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敘鈜和初家寧的逃亡過程一帆風順,毫無阻礙。這更讓他們兩人深信,這是夏侯鷹一手促成的結果。

夏侯鷹真不狼在暗中操控表像世界的“幕後黑手”行家,幹起暗中策劃“陰謀”的功夫,果然無人能出其右。武敘鈜

y不得不佩服…他相信夏侯鷹一定從決定把初家寧送上“雲崗”那一刻起,就開始策劃這個“陰謀”了,這個逼他逃離紅門的“陰謀”!

不幸的是,人算終究不如天算,當他們雙雙逃至紅門門主和三位堂主專用的“絳山機場”時,赫然發現,今夜負責絳山機場巡守的正是最難纏的夏侯嶽。

包慘的是夏侯嶽發現了他們!

“武敘鈜,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帶著該死的入侵者逃離『雲崗』,還想闖關逃出紅門,好一對狗男女,來人啊!把他們兩個亂槍射死!”夏侯嶽痛快極了,他本來就?三年前沒能順利除掉武敘鈜而忿恨不已,沒想到老天爺終究是站在他這邊,繞了一大圈,終於還是趁了他的心願。這回人證確鑿,就算是阿鷹想饒他們不死都難了,嘿嘿!

“恭迎門主!”

在巡守絳山機場的紅門門人你瞪我、我瞪你,遲遲不敢聽令射殺武敘鈜和初家寧的當兒,夏侯鷹在“日月雙影”的護衛下,搭著門主專用的直升機從天而降,同時也解除了屬下們左右?難的窘境。

夏侯嶽不等夏侯鷹步下艙門,便已放聲高吼:“門主,請快下令殺了這兩個罪無可赦的逃犯!”

夏侯嶽咄咄逼人的催促方斂口,“玄武堂”堂主武瑞剛正巧在“天地雙煞”的保護下,氣急敗壞的趕到現場。

夏侯嶽嘲諷意味十足的大聲對武瑞剛道:“武堂主,你來得正好,正好向你的弟弟訣別!”

三年來首次的重逢,竟是如此的場麵,武瑞剛和武敘鈜兄弟兩人都說不出話來,心中除了感慨,還是隻有感慨。

初家寧衝動的想說出當年的真相,卻被反應夠快的武敘鈜

阻止。

倒是夏侯鷹開口下達了處決的命令,“你們兩個上直升機去!”

他指的是他剛搭來的那一架。

“啊…門主!?”夏侯嶽驚詫惡毒的瞪視著自己的義子,大有把不乘他意的義子大卸八塊的味道。

其它在場的人,則是個個心悅誠服地靜候門主接下來的指示,隻因為他們深信他們敬畏的門主,一定會做出最公正無私而令人折服的判決。

夏侯鷹在眾人的期盼下,依然以沒有任何人類感情的麵孔,精簡扼要的宣布他的裁決。“無論如何,武敘鈜終究是紅門四大世族的一員,今天要判他死刑,也要讓他死得有點尊嚴,所以,我決定讓他們搭上直升機,在機艙中解決他們,然後讓直升機起飛,在紅門的領空下,射下直升機,為他們舉行海葬,這樣的判決,誰有異議?”

“門主聖明,一切由門主裁示!”眾人異口同聲的誠服。

對於這樣的裁決,夏侯嶽也舉手讚成,在心中竊笑不已…阿鷹總算沒有辜負他的期待,說什麽死得有尊嚴,一旦直升機爆炸,根本就屍骨無存,還需要什麽海葬嗎?嗬嗬!不過也對,替無辜的直升機殘骸海葬!嘿…他幸災樂禍的看向麵如槁木的武瑞剛,再看看一副視死如歸的武敘鈜,更加痛快。

“快上機!”夏侯鷹絲毫不帶感情的向武敘鈜及初家寧下達處決令。

武敘鈜倒也幹脆,緊握住初家寧的手,在“日月雙影”的“陪伴”下,毫不反抗的上了直升機。

在直升機的艙門即將閉合之際,絳月以隻有坐在駕駛座的武敘鈜可以聽清楚的音量,小小聲的說了一句話,接著便在夏侯鷹的命令下,對他們兩人連開數槍和玄日一起回到主子身邊。

然後,直升機在眾目睽睽下,以無人駕駛的搖控方式起飛。

五分鍾後,玄日在夏侯鷹的命令下,高舉著火箭炮,瞄準直升機的機身,分毫不差的命中目標。瞬間,直升機在空中爆炸,釀成一片火海,在夜空中閃熠,像一團最美麗的火球;慢慢的,火球迅速往下墜,終至隱沒於絳山的盡處,消失於眾人眼中。

雖然無法親眼目睹火球最後的結局,但人人都心知肚明,一定是墜入海中,繼續燃燒一陣子後,一切便歸於平靜。

夏侯嶽對這樣的收場滿意極了,很快便在夏侯鷹的命令下,帶領著屬下,繼續今晚的例行性巡邏。

一閃眼,絳山機場的停機坪上,就隻剩下呆望著夜空的武瑞剛和隨侍在側的“天地雙煞”;以及夏侯鷹和“日月雙影”。

夏侯鷹連看也沒有多看武瑞剛一眼,便帶著“日月雙影”

離開絳山機場。當雙方人馬擦肩而過時,絳月小小聲的對武瑞剛道:“一小時後,索美拉島附近海域會有一艘私人豪華客輪經過,你認為這意味著什麽?”

武瑞剛聞言,心頭不禁驚天動地的一震…索美拉島?那不是距離紅門幫會總部最近的無人孤島嗎?難道…霎時,他的眼中竄起絕地逢生的喜悅,忍不住激動的喚了一聲:“鷹…”

夏侯鷹不但沒有回頭,反而加快離去的腳步。

武瑞剛當然知道他的意思…一切盡在不言中,是了!再多說也沒有任何意義了!他一樣心知肚明。

然而,他內心對夏侯鷹那份無以名狀的感激,卻是永生永世都難磨滅的…鷹!謝謝你!這份情我記下了!?初家寧實在想不起來她和武敘鈜是怎麽死裏逃生的,她隻知道,那個叫絳月的男人,在武敘鈜耳邊說了一句:“你隻有五分鍾的時間!一個小時後,索美拉島附近會有私人遊輪經過。”

接著,那個比女人還漂亮的男人便對他們兩個連開數槍,然後走人。

不一會兒,直升機便以自動操作的方式起飛。最奇怪的是,身中數槍的他們卻毫發無傷。而且,武敘鈜馬上動作迅速俐落的對她耳提麵命,要她絕對服從的照做。然後,他們就像電視上經常播出的,在飛機爆炸前,以障眼法逃脫的驚險鏡頭一樣,在直升機未爆炸前雙雙落海

落海後,武敘鈜便帶著她沉潛海麵下,很快的,他們便發現一艘潛水艇,那潛水艇似乎早就等在那邊一樣。接著,潛水艇便浮上海麵,在他們進入艇內後,便以最快的速度沉潛航行。

約莫四十分鍾後,他們揮別了潛水艇,踏上了那個漂亮男人口中的索美拉島。一直到這時候,武敘鈜才又開口說話:“大概還有二十分鍾左右,這附近會有一艘私人遊輪經過,我現在來做求救訊號,你注意觀察海麵動靜。”

“我知道了!”

於是兩人便分頭進行,合作無間。

動作間,初家寧欣喜若狂的道:“你下的賭注贏了!那個夏侯鷹果然如你所料,是早有預謀的!”

武敘鈜笑而未答,他心中對夏侯鷹真是既感激又佩服得五體投地。

在絳山機場被夏侯嶽逮到時,他以為一切都玩完了。沒想到事實的真相是,夏侯嶽的出現和發現他們兩人,都早在夏侯鷹的預測之內,夏侯鷹早把這一段列入他那“陰謀”的一個環節;然後在眾目睽睽下,瞞天過海的將他們兩人送離紅門!

如此環環相扣、無懈可擊、不著痕?又幹淨俐落的“陰謀”,恐怕也隻有夏侯鷹這蚌執“幕後勢力”牛耳的“影子帝王”才有能耐辦到!

他相信“紅門”在夏侯鷹的領導下,一定能愈發強大,不會讓同?“幕後世界”之首的“唐邦”占得便宜的。所以,他可以安心的離開紅門了!

今生今世,他大概再沒有機會重返紅門了,想到這兒,他不免一陣心酸。對於他的矛盾和痛苦,初家寧如同身受,心疼的緊抱住他,深情款款的道:“我們會幸福的,相信我!”

“嗯!”武敘鈜輕執起她的小手,烙下一記輕吻。

對他而言,愛逾生命的女子平安無事、生命無虞,便是他心中最在乎的事,為了這點,付出再大的代價,他都無怨無悔!

“船!是船耶!真的有船來了!敘鈜,我們真的得救了!”初家寧慷慨激昂的手舞足蹈,眼前那白色的船身愈來愈接近他們,她就更加興奮難抑。?白色的私人豪華遊輪上,除了船長、大副、水手及各種服務人員外,就隻有三位客人。

一位是剛毅有型的中年男子,一位是冷靜俊逸的年輕男子,還有一位是稚氣未脫的調皮女孩。

那調皮女孩打從上船起,便滔滔不絕的對中年男子叨絮個沒完沒了。“我說老爸呀!你偶爾也該回去看看媽咪比較好!否則,媽咪會很寂寞的,您想想,大哥目前正在美柄念書,我又住在外婆家,一雙子女都不在媽咪身邊,雖然媽咪身邊有家寧姊騶伴,不過,媽咪還是會很寂寞的。而且,我知道媽咪她雖然嘴巴上老是說恨你、氣你,事實上,媽咪心裏是很愛你的,真的啦!老爸!”女孩一副人小表大的模樣,拚命想說服自己的父親。

段仲剛隻是一味的笑著,慈祥的望著自己的寶貝女兒,一言不發。

最後,還是同行的何少昂看不下去,出麵打圓場,“水樓說得對,段叔,我看你還是抽個空回去探望一下盼荷夫人吧!你也知道,她因為氣你,所以自己創了一個『花間集』和你互別苗頭,還訂下嚴格規定,不準花間集的人和風穀人往來,難道你還要讓夫妻間的恩怨愈結愈深?我知道家家有本難念的經,但無論如何,總是夫妻一場,何況你又不是不愛她才離開她的,何不和她坐下來說清楚?”

段仲剛自然明白這個俊逸晚輩的好意,但他卻隻能無奈的笑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我和盼荷之間的事,並不是有愛或者三言兩語就能解釋清楚的,真要是那麽簡單就能解決,我早就去做了!”

說到這兒,段仲剛的雙眸蒙上一層灰□□的陰影,是無奈、亦是感慨。

何少昂見狀,便不再多加置喙。究竟清官難斷家務事哪!他將話鋒一轉,提及另一蚌話題,“前一陣子盛傳的謠言似乎不了了之了。”

“你是指我被紅門抓去的那個無稽之談?”段仲剛幾乎是用鼻子笑言。

何少昂聳聳肩,表明相同的看法:“的確是無稽之談!”

誰都知道“風穀”和“紅門”向來井水不犯河水,素無往來,紅門沒有理由招惹風比,除非紅門想引防界大亂!

不過若真是那樣,隻怕有意見的就不隻風穀了,和紅門同?

第二勢力之首的“唐邦”絕不會坐視不管的,所以紅門根本不可能無端抓走風穀的現任代理人。

“老爸!少昂哥哥,你們看,那邊有求救訊號耶!”段水樓聲若雷公的哇哇直嚷,害得兩位同行男子想不理都不行。

“果然是求救訊號!”是從索美拉島發出來的。段仲剛和何少昂不約而同的下斷論。

索美拉島附近的海域因為氣候極不穩定,經常出現足以顛覆飛機和船艦的亂流和颶風,海中更是暗礁、漩渦和湍流四伏,所以經常傳出空難和海難。

而這附近海域唯一的海島…無人島索美拉島便成了落難人們經常拜訪的求生之島了。

在段仲剛一行人的示意下,遊輪調轉了方向,航向索美拉島。?啪…!

初家寧一上船,便紮紮實實的賞了段仲剛一巴掌。“這是你欠夫人的!”

在“仇人相見,分外眼紅”的激昂情緒趨使下,初家寧把丁盼荷為了他被抓的謠言,而央求她潛入紅門幫會總部的來龍去脈吼了一遍…當然未提及自己被抓及武敘鈜的身份。“夫人這麽關心你,你卻對夫人如此無情,你說你對得起夫人嗎?”段

仲剛因為深感歉咎而未發一字。

何少昂倒是主動出麵了。“好了,先別提那個,我最感興趣的是,初小姐是如何逃出紅門幫會總部的?”

“這…我…”好一個何少昂,一句話就讓她馬上消音。

初家寧答不上來的原因有兩個,一來是,顧忌身邊的武敘鈜

y;二來是,她根本搞不清楚紅門幫會總部究竟在哪裏!想她來去都是搭紅門的“便船”,加上她又沒什麽方向感,所以就更沒戲唱了!

“哎呀!這位哥哥流了好多血哦!”段水樓指著臉色慘白的武敘鈜高聲驚呼。

她的話引來其它三人的注意力。

“敘鈜…你怎麽了!?”初家寧花容失色的奔回武敘鈜身邊。

“我沒事…”哪知話還沒來得及畫下句點,武敘鈜便因失血過多而說不出話來。

他的傷是在落海時,為了保護初家寧而被海中暗礁刺傷的,隻是,他始終掩飾得很好,因此,初家寧自始至終都沒有發現。

現在,好不容易支撐到上了船,確定初家寧的安全無虞之後,他才鬆弛下來,哪知一鬆弛,便一蹶不振、一發不可收拾。何少昂馬上傳喚船上的船醫替武敘鈜醫療診治。幸好隻是血多流了些,其它並無大礙,初家寧這才鬆了一大口氣。

之後,何少昂和段仲剛便安排他們兩人到客艙歇息,未再多問什麽,而武敘鈜和初家寧也未再主動表示什麽。

海上的生活便平靜無事的過下去,直到滿月之日到來…麵對心上人,挖心剖肺的痛楚,初家寧再也顧不得一切,失控的飛奔至段仲剛及何少昂麵前,“趴”的一聲長跪不起,又是磕頭又是涕淚俱下的道出一切的真相,並提出允許讓他們進入“風穀”,好向“醫壇三怪”求醫的心願。

當然,除了武敘鈜有關的部分外,初家寧對紅門的事是隻字未提的,這是她對武敘□信任她的回報。而何少昂和段仲剛也很合作的未再做進一步的打探。

段仲剛和何少昂聽完初家寧的話,二話不說的便接受她的請求,而且馬上付諸行動。

七天後,武敘鈜的毒症發作結束當天,正巧也是“風穀”

那邊傳來“真正的主人”允許武敘鈜和初家寧入穀的消息之日。“你們都不問我紅門的事嗎?”武敘鈜百思莫解的正視著段

仲剛和何少昂。

他非常了解,就像紅門處心積慮的想探知風穀的訊息一樣,風穀也同樣汲汲於打探紅門的一切;尤其眼前這兩個男人,又都是風穀最高權力中心的“代理人”,更沒有理由不想從他口中打探紅門訊息的企圖,偏偏他們兩個就是沒那種?象,所以武敘鈜才會按捺不住“先聲奪人”。

何少昂和段仲剛交換了一下視線,溫和誠懇的道:“我們確實很想知道紅門的事沒錯,但我們絕對不要從同?風穀人的口

中知道!”

言下之意,就是已把他們兩個當成風穀的夥伴了。

武敘鈜深受感動,一時之間,竟然找不到話說。不過,心中卻萌生了一股對“風穀”的認同感;依偎在他身邊的初家寧也人同此心,心同此情。

友誼之神,便在不知不覺中造訪了船上的一群人。

何少昂善解人意的拍拍武敘鈜的肩膀,提出橫亙在他們眼前的最大難題,“我覺得我們目前最該擔心的是,該如何說服『醫壇三怪』替敘鈜醫病!”

一句話提醒了一夥人。

這確實是個天大的難題,於是乎,一夥人又陷入苦思之中…?

風穀赫赫有名的“醫壇三怪”…“見死不救”、“六親不認”和“冷血華陀”有名的不隻是他們神乎其技的醫術,同時還包括他們亦列?一流的古怪脾氣。

因此,武敘鈜和初家寧一行人,都有放手一搏的必死決心。

哪知幸運卻意外的降臨…“冷血華陀”居然主動接下這個難題!

不過,天下終究是沒有可以白吃的午餐,他開出了一個條件…“在醫治期間我希望這位小姐離開風穀,沒有我的允許,不準來見這位小扮,而且,這位小扮必須答應,由我派遣的人照應他。”“冷血華陀”果真不負其冷血的特質,眼看著武敘鈜

y和初家寧的小倆口臉色愈來愈矛盾痛苦,他就說得愈發痛快。

“算了,我不需要你!”武敘鈜斬釘截鐵的斷然拒絕。他寧願一輩子失明,且?劇毒所困,也不要讓心愛的女子無處可去,更不要她離開自己身邊,他已經承諾過她,要生生世世和她相伴相隨的。

“我答應!”初家寧的答案和武敘鈜大相徑庭,語氣倒一樣堅決,嗅不到絲毫轉寰的空隙。“不過,你要保證你一定能治好敘鈜!”

隻要能治好他的病症,讓他今後都不再陷落人間煉獄,並讓他重見光明,這一點小小的犧牲,她可以忍受。

“家寧…”

武敘鈜感動之餘,鼓動廣長之舌,想大舉說服伊人改變介石之心。“冷血華陀”卻搶先他一步,以極?刺耳的腔調吹了一大聲口哨,極盡嘲弄的道:“男人果然是這世界上最自私的生物!明知道自己沒有能力給心愛的女人幸福,還是要自私的將心愛的女人強留在身邊,難怪人家常說男人其實比女人還要自私自利好幾倍!”

“閉上你的臭嘴,不說話沒有人會當你是啞巴,難道要像你這樣冷血無情、見死不救才叫不自私的好男人嗎?”初家寧卯足全力反擊,他的話字字錐得她心慌慌,一抹不安的不踏實感自心湖底層竄升。

“冷血華陀”一點也不?忤,不痛不癢的提出“更正”,“小姐,你太?舉我了,我隻有『冷血』的封號,『見死不救』

可是另外一個名過其實的無聊家夥的稱號。”

他們“醫壇三怪”向來亦敵亦友,誰也不服誰。

“你少裝蒜,嗡帳─”

“我也答應你的條件!”武敘鈜以一種詭譎得令人如坐針氈的口吻,更改自己的答案。

“冷血華陀”那席話像一條最無情的長鞭,狠狠猛猛的鞭笞他的良心,鞭醒他的理智,同時也粉碎了他原先的想法和抉擇。

“敘鈜…!?”他的改變心意固然使她很高興,不必再多費唇舌去說動他沒錯,然而,凝睇他那冷靜詭異得駭人心肺的冷峻側臉,她的心卻失序的狂跳。心中那抹不安像炸開的原子彈般,放肆猖狂的擴展其版圖。

“這不是你的希望嗎?我隻是不想辜負你的一番心意。而且,我也重新想過了,隻是個短暫的別離,我就能重見光明,親眼端詳你的容?和你如月光般耀眼奪目的金色長發,這個代價並不算高昂,是不是為”武敘鈜隨話奉上一朵極具魅惑力的笑。

“對…對呀…”初家寧期期艾艾的支吾其詞。

盡避武敘鈜的話是那麽無懈可擊,說話的表情是那麽深具說服力;然而,正因為一切完美得過份,反而加劇了她心中那把熾烈狂燒的不安焰火。

籲…!“冷血華陀”聞言,又是一聲清脆響亮的口哨。

“敘鈜…”初家寧也不十分明白自己究竟想要爭辯什麽,心緒亂糟糟一團。她是怎麽回事?這不就是她的希望,現在敘鈜

澳口答應了,她怎麽反而渾身不對勁起來?難道是因為意識到小別的錐心之痛所造成的嗎?對!對!一定是這樣,一定是!

初家寧?自己惶恐驚悸的心顫,找到了合情合理的解釋。

武敘鈜投了一記完美得令初家寧無法反擊的直球,“怎麽?

難道你又臨時改變心意,不希望我重見光明了?”

“不是!當然不是這樣,我是…”初家寧急急的澄清。

“冷血華陀”卻不再給他們小倆口唱雙簧的機會,強勢的喊:“卡!”,“既然達成共識,那就立即付諸行動,省得下一秒鍾,我又突然改變心意。”

聽到他威脅感十足的發言,武敘鈜和初家寧很有默契的都不再爭辯。

“你需要多久的時間才可以醫好敘鈜?”初家寧可不會忘記問這最重要的一個環節。

“眼睛三個月,劇毒不確定,有待觀察,不過三個月後的今天,你就可以回來風穀看看結果。”“冷血華陀”表現得相當幹脆。“你先別急著走,我先送這家夥到我的醫療室去,再送你出穀。不許有異議,這是附帶條件。”他不會給人反對他的機會。

“就這樣吧!”武敘鈜搶先做下決斷。

初家寧也就未再多說什麽,隻是心中那股不踏實感愈來愈濃鬱。

始終謹遵“觀棋不語真君子”之遊戲規則,在一旁靜靜旁觀的段仲剛和何少昂眼神交會之際,對於武敘鈜的意圖,皆有一種男人共有的了解和惋惜…至於段仲剛那個人小表大的寶貝千金段水樓,早就在回風穀之前,便和他們分道揚鑣,到母親丁盼荷最鍾愛的“尋荷雲居”,向她報告所發生的一切,並轉達初家寧的心意去也。?安置好武敘鈜,“冷血華陀”當真護送初家寧出穀,隻不過在走到穀之前,他突然放緩腳步,對心神恍惚的初家寧道:“你很想留下來是嗎?”

“你明知故問!”若非這個殘忍的男人從中作梗,她也不必和自己的心上人離別,現在,他還想幹嘛?

“冷血華陀”壓根就沒把她怨毒忿慨的怒視收進視線的幅員,按照自己的行事作風,十分自我的說出他的企圖,“你可以留下來,我讓你去照顧你的心上人,不過你必須當個啞巴,不能和他說話,也不能用各種方法讓他知道你的身份,而我會告訴你的心上人說,照顧他的是風穀的一位絕色佳人,溫柔又體貼,人見人愛的美人兒,如果你中途忍不住透露自己的身份,你的心上人這一輩子就別指望有重見光明的一天,你意下如何?”

“我答應!”初家寧以比光速更快的速度響應。

“冷血華陀”唇角牽動一抹森冷的淺笑,“對自己這麽有自信?”

“不是!而是對敘鈜的心有自信!”她篤定的表白,眸底有藏不住的深情閃熠。

“你別忘了,人心易變,尤其是男人對女人的愛。”

“敘鈜不會,他會是唯一的例外!”

“是嗎?那為何會有『近水樓台先得月』的說法?難道你一點也不擔心,這三個月是你的心上人最脆弱無助、最需要人在旁邊支持陪伴的時候;而他所知道的卻是,他最希望陪伴他的你不在身旁,而是另一個深情款款、無怨無悔的溫柔美女相伴相隨,這樣的情況下,愛神最易趁虛而入,難道你沒想過?或者真的一點也不擔心?”蠱惑人心,一向是“冷血華陀”擅長的把戲之一。

初家寧被他說得心慌意亂、六神無主。然而,心中那份對愛的執著,硬是戰勝了驚濤駭浪的恐懼。“我已經說我答應了,你又何必一直打擊我?”

“冷血華陀”平板中見犀利的回道:“打擊你的不是我,而是你的心!如果你對自己的心上人真的那麽有信心,你根本就不會被我的話影響。”

這個男人憎恨女人!打骨子裏徹心徹肺的憎惡女人,初家寧意外的窺視到他不慎開?的心扉,所刻印的秘密。

有了這層認知,心中的陰霾霎時一掃而空,篤定的心重新歸位。“你說得沒錯,我有絕對的把握,帶路吧!我一定會遵守承諾!”

她出乎意料的迅速振作,讓“冷血華陀”頗受震撼。

女人,不都該是卑劣可鄙的動物嗎?

“跟我來!”

初家寧不由分說的跟上。在他轉身之際,她瞥見他眼中的憎恨和不知名的火簇。這包觸動了她的頑強…我一定會讓你見識到真愛的力量!?接下來的三個月,日子是深情與矛盾交識共鳴的。

“目空一切”的情郎,隔著紗布繃帶,對不言不語的“陌生”女子柔情萬千,銘感五腑的表現,將初家寧一步步的推向恐懼不安的無邊深淵,妒忌的種子同時在心中萌芽,快速茁壯。

另一方麵,敘鈜重見光明的希冀又強烈的支撐著她。

不安嫉妒和信任希望就像天平的兩端,時時刻刻都在初家寧的心中搖擺不定,更加深她的矛盾與焦躁。

而殘酷令人恨透的滿月,依然從不遲到缺席的?武敘鈜帶來魂銷魄散的地獄般折磨,同時也一次次的磨碎了初家寧的心。

將近一百個日月交替過後,最後一個黑夜終於過去。

初家寧總算盼到了“冷血華陀”承諾的“光明之日”。

“冷血華陀”表現得十分信守承諾,保證一定兌現支票。

倒是武敘鈜在眼前的繃帶被拆開前,輕執初家寧的手,深情不移的說:“你先回避一下,待會兒家寧會來,我有話和家寧說,好不好?”

初家寧遲疑的征求“冷血華陀”的意見之後,便假裝離開,數分鍾後,又以真正的初家寧身份回到武敘鈜身邊。

“敘鈜,我依約回來了!”她很有技巧的裝出氣喘籲籲和久別重逢的激動模樣。這種雕蟲小技對於擅長演戲的她,可說是駕輕就熟。

武敘鈜以她熟悉的熱情響應,“你來了,家寧!”

然而,初家寧卻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空虛和驚悸,但又說不上來為什麽。

眼看著纏繞的繃帶,像抽絲剝繭般,一層層的變薄,初家寧的心跳也隨之瘋狂的鼓動。

冷靜點!家寧!這不就是你朝思暮盼的結果嗎?冷靜點,把自己的儀表再理一遍,務必用最美的姿態迎接他的視線,將自己最迷人的一刻映入他的眸底。

初家寧在心中反反複覆的對自己耳提麵命,雙手也馬不停蹄的忙來忙去。

當武敘鈜完全脫離紗布的阻隔,輕輕緩緩的睜開雙眸,直視著咫尺前的初家寧時,初家寧知道她的心髒和呼吸在那一瞬?,確確實實的停了。

越過一千多個日子的黑暗歲月,第一個飛進武敘鈜眼眸的綺麗夢幻,又比武敘鈜頻頻夢見的情景更?震撼他的靈魂、他全身的每一個細胞…仿若月光編織而成的金色發絲,飄逸夢幻的披瀉在楚楚可憐的雙肩腦後,明眸皓齒、膚如凝雪、櫻唇微?、窈窕玲瓏,就像她的花名“姬百合”一樣,氣質高雅,清靈出塵。

就在瞥見的瞬間,便已攫獲他全部的心神和魂魄。

然而,他卻必須狠心的告別這份不可能再有的奇?,強裝無動於衷,鐵石心腸的道:“我很高興看到你,因為看到你,讓我下定了最後的決心。這三個月來,你不在我身邊的日子裏,有個不知名的女子一直陪伴著我,撫平了我心中的焦慮不安,陪我度過每一個滿月的折磨,做得比你還要好。所以,我慢慢的發覺,說不定這世界上有更多更美好、更適合我的女子等著我去追求,重見光明的我,如果就這樣定下來的話,似乎太對不起我自己了,所以…”

“夠了!”初家寧痛徹心肺、絕望至極的打斷他那字字令她泣血的殘酷宣告。“已經太夠了…你的意思是要我識趣的自己走開是吧?”

斑傲的自尊心,支撐著她,讓她昂起不可一世的下巴,雙眸直視著清朗無雲的藍空,竭力的武裝自己,倔強的不肯落淚【弱。

“你果然聰明又識大體,其實這樣對你對我都好,你可以…”

“我的未來不需要你費心安排,我走,我馬上走!”初家寧的話冰冷得仿若不屬於這個世間該有的冷漠。那是因為她的心早就粉碎成灰燼,隨風飛向黃泉地府去了。

武敘鈜不勝感激的劃下休止符,“謝謝你的成全!”

他知道自己的心一定早就死了、不屬於他了,否則,他怎能如此狠心、漠然不動的說出這番足以殺死他千萬次、億萬遍的峭薄獸言?

初家寧刻意漠視他的存在,把焦點轉向“冷血華陀”譏誚的訕笑,“看來似乎不幸讓你言中了!”

“冷血華陀”事不關己的聳聳肩。

“我走了!”她不能不走,否則下一秒鍾,她的眼淚便會背叛她,懦弱張狂的放肆奔竄。所以,她像鬥敗的獅子,狼狽不堪、倉惶踉蹌的逃奔遠去。

別走!家寧!別走!武敘鈜在心中泣血的?喊,他的魂早就瘋狂的追了過去,隨摯愛遠揚;然而,他殘破不堪、早已失去生命力的軀殼,卻動也不動的癱在原地,像生了謗、又像灌了鉛,完全癱瘓。?一逃離武敘鈜舉目可及的視界,初家寧的淚水便天崩地裂的潰決奔竄。

在淚眼□□間,她突然感到右手臂一陣痛楚,原來是有人追上來,攫住她的手臂──“敘鈜…”她癡傻狂喜的回眸,毀天滅地的絕望在接下去的一秒鍾,吞噬了她殘存的妄想,決堤的淚海更加囂張跋扈的淹沒她。

不是武敘鈜,追上來的是何少昂。

“冷靜點,你應該知道那並非敘鈜的真心話,他…”原來他都聽到了。

“我知道…我全都知道…敘鈜是不想連累我…他認為劇毒未解、前途渺茫的自己沒有能耐給我幸福…更沒有資格要求我等他…所以他才會故作冷漠絕情的說出那番違心之論…?的就是要氣走我…讓我恨他,不要再等他…這些我都知道…”

“既然你都知道?為什麽還…”

初家寧淒哀的潸然淚下,“但是我更知道…敘鈜決定的事,是不會輕易更改的……如果我不走,那麽接下來,走的一定是他…他會走得幹幹淨淨,消失得無影無蹤……讓我永遠也找不到他…我不要那樣,我承受不了…所以我走…這麽一來,至少我可以確定,他人在『風穀』,在我知道的世界另一個角落…我…哇…”

她失控的淚灑君懷,“我愛他…我是這麽愛他…他明明知道…他明明知道──為什麽還要這樣對我…”

何少昂歎了一口氣,維持慣有的冷靜道:“因為他太在乎你、太愛你了,遠超過你所想象的那般深愛著你,像他那一型的男人,是無法忍受因自己的無能,而牽絆住愛逾生命的女子的情況發生的;所以他必須這麽做、不得不這麽做、也隻能這麽做,直到他寶成名就,他才會主動去找你、追求你,到那時,如果你身邊有了另一個男人,而且是蚌他認為比他還能給你更多幸福的男人,那麽,他會主動退出、默默遠走,在天涯海角祝福你;

如果他發現你依然名花無主,或者在你身邊那個男人不及他愛你,不足以給你幸福,他就會不顧一切的掠奪,把你搶回自己身邊,自己給你幸福。他就是那種男人,好傻好傻不是嗎?但,你就是因為知道他是那種男人,所以才會更愛他的,對吧!?”

這個男人,怎能如此冷靜透徹的剖析她心中真正的想法為她不懂,也不想懂,隻是因他那句見血的精譬言論而痛哭失聲,“他要我恨他、忘記他、別再來找他、見他,我都會照做…我會的…一定…我會變成一個令人讚不絕口,摒住呼吸的絕世美女……讓他追得頭破血流的天上明月…如果這就是他的心願…我一定會照做的…我……哇…”

風穀的天空,向來充滿盎然生氣,適合熾愛,可惜的是今天卻顯得格外陰鬱,似罩上了一層絕望的外衣。?“她走了…對不對…”

何少昂的腳步方至,武敘鈜失了心和魂的殘破軀殼便發出了遊絲般的顫音。

“如你所願的,頭也不回的揮淚離去。”何少昂輕描淡寫的道。

“是嗎?”武敘鈜一聽到她的淚,殘存的意識幾乎蕩然無存。“我…”

“什麽都別再說了,我了解你的想法…”何少昂不想再摧殘這個傻得可憐又癡得可悲的男人了。

凝望著何少昂漸行漸遠的身影,武敘鈜滿腦子都是何少昂那句話。

家寧流淚了…別哭…別哭啊!家寧!這並非他心所願,他是不得已的。雖然他的雙眼已恢複視力,但是體內的劇毒全數解除之日卻遙遙無期,而且從今而後,為了躲開“紅門”的眼線,他必須隱姓埋名、躲躲藏藏,否則放他一馬的夏侯鷹會失去立場;一無所有的他,連養活自己都有問題,更甭談給心愛的女子幸福。這一切還得感謝“冷血華陀”,若非他那天的一語驚醒夢中人,他真會被自私和獨占欲蒙蔽,將愛逾生命的珍寶至愛,推入不幸的深壑幽塹,真便成那樣,就算他萬劫不複也來不及挽回了。

一個一無所有的男人,能夠要求心愛的女人遙遙無期的等他嗎?

不能!至少他做不到,怎麽樣也做不到!

所以,現在的決定是最好的、對家寧最完美的結局…雖然他的心,早在她轉身絕塵而去之際,便已徹徹底底的死了。

“我唯一不明白的是,傳言性格古怪的你,為什麽會一口就答應替我醫病?『冷血華陀』不應該有這麽好的心腸。”他早就想問這個問題,隻是一直苦無機會,如果他的大膽猜測沒錯,這個男人很可能是…“你心裏已經有底了,認定我就是當年離開『紅門』,從此消失無蹤的那個製毒奇才,不是嗎?”“冷血華陀”並不意外他會有此一問,甚至可以說是意料中事。

“果然是你!”

“你接下來是不是想問我為什麽會突然脫離『紅門』,而且還肯?你治病?”不等他響應,“冷血華陀”便自作主張的往下說,聲音是帶點淒涼的,眼神是飄向遙遠的過往的…“我一直深深愛慕著武夫人,所以當五年前的一個深夜,她偷偷摸摸、慌慌張張的單獨來見我,哭著求我什麽都不要問,要我隻留下『七日追魂』的劇毒,從此脫離『紅門』、消失無蹤時,我在問明她的企圖後,便在她淚眼攻勢下,帶著駭人的秘密離開了『紅門』,從此如她所願的銷聲匿?。”

“那個秘密就是設計我?”武敘鈜沒想到武貴妃的謀殺案背後,竟還有這麽一段不眾人知的曲折插曲。“所以當你獲知我死裏逃生,卻因為『七日追魂』而雙目失明並深受奇毒侵襲時,你便心存愧疚,而爽快的答應?我治病。”

“冷血華陀”沉寂無聲,算是默認,他遠眺的視線,變得更加飄忽迷□。“女人是這世界上最卑劣殘忍的生物,千萬別相信女人,尤其是女人的承諾!”這是他的肺腑之言,也是對武敘鈜的殷殷忠告。他不希望武敘鈜步他的後塵,他隻能做這樣的彌補。

武敘鈜已無力再多說什麽,也沒有必要再多說什麽,他隻淡淡的說了一句:“女人究竟可不可靠,就讓時間來證明吧!”

此時,初家寧的形影,再一次襲上他的心頭,再一次殘酷的攪亂他早已幹涸的心湖。

家寧…他無奈悲傷的撕心?喊,卻怎麽也喚不回佳人倩影,和自己那早已隨佳人遠去,忘了飛回來的心魂…等我!我一定會功成名就,風風光光的去迎娶你,然後我們就可以生生世世相隨、雙宿雙飛,再也不必分離…用費裏克斯和菲妮西亞的名字!

一直到失去至愛的此刻,他才敢透露自己沉澱在內心深處的祈求渴望。

他的耳畔不禁輕蕩起在“雲崗”時,家寧經常唱的那首“雲且留住”的最後兩句──雲且留住雲且留住,伴我同行伴我同宿!

物換星移、人事全非的此刻,再一次重溫往昔的歌聲與歡笑,那種仿若天淵之差的悵然和創痛,豈是唏噓二字可以形容?

“家寧…”

他無力的仰天?喊,卻無法喚回早已逃離他的生命,自他的靈魂剝離的深情摯愛。

紅曆九十三年仲冬的天空,竟是如此的淒楚愴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