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生,你剛才使得劍法叫什麽名字?”金煙客問道。

“梅花神劍,我玉女劍派築基劍法之一。”蕭靖宇淡淡回道。

金煙客沉默片刻,又道:“好劍法。老頭子一雙肉掌確實接不下後生的神劍,隻好厚顏用上兵器了,請。”

蕭靖宇看著他的表現,稍有詫異,這金老頭還確實是個光明磊落之人,難怪有這麽多人支持。

也罷,自己也不要太傷他顏麵。

於是蕭靖宇便說:“你隨意,不論你用什麽武器,我都是一劍禦之。”

用上金煙杆的金煙客武力當即上了一層,空氣中金光閃閃,煙杆的虛影在空中神出鬼沒,配合金煙客深厚的內功和輕功,杆影幾乎籠罩蕭靖宇身周的每個方位。

嗚嗚的煙杆破空聲,讓周圍人心驚膽戰,情不自禁地又退開幾步,將空間又讓出一大圈。

蕭靖宇以不變應萬變,功夫到他這種層次,已經無視技巧,或者說其他人的完美技巧在他眼中就破綻百出,像金煙客的技藝再高再強,速度再快,蕭靖宇的長劍總是似慢實快地擋在再上前一步就會要他老命的路線上,每一次交手都是這樣,金煙客平生第一次打得如此憋屈。

五六十歲的老家夥了,僅僅交手十餘招,竟然有想流淚的感覺,實在是憋屈到了極點。

“長江後浪推前浪啊。”金煙客揮動的手臂越來越無力,在心底由衷地泛出這一句話後,他突然猛得發力一擊,被擋下後騰空後翻,落在離蕭靖宇一丈外。

沉默,蕭靖宇放下手臂,劍尖指地,人與劍卻仍給外界渾然一體的感覺。

金煙客則雙臂軟軟垂下,雙肩微塌,從側麵看,脊背都顯得彎曲不少,一雙本來精光四射的眸子,此時卻充滿落寞。

場中落針可聞。

忽然,金煙客把煙杆拋給身後的憨小子,雙膝一屈,朝於素馨決然下跪。

啊!

人群驚叫陣陣。

金煙客竟然下跪了!

那麽,剛才的戰鬥,金煙客輸了?

我的老天爺!

所有人都在心底泛起無力地呻吟,這世界怎麽了,怎麽突然上下顛倒了呢?

一個看起來不滿二十的年輕後生,一把劍隨便劃拉幾下,就打敗了名傳北地二十餘年的一流高手金煙客?

驚叫之後是沉默,最深沉的沉默。

而場中央,三個響頭,金煙客磕得極結實,再起來時,額頭已經紫紅一片。

蕭靖宇麵無表情,心裏對金老頭的磊落很有好感,也忽然覺得有些不忍。

旁邊於素馨早就閃開一邊,以示不敢受老人家的禮,然後又快步過去將老人扶了起來,臉漲得通紅,卻不知說什麽好。

唉,這事也確實說不上誰對誰錯。

金老頭多管閑事,惡了於素馨,可老人教訓後輩,談不上對錯。蕭掌門為夫人出頭,天經地義。金老頭認賭服輸,給人磕頭,雖然總讓人覺得不舒服,但同樣沒錯……可這一來,四周看戲的人,心裏實在別扭非常。

這時蕭靖宇出聲了:“金煙客,你為人光明磊落,蕭某佩服,謝罪之說,不必再提。至於叩首,你叩時,我夫人已經讓開,你所叩者僅為天地,也不算辱你。這件事到此為止。”

一番話說得無絲毫煙火氣,寧靜淡泊,隻是聽在場中同一群人耳中,那威力不可同日而語了,就仿如凡人接到聖旨,聖旨上說什麽,凡人就聽什麽,不敢有絲毫逾越。

金煙客躁紅著老臉,朝蕭靖宇夫婦抱了抱拳,然後拉扯著紅著眼的憨小子無言離開。

在蕭靖宇的掃視下,其他圍在周圍的人也迅速反應過來快速散了開去。

夾雜在人群中的長白聯盟諸好手,同樣靜悄悄地離開,但他們心情之複雜,一時間,連自己都品味不過來。

激動……苦澀……鬱悶……糾結……痛恨……可惜……

也許兼而有之,誰讓這長白峰上,就突然出現這麽一個驚天動地的人物呢!

蕭靖宇夫婦與金煙客的短暫過招,並無占用盟議的時間,在鍾聲響聲後,盟議按著先前定下的程序開始了。

大殿之前,早已搭好一個高約一丈的四方高台,高台與地麵間沒有墊腳物,想上去,必須以輕功躍上。

高台最北,連排一十三把朱椅,這是盟主,三位供奉長老,九位長老的位置,他們也作為盟議第一天各盟派了結恩怨的裁判。

高台左上角,一個木架上吊著一麵黃澄澄的大銅鑼,一個上身肌肉虯結的壯漢就站在邊上,手持一個包著紅布的大槌,按規矩,每當一場比鬥開始,此人敲鑼三聲,一場比鬥結束,再敲鑼一聲。

方台四周三丈範圍外,各派自由擇地而立。

蕭靖宇所站之處為方台正南,正好與台上的大人物麵對,當然高下區別很大。

而他站的地方,本應是人群密集的地方,此時身周卻空出一圈,除了於素馨,沒人敢湊上來,望著他的眼神,也充滿了敬畏。

不過到底人多口雜,廣場上嗡嗡聲不斷,顯得很鬧。

於素馨附在蕭靖宇耳邊說:“了結私仇的方式有三類,一是私人間了結,二是門派間了結,三是某人與某門派了結。首先有怨的同道上台,向盟主長老說清與某人某派的結怨經過,盟內刑堂長老召喚被指控的人上台,雙方辯明對錯真偽,若是長老們覺得能調解,便作個和事佬,若是雙方不同意,便在眾人鑒證下以武功分對錯,直到一方認輸或死亡為止。了結之後,雙方所屬門派不得再互相尋仇,但對親朋好友不作約束。”

蕭靖宇邊聽邊點頭,這解決方法比較粗暴,但正是江湖人行事方式,若是一切都講道理,那還練武做什麽,更何況,很多事情,因緣複雜,根本不是一兩句道理就能解得明白的,就算解得明白,也不會被有錯的一方承認,故此,以輸贏生死分高下,最為快捷明了。

於素馨又說:“不過,盟議擂台,一般還是用在門派間的比鬥上,私人之事,除非影響巨大或牽扯很廣,否則長老們不會同意在擂台上解決。”

正在於素馨講解時,台上盟主幾人也在相互寒喧,蕭靖宇與金煙客的事,很快被所有大人物所知。

“既然蕭掌門武功如此之高,不如請他上台就座?”

“金老也在台上,若請蕭掌門上來,那……”

“唉,說得也是,金老的麵子還是要顧的。”

“玉女劍派這次定然要一鳴驚人了。”

“就是不知那蕭掌門武功到底高到何種地步?”

“金老甘心認輸叩首,蕭掌門的武功可想而知,後生可畏啊!”

這時,金煙客突然起身來到盟主跟前,紅臉抱拳道:“盟主,您應該把蕭掌門請上來,老頭子的麵子沒什麽要緊的,若是能請蕭掌門加入長老會,我長白盟定然能再上一層樓。”

盟主站了起來,扶住金老,歎道:“金老的一心為聯盟著想,宋某十分佩服。恕宋某多一句嘴,不知以金老的見識,那蕭掌門的武功究竟如何?您老也清楚,這台上加一把椅子簡單,但椅子所代表的東西,不知哪蕭掌門和玉女劍派,有沒有能力承受?”

除了盟主,其他十一位長老也都在等著金煙客的回答,金煙客沉默片刻,最終搖搖頭,說:“不知道。”

長老們集體失聲,概因他們都聽出金煙客真正的意思,堂堂江湖一流高手,竟然判斷不出一個二十歲年青人武功高低,這背後的意義,台上這一幫老謀深算的家夥,早已品味出千般滋味了。

盟主也沉默了一會,然後他拍拍金煙客的手,熱情如故道:“既然如此,那就再等等看吧,金老先回去坐著,蕭掌門的事日後再說,總得先把盟議這頭等大事做好了。”

待金煙客轉回坐下,盟主與同出長白派的刑堂長老對了個眼色,後者站起大聲宣布,盟議開始。

幾乎是長老話音才落,就有三四人飛身躍上方台。

“在下金水派勞強生,請諸位同道賞個麵子。”其中一位美髯大漢,聲音洪亮,傳遍全場……

蕭靖宇隻看了兩場,就很感無趣地搖了搖頭,他與愛妻耳語幾句,在第二場剛完時,突然騰空而起,持劍落入方台中央,三個原本前後身跳上來的人,見蕭靖宇上台後,二話不說轉身跳了下去。

蕭靖宇向所有人抱拳問好,“諸位同道,在下玉女劍派掌門蕭靖宇,代表玉女劍派,與各位希望與本派了結恩怨的同道,做一個了斷,哪一位哪一派與本派有怨,便請上台與蕭某一戰,不論結果如何,貴我兩方都恩怨兩訖,不再糾纏。”

朗朗聲音傳出,台上人群先是一窒,然後嘩然起來,這蕭靖宇掌門竟然不是挑戰別人,而是請別人來挑戰他,果真強勢無比。

台上盟主長老也是驚呆,主持盟議這麽多次,還是頭一回看到有人要求別人來挑戰自己了結恩怨的,這蕭掌門,確實擁有非一般的自信。

蕭靖宇連喊三遍,卻始終無人上台,這時,盟主抱拳靠了過來,笑眯眯道:“蕭掌門不但長得一表人才,行事也深具豪俠之風,當真是年少有為啊。”

蕭靖宇微笑著回了一禮:“哪裏,盟主謬讚了,在下隻不過想快點把事情解決。不怕盟主笑話,蕭某素來喜靜,而這廣場上,人實在太多了。蕭某隻想快點把該做的事做完,然後就回精舍休息。”

盟主目光頓時有些怪異,麵前年青人,就為了早些安靜,便出這麽大一場風頭?

不過他馬上回過神來,靈機一動,幹脆以盟主身份幫蕭靖宇吆喝了一聲:“台下諸位同道,若有與玉女劍派結怨的,還請上台來做一個了斷。”

等了片刻,見還是無人上台,盟主便笑道:“既無人上台,那就是說,台下同道中無人無派與玉女劍派結怨了?本盟主再提醒一句,過了今天,盟內門派便不得再互相尋仇毆鬥,否則以盟規處置。還是沒人上來嗎?好,既然始終無人上台,就請蕭掌門自便,本盟主事先聲明,如蕭掌門下台之後,再有人挑戰玉女劍派,就是無理取鬧破壞盟議挑釁盟規,本盟主必施以重罰,以儆效尤。”

“多謝盟主。”蕭靖宇衝盟主互行了禮,輕輕躍了下去。

“回去吧。”蕭靖宇對於素馨笑道,卻發現愛妻的美眸亮晶晶,滿臉紅暈。

“怎麽了,這樣看著我?”

“夫君……好有英雄氣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