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二十六日下午,玉梅峰中院。

蕭靖宇正在指導二弟子們修煉劍法,忽然一個今年才收的外門弟子急匆匆過來,恭敬地將一枚燙金紅皮請帖交到他的手上。

蕭靖宇打開一瞧,眉頭一挑,原來這請帖是縣尊黃師爺的帖子,說是請他今晚去縣衙赴宴。

於素馨走了過來,掃了一眼便笑道:“黃師爺,便是那個尖嘴猴腮的黃皮男人吧?他請夫君你去做什麽?”

蕭靖宇隨便道:“不是他找我,而是縣尊找我。估計是朝庭的封賞下來了,他要找我商量一下此事。”

於素馨推推夫君,樂道:“那夫君你就去唄,多要點東西回來,要是能再像上次一樣狠發一筆就好了。”

蕭靖宇去揪她的鼻子,被她使個輕功躲開,他也不追,隻笑道:“好貪心的女子,一座山外加三十頃地還填不滿你的胃口嗎?”

於素馨假意不屑,搖頭晃腦地說:“那算什麽?江湖大派,像天心宗,浩然書院,佛願寺,哪一家不是占著名山大川,良田萬頃,弟子成千上萬?次一點的先天派,天鷹堡,長春穀,般若宗,天月庵,又有哪一家不是地方一霸,家裏堆著金山銀山?”

“哈哈,有氣魄。”蕭靖宇哈哈大笑,朝夫人豎起大拇指,“看來我們玉女劍派在於大女俠手上發揚光大,那是指日可待啊!”

“何事笑得如此開心?”這是四妹鍾瑤領著五妹曹可兒笑意盈盈地挨了過來。

蕭靖宇指指於素馨,笑道:“你大師姐胸懷天下,想著把我們玉女劍派發展成天心宗、浩然書院、佛願寺一樣的名門巨派呢。”

於素馨對夫君翻了一個白眼,對妹妹們笑著說:“別聽他胡說,我隻不過讓他晚上參加縣令的宴飲時多要點錢財回來罷了,夫君就取笑我胃口大。”

鍾瑤立即抱著姐姐的手,與她站在同一邊,裝模作樣教訓蕭靖宇說:“姐姐說得是正理,劍派人口一直增加,沒錢如何給她們建房子,給她們鑄劍,給她們吃飯,給她們……”

“好好好……”蕭靖宇聽得頭大,這些瑣事他向來不理的,此時聽著都頭痛,連連擺手討饒,“為夫去要就是了,不就是再要一座山加三十地嗎?你們就等著看為夫的本事好了,隻準讓你們滿意。”

中院裏鶯鶯燕燕的一票女子,此時都笑得支不起腰,蕭靖宇見一個不好,幹脆運起輕功逃了。

曹可兒目光追著蕭靖宇的身影而去,樂嗬嗬說:“夫君輕功真棒。”

於素馨和鍾瑤冷笑一聲,“是挺棒的,一跳就跳到二夫人屋裏去了。”

白晴晴正在屋裏繡著荷包。

玉女劍派名為玉女,可實際上說俠女更恰當一些,會針繡女紅的,屈指可數,白晴晴算是技術最好的那幾個了,僅次於專門為姑娘們製衣作鞋的兩名仆婦。

此時她繡得便是一隻綠緞麵的並蒂蓮花荷包,還帶著白穗子,很是好看。

這是裝香用的,之前她還繡過裝錢的和裝其它一些小巧物件的荷包,蕭靖宇身上能掛能藏的地方都給她塞滿了。

蕭靖宇湊了過來,從背後將玉人攏在懷裏,在她頭發上輕輕一嗅,讚道好香。

“光天大日的,又來。”白晴晴臉一紅,拿肘子輕輕頂了他一下,他反而又把圈緊了一些,嘻嘻笑著。

白晴晴也掙不動,所性理他,隻在荷包上作功夫,蕭靖宇便得寸進尺,將右手下移,撫過胸前時被打開,他就毫不氣餒地按在小腹上。

“拿針紮你。”白晴晴佯怒威脅。

“我就看看你內功修煉得如何了。”蕭靖宇耍賴,在玉人還未反應過來時,拿剩餘的左手拿住她拈著針的手,同時又把另一隻手用左胳膊壓住,右手便遊魚一般,從白絲衫子下擺下鑽進了進去,緊緊貼在那膩滑無比的雪肌玉膚上。

幾絲真元滲進皮膚,那暖暖癢癢的感覺,一下讓白晴晴全身都酥軟了,擠不出一絲力氣抗爭。

她咬著牙擠出一個詞:“夫君!”

蕭靖宇的手僵了一下後,緩緩退了出來,他放開夫人,無奈地揉揉鼻子,苦笑著轉身出去了。

背後的白晴晴麵色很是不忍,她張了張嘴,最後還是咬牙把頭低下瞧向手上,可惜,她眼中到底還有沒有這個小巧精致的湖綠色包包,就隻有她自己知曉了。

蕭靖宇在劍派中晃來晃去,半晌,終於發現自己是這裏最閑的人,與她人辛勤忙碌的情況迥異,別扭之餘,隻好劍指一豎,化作白虹一道直飛上峰頂,靜修去了。

直到夕陽西下,山中漸漸昏暗,山頂石窟中飛出一道白虹,在空中劃了個圈,不曾在劍派停留,直赴縣城城門。

再晚,縣城大門就要落鎖了。

縣衙前半部黑暗,後半部卻燈火通明,絲竹聲隱約飄蕩,與歌女清亮柔美的歌喉相和。

蕭靖宇施施然走到縣衙的後邊的角門,那裏已有師爺和幾個小廝等候。

“蕭掌門來了,快請快請,縣尊和諸位大人正在堂內等候蕭老弟你呢。”黃師爺見蕭靖宇一身白色絲質儒衫,氣質俊異不凡,雙目微亮,連忙語氣親熱地引他進來。

蕭靖宇與他客氣幾句,一同進了裏麵。

穿庭長廊上每隔五步便高掛一盞米紙燈籠,廊上雕花雲紋和地麵的磚縫都清晰可見。

庭院深處,絲竹小曲之聲更加清晰,還有人敲拿筷子著酒杯,與歌女一唱一和。

更清晰的是縣尉那豪爽洪亮的笑聲。

蕭靖宇二人穿過圓形門廊,眼前豁然開朗。

“蕭掌門來了,快快上座。”縣尉餘光撇見人影,扭頭一看,急忙站起迎了過來。

“豈敢勞大人相迎啊。”蕭靖宇抱拳笑道。

“哈哈,護縣第一功臣來了,快請上座。”劉主薄也是笑容滿麵,跟蕭靖宇抱拳行禮。

“不敢不敢,諸位大人,蕭某有禮了。”蕭靖宇灑脫大方,行止瀟灑,禮儀絲毫不亂,一點不像文人眼中那些粗鄙不堪的江湖客。

這也縣裏諸長官願意請他赴宴的原因,否則,就算是好事,縣裏諸大人也隻會公事公辦,而非把他請到縣令的家裏。

蕭靖宇被安排在縣尊身旁,觥籌交錯酒酣耳熱之際,各人間感情漸漸上頭,氣氛愈加熱鬧,都情不自禁地稱兄道弟起來,好得仿佛親兄弟。

“蕭老弟。”縣尊滿麵紅光,一手搭在蕭靖宇的肩上,一邊含糊道,“朝庭賞賜已經下來了,你猜猜,給你的都有些什麽?”

蕭靖宇一愣,旋即搖頭笑道:“我一芥平民,頂多得些金銀吧?”

縣尊聞言猛得搖頭,又突然把頭抬起來,之前還帶著酒意的雙眸閃出灼灼精光,死死盯著蕭靖宇的眼睛,縣尊用一種非常奇怪的語氣歎道:“錯了,大大的錯了。”

他又重重一拍蕭靖宇的肩膀,用近乎失神般的語氣講:“蕭老弟你可知道,獎賞的聖旨上,竟然單獨列出了你的名字,還賜了你武騎尉的勳貴爵位!與這兩個相比,不論之前本縣獎給你的山頭和田地,還是朝庭賜的‘義士’稱號和五千兩銀子,都根本不值一提。”

席間安靜下來,眾人的目光都集中的蕭靖宇身上。

縣尊仰天長歎:“武騎尉啊,從七品的武騎尉!想本官寒窗苦讀二十餘載,方才在而立之年僥幸中了進士,這才又得授了七品縣官。而你,蕭大掌門,年不過二十,就已經成為陛下親封的從七品武騎尉了。”

蕭靖宇瞪大了眼睛,這是他今晚第一次心情有了起伏。

武騎尉,從七品勳官!

這種從天而降的好處,竟然就結結實實地砸到他的頭上,簡直太不可思議了。

黃師爺適時走上來,將一個書冊大小的精致錦麵盒子交到蕭靖宇手上,笑眯眯道:“這裏麵是朝庭令諭和武騎尉身份證明,以及按製賜給武騎尉的爵田和丁口官家文書地契,蕭掌門請收好。”

這一晚,蕭靖宇收獲不少驚訝與困惑,特別是在於縣尉大人多聊了幾句之後,那困惑就更深了。

“不應該呀。”宴席過後,蕭靖宇出府後獨自走在縣城的石街上,他揚首瞧著天幕上一閃一閃的璀璨群星,眉頭打成一個結,長籲短歎。

待諸位大人相繼離開後,縣尊喚來仆人,打水洗了把臉,頓時又精神起來。

他直接回到書房,裏麵竟然有一個江湖豪客打扮的銅麵短髯漢子正微笑著等候著他。

“那姓蕭的表現如何?”漢子有些隨意地問道。

縣尊很有些恭敬地回答:“看樣子比較困惑,但多半還是驚喜的。”

漢子滿意地點點頭,自言自語:“隻要他收下,這釘子就算釘下了,往後……嘿嘿,就算有那幫丘八在後麵撐著,這長白山大好基業,遲早還是要落在我們黑水幫手裏。”

他又道:“你去吧,不要告訴別人我來過。”

縣官唯唯而退。

縣城已經落鎖,普通人甚至官家人都無法進出,除非有緊急軍情等要事大門才會在夜禁後開啟。

不過蕭靖宇自然不用擔心這個。

他走到無人處,劍指一掐,白虹無聲飛騰,劃破天空,直往漆黑的城外玉梅峰飛行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