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案第五章 心底的秘密

李晰醫生盯著他的臉,湊上去聞了聞他發青扭曲的嘴唇,然後從地上撿起劉嚴丟落的酒杯。

尚安難以置信地問:“死了?這個小夥子喝酒嗆了一口,結果,就嗆死了?”

醫生檢查著他的屍體說:“也可以說是嗆死的,總之是窒息導致死亡。“

說完他聞了聞那隻杯子,用一根手指蘸了一下杯中的殘酒,小心翼翼地伸進嘴裏,舌尖輕輕地碰了碰手指。隨即,他臉色大變。

他還沒來得及說話,尚安繼續說:“從來沒聽說過這種死法,就這麽被嗆死了!”

辛黎用那種超脫世俗的口氣說:“生即是死,死就是生。”

醫生突然站起身說:“不,正常情況下,人是不會因為嗆了一下就死的。劉嚴的死並不是我們通常說的自然死亡。”

趙靜的聲音低得幾乎像耳語,她喃喃地說:“難道是~~~酒裏放了什麽東西?”

醫生嚴肅地點點頭說:“有可能。看來像是氰-化-物之類的化學品,沒有聞到氫氰酸的特殊氣味,可能是氰-化-鉀。這種東西發作得特別快。”

法官厲聲喝問:“你是說他杯子裏有氰-化-鉀?”

“對,就在他杯子裏

。”

醫生走到放酒的桌子旁,打開威士忌酒瓶的瓶塞,聞了聞,又嚐了嚐。接著他又嚐了嚐蘇打水,搖搖頭說:“奇怪,這些都沒問題。”

葛超懷疑地問:“你的意思是,難道他是自己放到酒裏的?開什麽玩笑,他想自殺?”

醫生不置可否,臉上一臉迷惑,對這個推論也深表懷疑。想想也是,剛才他還興高采烈的,一瞬間就想不開自殺了,這說法難以置信。

耿漢中搖搖頭說:“自殺?嗯。這太奇怪了!”

趙靜慢慢地說:“誰會想到他要自殺呢?他這麽年輕,一副活不夠的樣子。剛才他還說要好好享受生活,這不可能!”

其實大家都明白這個道理,像劉嚴這樣的人無論如何也不會選擇自殺。

法官問醫生:“有沒有自殺以外的可能呢?”

大家都慢慢地搖著頭。沉思著。還能有別的解釋嗎?誰都沒動過那酒瓶,大家都看到劉嚴自己走過去,親手往杯子裏倒了酒。所以,顯而易見,酒裏的氰-化-物就是劉嚴自己下的。但是還有一個問題,劉嚴為什麽要自殺呢?

耿漢中百思不得其解,堅決地說:“醫生,要我說,這件事有點兒不對勁。我覺得劉嚴肯定不是那種想自殺的人。”

事實上,醫生也是這麽想的:劉嚴不是那種想自殺的人。

不過。大家的分析也隻能到此,還能說什麽呢?

醫生和葛超一起把劉嚴的屍體放到他自己的房間裏,蓋上一條被單。他們下樓的時候,其餘人還圍成一圈站著。雖然晚上天氣並不冷,但是大家似乎都有點兒發抖。

辛黎發話說:“時間不早了。我們都回去睡覺吧。”

時間已經指向午夜十二點,她的建議沒錯,但是沒有人想離開客廳,似乎都想呆在一起,這樣大家心裏都更踏實一些。

法官總結說:“我認為我們必須回自己的房間休息一會兒。一切等明天早上再說吧。”

張賓留下來說要收拾餐具。醫生在上樓的時候再次去看了看孫虹,她睡熟了,啥事也沒有。最後。法官又讓張賓查看了一下房子四周的門,確定鎖好門之後才回去睡覺。

其他人也陸陸續續地邁著沉重的步伐,慢吞吞往樓上走。如果這是棟老房子,地板踩上去嘎嘎作響,房子裏忽明忽暗,很容易讓人感到毛骨悚然。但這棟房子的裝修是最新的。豪華又時尚,屋裏沒有任何黑暗的角落,到處燈火通明,放眼看去,每件東西都是嶄新的。光可鑒人。屋子裏沒有暗藏的機關,簡直沒有秘密可言,連一絲陰森恐怖的氣氛也沒有。但不知為何,現在這棟別墅卻成了最恐怖的~~~

他們互相道別,走上樓回各自的房間

。不用說,他們全都本能地、想都不想地鎖上了門。他們都在心裏祈禱,最好明早起來沒有人死掉!

法官的房間色調柔和、裝飾溫馨。他正在脫衣服準備就寢。不過,他腦子裏還在想孫景。他清楚地記得孫景,孫景,一個殺人嫌疑犯。他原可以無罪釋放的,可是他最後的宣判扼殺了這一切。

法官小心翼翼地取下假牙,放進水杯裏。他幹癟的嘴唇凹進嘴裏,模樣立即變得冷酷無情。不僅冷酷,甚至殘忍嗜血。他眯著眼,默默地笑了。他想,無論怎樣,孫景還是被他幹掉了。

在廚房收拾餐具的張賓一臉疑惑地看著桌上的十個小瓷人,他數了數,自言自語地咕噥著:“原來是十個小人兒,怎麽少了一個?”

尚安在**輾轉反側,無論如何,他無法入睡。黑暗中,他腦海中不斷浮現黃亮的臉。他曾經很喜歡黃亮,甚至還想提拔黃亮一把。可是後來發生了什麽事?王芳,他的妻子,那個難以捉摸的女人,然而,她卻喜歡黃亮。一開始,尚安以為他們隻是一般的友情,可是後來他發現一切都變質了。

他一直都愛著王芳。他不能忍受這種背叛。他痛徹心扉。該死的黃亮!他那張該死的笑臉,偷別人老婆的賊!

從那時起,他一直在籌劃怎麽殺死黃亮。他想方設法表現得不露聲色,盡力讓自己對黃亮的態度和往常一樣。終於,他的機會來了,他故意讓黃亮去送死。他知道那次的任務必死無疑。如果黃亮真的能毫發無傷地回來那才叫奇跡。當然,奇跡沒有發生。

王芳毫不知情。她為了愛人的死哭泣過,但當尚安退伍回去的時候,她的傷心已經過去了。他從沒有向她攤牌,他們繼續在一起生活。隻是,她經常表現得魂不守舍。就這樣過了三四年,她患病去世了。

從此後,他一直過著形單影隻的生活。現在,就在今天晚上,一個神秘莫測的聲音揭穿了他多年來精心保守的秘密。

他不知道該怎麽處理,咬緊牙不鬆口?通過表現出憤慨的情緒,把真實的心虛和恐慌掩飾過去?不知道。

該死的聲音!一定有人瘋了!誰會把這些陳穀子爛芝麻的事情重新翻出來?

按說他不應該再留在這裏,等明天摩托艇一來就走。奇怪的是,此時此刻,他竟然不想離開這座島了。或者,死亡也不錯,對他來說是種解脫。他不該再過生不如死的生活,被那種痛苦折磨。

李晰醫生則在做夢,他夢見自己呆在手術室。手術室裏異常悶熱,汗水不停地從他臉上滴下來,他的兩隻手也濕漉漉的,連手術刀都握不牢。

手術刀的刀刃鋒利。他想用這把刀殺人簡直易如反掌。他現在就想殺人。可是,手術台的這個人是誰?他看不見對方的臉。

把單子掀開,護士。他這麽說。

天哪,單子下麵是劉嚴的臉

。臉色烏青,五官變形。可他並沒有死,他在笑。他笑得很厲害,手術台都被他晃動了。

小心點兒。護士,他在幹什麽?扶好他,我要動手了~~~

突然,醫生驚醒過來。天色大亮,陽光照進房間。

有個人正搖晃他。是張賓。他臉色蒼白,喊著:“醫生,醫生!”

這時,醫生完全清醒了。他從**坐起來,急忙問:“怎麽了?”

“我媳婦,我媳婦不好了。醫生,我叫不醒她。我怎麽叫她都不管用,而且,我覺得她看上去不太對勁兒。”

醫生麻利地披上睡衣,跟著張賓走了。

孫虹安靜地躺在**。醫生在床邊俯下身,拿起她冰冷的手,翻開她的眼皮檢查,過了好幾分鍾才站起來,轉過身宣布說:“她死了。”

他看著眼前這個男人,若有所思。接著又走向床邊的桌子,洗漱池,最後回到這個永遠不會醒來的女人身旁。

張賓緊張地問:“她是不是~~~心髒病?”

醫生過了一兩分鍾才回答他:“她平時身體怎樣?”

“除了風濕病沒其他的。”

“最近看過醫生嗎?”

“醫生?”張賓瞪大了眼睛說:“我們倆好多年沒看過醫生了。”

醫生怪異地看著他反問:“你為什麽覺得她有心髒病?”

張賓喃喃著,支支吾吾地回答說:“我不知道,我不知道為什麽,我隻是猜~~~”

醫生盯著他看了一會兒,又問:“平常她睡眠好嗎?“

這一次,張賓的眼神閃爍,雙手握在一起不安地攪動著,嘴裏嘟囔著:“她睡眠不,不很好。“

醫生緊追不舍地問:“你沒有給她吃什麽藥物幫助她睡眠?“

張賓驚訝地看著他說:“吃藥?幫助睡眠?不,我沒聽她說過,肯定沒有。我們沒有這樣的藥。“

醫生重新走向洗漱池。池子周圍放著不少瓶瓶罐罐。洗發露,沐浴液,香皂,牙膏~~~”

張賓跟過來,幫忙拉出梳妝台的抽屜,他們從這個抽屜開始翻,一直翻完所有的抽屜,但是,沒有找到任何安眠藥。

張賓喃喃著說:“除了你給她的藥,昨晚她沒吃過別的藥~~~”

醫生傻了,愣了半天才瞪大眼睛看著他說:“你說什麽,你是說我殺了你媳婦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