁人之危的那個不是你自己麽?你還有臉說以前,就是以前你們慣著護著,我才會那麽差勁!我以為我的功夫算是不錯的,可是卻……我不想跟你說這些,什麽都過去了,眼下我隻想把這個案子結了,別的我什麽都不要想。”衛嫤低聲吼回去,卻被他抓得更緊,骨節摩娑間,隱隱作響,她猛地一咬唇,扭開了臉。

予聆的鼻息噴在她脖子上,就像一頭覬覦獵物的野獸,她覺得這家夥隨時會一口咬下來。

他憑什麽來阻撓她?他明明什麽都不知道!

“放手!”她掙紮著,想把他甩開。

“不放!”他倨傲地挺立著,將她步步緊逼。

“放!”她踢他。

“說了不放就是不放!”他將她的手高舉過頭,一把將其推至牆邊,猿臂一舒,將她圈在了懷裏,他的胸膛壓著她,與她貼得緊密,她紅著臉,喘著氣,幾乎就要溺亡了。臉近在咫尺,就跟那一天一樣,那漂亮的唇線,織成了一場風光旖旎的夢,她的呼吸漸漸淩亂。

“我沒把她當成錦娘。”她掙脫不了,隻得放軟了身子,往牆角靠緊了一點點,距離微妙地拉開,她才發現予聆的耳朵居然也是紅的,晶瑩得就像是血色的瑪瑙,“我隻是想幫錦娘做些事,沒別的意思。錦娘說她還有個妹妹,我就猜,會不會是她,她們長得那樣相似……”

從第一次見到龐文絹,她就是這親的心思,人人都以為衛小姐追打曹國舅是放縱任性,可是她有自己的理由。既然還有命活著,為什麽不為身邊的人多做點事?

“凡事不可過於執著,錦娘在夏侯府這麽多年都沒來看望龐文絹這個所謂的妹妹,這究竟是什麽原因,你有沒有想過?你永遠那麽莽撞,有腦子就隻用在那些小聰明上,你接了這個案子,意味著什麽,你可明白?”予聆看著那張陌生的小臉,陡地泄氣,“這案子有那麽多的漏洞,馮公公怎麽會沒發現?他明擺的就要置曹遊於死地,順麵投石問路,拉攏衛夢言,他的目標是曹黨,是皇族外戚,這案子不管破不破,結局都已經定下來了。順水推舟的事你不會做,隔岸觀火你總不會差吧?”他是真的生氣了,她果然不知道自己的介入意味著什麽。這些年來,他一直把她保護得好好的,繁重危險任務一直不讓她觸及,可越是這樣,她就越自以為是,竟然把那份聰明勁兒都浪費在好奇心上。

觸碰權位的,都是一雙雙肮髒的手,若他不是知道這麽多內幕,他又何必將她隔離起來?

是的,他不懂她的執著,因為他是親眼看到卓樺“死了”,而錦娘……卻隻是失蹤了。

“予聆,我沒有你這樣重的心思,我也不知道誰要對付誰,我隻知道,曹遊的案子有疑點,死者已矣,你我無能為力,但是查明真相,卻是隱衛該行的職責。還有,我不需要你來保護。”衛嫤用力推了予聆一把,幾乎使出了吃奶的力氣,可他卻紋絲未動。

他的目光冰寒,隱隱透射著一股野性的煞氣,他慢慢的伸手,掬起了她的下巴:“查明真相?隱衛?你若真當自己是隱身,就不會私自行動。衛嫤,你不要後悔說出這些話,從現在起,我會放手,你想做什麽愛做什麽,我都不會再管,但是你給我記住,你得活著。你已經死過一次,我不想看到你再有第二次,人不會永遠那麽好命。”他怒氣衝衝地改了稱謂。

“你有你的想法,我有我的打算,我從來沒想過讓你管。”她一拳擊出,狠狠地打在予聆的傷口上,後者皺了皺眉,卻沒有撒手,他掐著她的下巴微微用力,另一手卻突然騰出,扣緊了她的腰身,她一個機靈,想要再出手,卻被狠狠地推擠在牆邊,吻如雨點般落下,最終停在了她微微發白唇邊,冰冷的唇瓣貼合在一起,她怵然一驚,卻被整個兒纏住,他撬開了她的貝齒,慢慢吮吸著,壓迫著,索取著……她腦子裏一陣陣眩暈,竟不知自己身在何處。

“放……唔……”她從來沒見過狂風驟雨般地予聆,他好像完全失去了理智。

“……小時候,我總是跟別人說,你會是我未來的妻子,我會護你一生,會照顧你,會珍惜你,會慣著你順著你,會為你做任何的事,沒有條件,沒有怨言,但是我們都錯了,若不是我和將軍保護過度,你就不會那樣輕易就被人害了,你想方設法盜走我的令牌,試圖尋找錦娘的下落,卻從來沒想過,為什麽她能在那樣的危難時候逃脫,為什麽橫死當場的那個會是你……你真是個二百五!”予聆鬆開了她,歎了口氣,他耳際的紅色已經褪淨,又恢複了一慣地淡然。

他又啃了她,還罵她是二百五,可笑她卻不能駁斥。

她站在他麵前,啞口無言。

“我……是你未來的妻子?”她喃喃地說著,用難言的驚詫直直盯視著他,他心裏的九曲十八彎,她從來不知道。

“你不是,卓樺才是。”予聆搖了搖頭,鬆開手。她的手腕被勒紅了,粉色的一片。

“也對,卓樺不需要麵對這些複雜的一切,隻需要相信予聆,跟隨予聆就好,可是衛嫤卻不能。卓樺連喜歡是什麽都不知道,衛嫤卻能光明正大地追著予聆公子滿街跑,真是不同的。”她舉起了手裏的匕首,伸袖抹去唇間的酸澀,即使是麵對他狂暴的無禮,她也沒想過要對他揮刀相向,她緩緩吸了一口氣,“予聆公子的話我都聽懂了,左相府插手查案,就明擺著是與馮公公作對,而予聆公子舍命相陪,也不飭於表明了立場。至少,將軍他不會屈從馮公公之流,是麽?”如果說以前的卓樺還是個孩子,那她也該長大了。她的眼角酸酸的。

她知道予聆說這些話是什麽意思……她不再是他的下屬,他的戰友,他的兄弟。她終於走上了一條他不願觸碰的羊腸小道,即使前麵是黑暗。

“走吧,去側室看看,不過,看了之後你別後悔。”予聆退開兩步。

衛嫤低著頭,等待臉上的紅暈消退,她的視線不敢抬起,隻能是看著青石地上淡淡的白影在身前緩緩移動……予聆這樣一個溫文如玉的人,咬起人來卻像一頭凶悍的怪獸,他的每一次擁抱都像要將她按進身子裏,而每一次吻,都像是要將她生鮮果腹。

她偷偷地看著他,也說不清心裏是悲是喜,隻聽見清晰的心跳,有節奏地在胸腔裏回蕩。

衛嫤跟著予聆,隻覺得時間漫長,心如油煎。可好不容易走到了門邊,她又站住了。

“怎麽了?”予聆回頭,衛嫤已經蹲下去。

他移步回轉,卻看見衛嫤小心翼翼地將刀尖對準了地麵上的一處嶄新鑿痕。

“這個,果然就是凶器。”根據丫鬟們描述,當時馮狀就倒在這裏,四下裏都是血。

刀尖豎立著插下,剛好吻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