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案第七章 養女

實際上,宋冬梅是一個攝影師。她的工作室在報社路邊的一條小巷裏。門邊金屬板的名字幾乎都認不出來了,而且也沒有什麽廣告的形式。這是告訴大家酒香不怕巷子深的道理嗎?照海和妘鶴、涵冰摸索著走上二樓。一塊白色板上用黑漆寫著幾個字:宋冬梅,人物攝影師。請入內!“

他們走進去。裏麵是個小等候室,但是沒人負責管理。他們站在那兒,涵冰大聲地喊著:“人呢?人在哪兒?這裏有人嗎?”

他們聽見一麵天鵝絨簾子後麵一陣拖鞋拍打的踢踏聲,簾子被拉到一邊,一個長著一頭濃密頭發和一張白裏透紅臉的年輕人眯著眼睛四處張望著。

他把天鵝絨簾子再往旁邊拉了拉,他們跟著走進裏間。這個房間出乎意料地大。很明顯這是個工作室,裏麵有各種照相設備,照明燈、弧光燈、一堆堆布,裝有輪子的屏板。

這個瘦小的年輕人解釋說:“不好意思,這裏亂七八糟的。不過你們來這兒是要照相的嗎?廣告宣傳?”

照海公事公辦地回答說:“不,我們想見宋冬梅。”

“啊,宋姐啊,很不巧,她半小時前出去為《時尚之夢》拍模特兒照去了。你們應該先打電話來,提前約一下。不過沒什麽,我可以幫你們安排,我是她的助理。你想安排在什麽地方拍照?私人的還是工作上的?”

照海搖搖頭,然後掏出證件,介紹了自己的身份。年輕男人立即興奮起來:“原來是刑偵隊長啊,我很喜歡這個職業,我也喜歡刑偵電視劇。最近我一直在看美劇《心理追凶》,上麵的案子真是精彩極了。但是你們找宋姐幹什麽呢?你們要抓她嗎?”

“不,我們隻是想問她一兩個問題。”

他用自己的腦細胞快速地推測著,急切地說:“她不拍黃色照片或者類似的東西。她不是那種人。我知道最近風聲很緊,她也不拍三級四級照片。我敢說宋姐和那些東西絕對扯不上任何關係。”

再由著他想下去,估計該和最近頻頻發生的失事飛機聯係在一起了。照海不得不簡單介紹了自己到訪的目的,他們是為了祖寧被殺的案子來的,宋冬梅當時在酒店。正好是現場目擊者之一。

沒等照海說完,他迫不及待地說:“哦,我當然知道那件事。宋姐回來把有關的一切都告訴了我。有人在雞尾酒裏下毒,是嗎?我看過類似的電視劇,那個女人一定是陰險狡詐的家夥,是不是黑幫火並?她是黑幫成員之一,表麵上是普通平凡,實際上是殺手之類的~~~”

涵冰不屑地哼了一聲,不耐煩地說:“我們隻想知道能在哪兒找到你的宋姐。”

年輕人熱情地說:“哦,哦。她在紅豆穀拍照片,我可以帶你們過去。那個地方我很熟。”

至少有一點他說對了,他對那地方真的很熟。他很快帶他們來到紅豆穀,那兒正展現著一幕美麗的場景。一個身材修長的女孩兒,披著透明的蟬翼紗。拿著一頂極大的紅色帽子站著。在她身後不遠處,另一個女孩跪著,捧著前麵一個女孩的裙子,往後拉著,讓裙子纏著她的膝蓋和腿。一個拿著照相機的女孩用低沉沙啞的嗓音指揮著動作。

“美美,你的屁股往下一點兒。它在她的右膝蓋後頭露出來了。屁股低點兒。對了,不。再往左一點兒。很好。現在你被灌木叢遮住了。這樣可以,保持住。好,現在轉身,彎腰,再往下一點兒。抬起頭,再往下一點兒~~~”

“嗨。宋姐。”年輕男孩打斷了她。

她轉過頭來,對他說:“哦,金星,你到這裏來幹什麽?”

“哦,警察局的人找你。”

那個女孩的目光迅速移到照海身上。他們看到。她的目光中帶有警惕、探尋的神情,但是沒什麽特別的東西在裏麵。她長得很單薄,瘦骨嶙峋的。

她揚起微微抬起的眉毛說:“哦,你們找我有什麽事嗎?”

照海再次介紹了自己和妘鶴、涵冰的身份,也簡單說明自己到訪的目的。她聽完後,放下手中的照相機,疑惑地問:“你的意思是要帶我回去錄口供嗎?”

“不,那倒不用,如果可以我們可以去你的工作室談。”

她想了想,點頭同意。她對那兩個模特兒說:“今天到此結束,明天再開始。”說著,她沿著小路快步走過來。那個叫金星的男孩打開車門,讓她進去。

很快,他們再次回到工作室。宋冬梅打開工作室的門,用手示意他們坐下,自己則陷在一隻大大厚厚的坐墊裏,麵對著照海。她從厚厚的黑發簾後麵看著他,目光憂鬱而帶著疑問。

照海問道:“我們想知道當時在酒店發生的事情。”

她淡淡地回答說:“一家雜誌社讓我拍一些專用的照片。這種工作我做過很多,但這次隻是拍些招待會的照片,然後拍幾張魯晶晶和陳海波迎接特別人物的照片。本地的名人或是其他人物,諸如此類的事情。”

“我知道當時你的照相機架在樓梯上,是嗎?”

“在一部分時間是的,我在那兒找到了一個非常好的角度。能拍到從下麵上樓的人,也能轉過來拍到魯晶晶跟他們握手。你可以不移動太多而拍到很多不同的角度。”

“那麽,你當時是否看見了什麽不同尋常的事情?我記得從你站著的地方正好能看清魯晶晶。”

她點頭回答說自己能非常清楚地看到她。當然,她去酒店的目的就是為了拍她的。除了魯晶晶,她還能拍到陳海波。但是,她沒看見祖寧。她很抱歉自己沒拍到有用的東西,她也沒看見她喝那杯致命的酒。她到現在都不知道那個死去女人的樣子。

這時,妘鶴問道:“那麽你記得市長到來的時候嗎?”

“哦,記得。我還清楚地記得。我拍了一張他上樓的照片,一張特寫的側麵像,然後拍了張他跟魯晶晶握手的照片。”

“我知道,你的職業讓你能看得更清楚魯晶晶,你的目光經常落在她身上,並且經常把相機對著她。”

“是的,大部分時間是這樣。我會一直像獵犬一樣一直等到恰到好處的時候再出手。”她冷冷笑了一下。

“那麽你有沒有注意到有一刻魯晶晶似乎突然感到不舒服了?你有沒有注意到她臉上有什麽不尋常的表情?”

宋冬梅後背不自覺地向上挺了挺,打開桌上的一盒煙,抽出其中一隻,點著了。盡管她沒回答,妘鶴也沒催促她。他們都默默等待著,奇怪她在反複考慮些什麽。最後她突然問:“你為什麽問我這個?”

“因為我急於想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至少我認為這個問題很關鍵。我知道你必須非常密切地注視著人們的臉部表情、等待某個神情,某個合適的時候。那麽你,看見類似那種表情了嗎?”

她不答反問:“有其他人也看見了,是嗎?”

妘鶴坦然回答說:“是的,不止一個人。但是各人描述得都很不一樣。”

“別人是怎麽描述的呢?”

“有人說她快要暈過去了,也有人說她嚇了一跳,還有人說她的表情仿佛冰住了。”

她低著頭沉思了一會兒,然後微微搖搖頭說:“我不知道該怎麽形容。那兒沒有鏡子,但是如果有,那它也許會打碎的。”她突然站起來,“等一下,我給你看一樣東西,這會比我的描述更加形象。”

她走過來,把一張光麵的照片放在她手裏。他們湊過來低下頭看。這是一張拍得非常好的魯晶晶的照片。她的手被一個站在她麵前女人的手緊緊握著,因而那個女人背對著鏡頭。可是魯晶晶沒有看那個女人。她的眼睛沒有盯著鏡頭而是微微往左邊傾斜了一點。她臉上麵無表情。沒有害怕,沒有痛苦。她正盯著什麽東西,一個她看見的東西,而她心裏湧起來的感情是那個強烈,以至於她不能用任何一種臉部表情來表達。

“這下你們滿意了?”宋冬梅問。

妘鶴長長地吐口氣,說:“是的,謝謝你。有時候我們經常會遇到這種情況,目擊者不是在誇大事實,就是憑空想象他們看見了什麽事,這很難判斷。但是在這個案子裏不是這樣,她確實在盯著一些東西。不過,我能留下這張照片嗎?”

“當然,你可以留著它,我電腦裏還有存照。”

妘鶴把照片塞進自己的包裏,然後又問:“那麽你認識魯晶晶嗎?”

她猶豫了一下,回答說:“不認識。”

妘鶴似乎漫不經心地問道:“你在哪兒長大的呢?”

“我很小的時候去了杭州,但我出生在新湖。大概在我五歲的時候我去了杭州,一直到去年才回到新湖來。”

妘鶴揚起頭,緊緊地盯著她說:“那麽你為什麽回來呢?我想你比你說得更了解魯晶晶。”

她的臉僵住了。她瞪著妘鶴驚詫地問:“你這話什麽意思?”

妘鶴淡淡地說:“好吧,隻要我們花一點點時間和精力就可以證實。宋姐,你最好不要否認,你得承認在你小時候魯晶晶收養了你,而且你跟著她一起生活了四年。你就是她的養女,不是嗎?那麽是什麽促使你再次回到新湖來呢?回到這個給你帶來傷心和痛苦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