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錢小曼也微笑著對蘇淺眠說:“淺眠,你的表演簡直太精彩了!恐怕隻有安東尼奧先生的琴才能承受這樣激烈的曲子。”

人群中不乏懂行的,感歎道:“安東尼奧.克裏斯?哇,那可是大家啊,可不是一般人能得到他的琴的。蘇淺眠,你竟然能得到他親自製作的琴,你們家是音樂世家嗎?”

蘇淺眠笑著說:“不是,以前我爸爸支持我練小提琴,通過朋友請安東尼奧先生製作了這把琴,作為我的生日禮物。”可是它現在竟然壞了,蘇淺眠憤恨的想。

“你們誰見荀華了嗎?這小子不會溜了吧。”蘇淺眠不動聲色的轉移話題,她不想別人深究她的家庭。

眾人果然開始調侃她和荀華。

有人卻不願看到這樣的場景。

“但是安東尼奧先生性情古怪,不是掏錢就可以讓他做琴的。我聽說你爸爸以前是大文豪,應該是跟安東尼奧先生關係比較好吧。”錢小曼不甘心的說,卻一臉溫柔羨慕:“你爸爸對你真好,有時間一定要去你家,看看你爸爸。”

很少有人知道蘇淺眠的家庭,此時聽到她爸爸是大文豪,自然感興趣“哇,淺眠,你爸爸竟然是大文豪?你爸爸叫什麽呀?”

說話的人被別人拍了一掌:“放尊重點,怎麽能這麽問別人爸爸的名諱。不過淺眠啊,你爸爸貴姓?”

“我爸爸免貴姓蘇。”蘇淺眠調皮一笑。

眾人跟著哈哈。

錢小曼又道:“淺眠,據說《海洋》和《鏡中的誘惑》都是你爸爸寫的,真的嗎?”

據說據說,蘇淺眠和錢小曼向來沒什麽交集,若非專門調查過,蘇淺眠的家底她怎會知道的如此清楚。

“蘇遠清?不可能吧,他不是幾年前因為故意殺人罪入獄了嗎,後來聽說……”一個人脫口而出,感到蘇淺眠的目光而聲音越來越小。

前麵幾個人都停止了說話,沉默看到看著蘇淺眠和說話的那個人,後麵的人沒聽清,也沒看過那兩本書,還在嘻嘻哈哈吵著回去要拜讀一下,發現了前麵氣氛的不尋常,才不明所以的停下來。

安靜。前台的節目還在繼續,聲音嫋嫋,混合著觀眾偶爾爆發的掌聲和笑聲,回蕩在後台。

錢小曼一臉歉疚:“對不起啊,我不知道你爸爸是殺人犯。”

眾人吸了一口冷氣。

“不客氣,我應該感謝你,我跟你統共才見過一次麵,你就知道我爸爸是誰,寫過哪些書,還真是上心。”蘇淺眠冷靜的可怕,帶著微笑的臉就像她剛剛在台上飾演的魔鬼,讓人不寒而栗。

錢小曼臉色漲得通紅:“我隻是偶然間知道了你爸爸的名字,但是我並不知道你爸爸是殺人犯啊,我要是知道的話,絕對不會說出來的。”

殺人犯,殺人犯,蘇淺眠之所以不想提起以前的事,是因為那樣的事光是想想便是對父親的侮辱,更沒辦法忍受別人說出來。

蘇淺眠眼睛通紅,盯著錢小曼,一字一句從牙縫間蹦出:“我爸爸,不是!你要是敢再說一次,我絕對會……”蘇淺眠緊握著拳頭,細細的手臂青筋暴顯。

一年,兩年,三年,但凡有人提到她爸,她一定會糾正別人的說法:“我爸是最偉大的作家,他從來沒有做過對不起人的事!”

有人嘲笑她,有人諷刺她,甚至有人故意在她耳邊大喊“殺人犯!殺人犯!”

她都已經無力去重複,眼中的清澈的目光帶上了迷茫,

離蘇淺眠比較遠想要靠近與蘇淺眠搭訕的幾個人已經不動聲色的轉了方向走向別處,最近的幾個尷尬的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沒有人願意與一個殺人犯的女兒做朋友,他們怕暴力基因有遺傳,也嫌丟人。

“淺眠,你這麽生氣是不是因為怕別人知道後都疏遠你啊。”錢小曼抓住被人的痛處不饒人,乖巧的模樣,說著最狠毒的話。

“這樣背景的人雖然經常被被人孤立,因為這樣的人不太正常,但是淺眠你很好啊,剛才的表演就很精彩。”

如果說剛才的讚美是讚美的話,那麽現在就是指罪,因為蘇淺眠設計的節目最後是化身成了惡魔。

“錢小曼,你說話不要太過分了!”郭明明站出來,維護道。

“我……”錢小曼紅了眼眶,一副被人欺負的模樣。

蘇淺眠在心裏嘲笑:隻會裝可憐這一招嗎?索性就成全了她。

啪!

錢小曼捂了臉,不可思議的看著蘇淺眠。

“我說過,再敢侮辱我爸爸,我絕對不會留情。”

錢小曼惱羞成怒:“果然是殺人犯的女兒,沒教養。”因為太過激動惱怒,錢小曼說話的時候一字一句,嘴唇甚至向外翻起。

爭執間,有人從控製室跑來:“唉,你們在幹什麽?快要結束了,趕快準備準備上場啊,最後一舞了。”

察覺到氣氛不對,收了所有表情,重複了一句“快要結束了,你們趕快準備一下”就跑掉了。

“蘇淺眠,最後一舞,你猜,有沒有人自願當你的舞伴?”錢小曼嘴角帶著嘲弄。

眾人把目光投向王西。

王西漲紅了一張臉。

走上前,代表著與錢小曼和她身後張興國為敵,代表著他有一個擁有殺人犯爸爸的朋友,代表著他真的在追求這個有暴力傾向的不正常女生,將會嚴重影響自己的名聲。不上前,似乎顯得自己不夠英勇和紳士。

王西搓著手,站在原地不動。

而他的不動,更加增加了蘇淺眠的尷尬和痛苦。

看著王西,覺得像個笑話。

而罪犯之女,似乎已經成了鐵錚錚的事實。沒有人會聽她的話,他們在甚至還沒有了解事情概況的情況下,就相信了錢小曼的一麵之詞。

這就是大眾心理?

蘇淺眠真想仰天大笑。

她紅著眼眶,晶瑩的淚滴在眼裏打轉,就像受了天大的委屈,卻無人訴說和幫助,倔強的站在原地,告訴自己我無所不能。

全世界都站在了她的對立麵,瘦小單薄的肩膀,似乎下一刻就會被風雨淹沒。

嗒嗒嗒。

穩健的腳步聲傳來,不緊不慢,每一步,都透漏著王者的氣場,踩踏在眾人的自信心上。

黑衣黑發,黑曜石般的眸子如星辰般閃亮。

因為在台上從未有過的、太過強烈的渴望讓他紅了眼,隻好到外麵吹吹冷風抽根煙,平複一下心情。返身回來,還沒卸妝,便看到蘇淺眠揚手甩向錢小曼的那一幕。

他心裏的怒火騰地一下勝了起來,他感到心痛,並且不安。如果她知道……他不敢往後想。

帶著尖刺的肩胛,閃亮的鉚釘靴,身上淡淡的煙味,帶著成熟男人的魅力和尚未消散的邪魅,他認真而謙卑的彎下他高貴的腰,標準優雅的動作,虔誠的口吻,性感得要命的聲音,還有那夢見過無數次的英俊臉龐。

他說:“蘇淺眠小姐,我能請您跳支舞嗎?”

蘇淺眠用力捂了嘴巴:真的是他!

電視上呼風喚雨的年輕總裁,揮斥方遒的世界百強集團締造者,熒屏上都吝嗇露出衣角的他,此刻,微微彎腰,邀請她跳舞,認真虔誠的邀請她跳舞。

整個後台因為他而成了最上流社會的晚宴,而她就是他指定的公主。

那一刻,她覺得自己要撐不住了!好不容易壓製住的瘋狂悸動再次幾欲破膛而出……她連想想都覺得奢望的事,竟然是真的!

天使與魔王,自己與荀墨辰,到底什麽是真的,什麽又是假的。

荀墨辰起身,一把摟過蘇淺眠不盈一握的腰,在她額頭上深情一吻:“淺淺,如果有人想激怒你,抹黑你,那隻能證明你比她優秀,她嫉恨你。如果有人因為別人的幾句話而改變對你的看法,這樣的人不值得交朋友,沒主見的人太容易受人擺布。”

蘇淺眠隻到荀墨辰的肩膀,這樣的她顯得很嬌小。

荀墨辰雖然穿著舞台上的服裝,那種渾然天成的霸氣卻無論如何都抹不掉,他隻是單單站著,已經讓眾人望而生畏。

“我讓他們,全部退學,好不好?”他在她耳邊輕聲耳語。

她努力忍著眼淚,搖頭。不是不恨,不是不怨,可這恨,這怨,究竟該誰承擔呢?

荀墨辰緊了緊手臂:“淺淺,我們回家。”

淺淺,我們回家。

多少次,蘇淺眠孤身奮戰,多麽希望有一個人可以拉她一把;頂得住的時候就頑強而倔強的反抗,頂不住的時候……也得頂過去。那是毫無辦法的絕望和痛苦,連痛恨蒼天的力氣都沒有。

荀墨辰溫熱幹燥的大手拉著她的小手慢慢走出後台,走向清新開闊的外麵世界的時候,她覺得想哭。

不是因為悲傷,隻是想哭。

荀墨辰輕擁著蘇淺眠走出了會場。他們穿著同款的衣服,就像一對情侶。

荀墨辰低頭在蘇淺眠耳邊說了句什麽,蘇淺眠猛然抬頭,跌入荀墨辰笑意盈盈的眼。

他說:我是惡魔,你也是。你看,我們才是一對。

會場入口不遠處的,沈城定定站在原地,看著離去的荀墨辰和蘇淺眠,清亮的眸子失了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