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一章披上嫁衣

從首飾坊走出來,卻發現寒紫還站在門口,沒有跟過來。

餘辛夷轉過頭道:“你都聽到了?”

寒紫死死咬著牙,眼睛裏映出淚光來,提劍就要折回去,恨聲道:“我去把舞陽公主綁過來,給她上刑,鞭打、下藥、蛇蟲鼠蟻怎麽有用怎麽來,絕對逼得她拿出解藥來!”

餘辛夷阻攔道:“不用去了,你就算殺了她,她也不會拿出解藥來,何必在她身上浪費這個時間。”舞陽公主淪落到這步田地,沒有人在意她,她也沒有在意的東西,她已經瘋了,這時候死反倒是她的解脫。而這個解脫,她絕不給她!

“可是!”寒紫嘴唇都被自己咬破,恨得渾身發抖,“難道您就隻能這樣等死麽?”可惡,太可惡了!憑什麽這些惡人都活得好好的,偏偏她家小姐受了那麽多苦,眼看就要大婚了,卻隻能活一個月?

“你覺得我是那麽容易死的人麽?”餘辛夷笑起來,“如果這樣輕易,我是不是早該在溫家手裏、景北樓手裏死過千百回了?”

“可是……”寒紫焦急道。剛才舞陽公主說得那樣得意,再對應小姐近日越來越頻繁的頭痛,真的有小姐說得那樣簡單麽?

“沒有可是,隻有肯定。”餘辛夷的聲音擲地有聲,讓人不得不相信。餘辛夷的雙眸定定的望進她的眼裏,“答應我,這件事不要告訴任何人,景夙言也不可以,聽到沒有?”

寒紫死死的咬著唇,眼睛裏落下碩大的淚珠來,緩緩的低下頭。從第一天跟到小姐身邊起,她就不再是八皇子的屬下,而是小姐的侍衛,她這一輩子隻唯小姐是命。

“多謝你,寒紫。”但是怎麽做,我心裏早已有所抉擇。

剛回到府裏,餘辛夷還沒回院子,便見老夫人房裏的竹心急匆匆地跑過來道:“大小姐,老夫人又有些不好,還不肯吃藥,您趕緊隨奴婢去看下吧。府裏也隻有您能勸得動老夫人。”

餘辛夷眉頭一蹙,立刻隨她去探老夫人。

推開門,隻見榻上老夫人穿著深紫色的薄襖子斜靠在軟墊上,不住輕聲咳嗽著,前些日子還花白的頭發,現下已經雪白,發裏簪著兩根璀璨的金釵,帶著祖母綠抹額,然而越是華貴的打扮,卻襯托得老夫人臉上愈加蒼老疲憊,像是繁榮了幾十年的大樹,也終究有緩緩枯萎下去的一天。盛極必衰,自然天理。

她麵前,小丫鬟捧著藥碗愁心的站著,但是老夫人看都不看一眼。

餘辛夷立即上前接過丫鬟手裏的藥碗,坐在老夫人塌邊道:“聽竹心姐姐說,老夫人您又鬧小孩子脾氣,不肯喝藥,一看果然是這樣,老夫人您可是越活越往年輕裏去了。”

老夫人一見她就笑起來:“大丫頭你這嘴啊,真叫人又愛又恨,咳咳咳……”老夫人又忽然咳嗽起來,臉色愈加蒼白。

餘辛夷立即上前拍撫他的後背,立刻讓奴婢去取止咳的藥來。

老夫人搖了搖手,疲憊的躺在榻上,微喘道:“果然人老了就是老了,不服都不行。府裏很多事我都力不從心了,這個家終歸還是要交到你們手上,你父親隻有子鈺這一個兒子,但是他才多大,我是決計看不到他接管餘家的一天了,所以這府裏隻能靠你。”

餘辛夷立即截過話頭道:“奶奶,你好端端得說這些話做什麽?太醫都說,你可是要過過八十歲高壽的,您說這些話,是故意要孫女傷心麽?”

老夫人抬起手擺了擺,額頭的皺紋深如溝壑:“老了老了,我活到現在也算值了,眼看著七日後你就要與八殿下大婚,往後你便是皇子正妃之尊,我能看到這一日已經是極高興的了。隻是我還有一件事放不下,也是唯一一件。我知道你一直對你父親有怨言,但是我對你總是盡到祖母的責任的,所以我隻希望你記住,你父親總歸是你父親。過去十幾年他的確對你有失偏頗,但不管如何,他都是生你養你的血脈至親,餘家上下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你就算不看在我的麵子上,也要為子鈺留下個體麵的餘家門楣。我說的意思,你懂了麽?”

老夫人一邊說,一邊極認真的望著餘辛夷。

餘辛夷微微一笑,道:“老夫人,您的意思,辛夷都懂。辛夷答應您,所以您放寬心,好好養病才是。”無論餘懷遠做了什麽,老夫人待她的好的確沒有假的,這幾個月老夫人親力親為為她準備嫁妝,沒有半點假的。所以,隻要老夫人活著一天,她就會保餘家不敗。至於老夫人逝後……她早已對餘懷遠沒有半點親情與期待,若是餘懷遠對她如同仇敵,那就別怪她冷血無情!

服侍老夫人將藥喝下,又伺候她躺下休息,回到海棠苑已經是月黑星沉,海棠林裏偶爾傳來一兩聲夜鶯鳴啼,反而襯得夜晚更加靜謐,靜得反而叫人心中默默的生出一股不安來。一片沉寂中,隱隱約約的聞到一股淡淡的香味,餘辛夷些許恍惚。

進了屋子剛梳洗完畢準備休息,隻聽窗外的風聲變得越來越大,仔細聽那風裏似乎還夾雜著點其他什麽聲音,餘辛夷有一瞬間的屏息,隨即忽然聽到一聲突兀的貓叫聲。

餘辛夷微微一笑,朝著寒紫遞過去一個眼神。

寒紫抽出了腰間的軟劍。剛才那一瞬間,她突然感覺到一種危險,那危險越來越近,給她一種渾身戰栗的感覺。這種感覺像是寒鋒緩緩靠近,讓人本能感覺到危險的同時,又激得人渾身熱血沸騰,跟著小姐越久,這種沸騰的感覺就越刺激,她冷冷一笑,突然周身上下殺氣衝天:“小姐,他們來了!”

今日小姐故意激怒舞陽公主,就是等著這一刻,舞陽公主那人最是狹隘惡毒,若是人不來,反倒讓人驚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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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辛夷不急不緩的笑起來,今日她拒絕了舞陽公主離開景夙言為條件,換取解藥的要求,舞陽公主暴怒之下,隻會采取一種舉措,那就是——幹脆殺了她!

很好,既然你們來了,若不好好招待你們,倒顯得咱們餘府,不懂待客之道了!

烏雲緩緩飄來,遮住頭頂明月。整個海棠院裏沒有半點聲響,仿佛所有人都已經熟睡。屋簷上為首的刺客觀察了一番,輕輕做了個手勢,十二名刺客如鬼魅之影般悉數跳進了院子裏。他們的步子很輕,很輕,必定不會被任何人發覺。他們是舞陽公主身邊最精良也是最後一支秘密侍衛隊,亦是舞陽公主最後一道自保金牌。

然而卻被舞陽公主派來誅殺光華郡主餘辛夷。這要求實在過於大膽,公主雖然向來任性妄為,卻從不曾如此氣急敗壞,甚至不顧他們暴露後的後果,更不顧餘辛夷的死亡可能帶來的災禍。但是他們自信,這個命令並不會太難,他們曾秘密幫助舞陽公主暗殺過無數的達官貴人,雖然餘府守衛森嚴,但對於他們天生的殺手來說,誅殺光華郡主無異於探囊取物!

殺手頭領冷笑了一聲,捂住一名巡夜侍衛的嘴,抬起手中長劍,輕輕一抹,一道滾燙鮮血後,已經成為一具死屍。今晚,死在他劍下的人已經有二十個,他已經預感到今晚的任務肯定會極簡單的完成。

帶人無聲衝進海棠苑裏,殺手頭領一把長劍輕輕一撥,那道門便吱嘎一聲,打開了,他先行走了進去。隻見到秀榻上側臥著一個身子窈窕的美人,看不到麵容,但是蓋的被子都是金絲銀線繡著牡丹花,富貴而又美麗,瞧那背影,便是這屋子的主人無疑。

這任務,實在是過於簡單了!殺手頭領冷笑了一聲,長劍一揮,便刺穿了那人的後心!

然而——

沒有想象中得驚叫,也沒有設想中燦爛的血花四濺,用盡全力的一劍像是刺進棉花裏一樣,軟塌塌的拔不出來。

屋外忽然響起一聲尖銳的鳴哨聲,頭領吃驚地倒退半步,猛地醒悟過來,厲聲道:“我們中埋伏了,快走!”

然而,還來得及麽?回答他們的隻有一陣濃烈的煙霧,等他們剛跑到院中,便正對上成千上百根發著幽幽藍光的利箭一齊朝著他們速速飛來,逃逃逃!但是當第一個殺手準備逃跑的刹那,一根淬了毒的箭發出“叮”的一聲脆響,從後背刺穿他的胸膛,重重跌倒在地上。

幽暗之中,海棠林裏有一個冷淡的聲音響起,如同暗夜裏盛放的彼岸之花,帶著一絲淡到聽不清的笑意,美到極致,也毒到極致:“避開要穴,我要——活的。”

……

七日的時間,過得極快。

眨眼間便是大婚之期,一大早便被喜娘們拉著梳頭打扮,連一雙手都被精心的洗過六遍,又塗抹過一層又一層的凝脂,讓本就纖細白嫩的手指,光滑如玉。點唇、畫眉、傅粉……每一道工序都極其複雜,又充滿了對大婚的敬意與看中。

足足三個時辰,餘辛夷終於被打扮好,穿上那套大紅色的嫁衣,在老夫人連連道好聲中,在六姨娘眼角帶笑的淚光中,在小子鈺咯咯甜笑聲中,在寒紫、白芷的激動中,緩緩蓋上了紅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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