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火入魔?”於素馨聞言更加驚駭,這對練武人來說,可是動輒要命的嚴重問題,她們從小到大早已被提醒叮囑過成千上萬遍了,完全知道其中厲害,隻是她萬萬沒想到,自己竟然在這個時候遇上了。

其餘四姐妹也是一陣後怕,她們幾人中,曹可兒剛才情況最輕微,隻略有些失神,這可能與她年紀小見識少有關,因此反而對洞天不是很上心。

而鍾瑤就最重,她向來心思深,又太過相信自己的智慧,太過自信,碰到這種修煉者最難堪破的事,她馬上就陷進去了。

要不是蕭靖宇及時出手,鍾瑤必然是內氣走岔,重創五髒六腑的結果。

“素馨和瑤兒,為什麽對洞天之事如此上心,以致被亂了心智?”蕭靖宇待夫人們緩過神來,和聲問道,“洞天雖然寶貴,但對凡俗間武者作用不大,它隻有在修仙者手中,才有最大的價值。”

於素馨苦笑一聲,回答了夫君的疑惑:“夫君不知,我玉女劍派傳到我手裏時,已經是第十六代了。而新掌門繼位時,上代掌門就會把本派一些隻有掌門知道的秘聞和寶物傳下。我就是從繼位掌門時才知道洞天這個說法的。母親曾對我講過,若是本派能重新找回洞天,短時間就能造就大量高手,將本門發揚光大甚至達到江湖三巨頭那種程度,都在翻掌之間。母親讓我千萬保密,否則有滅派之禍。所以這些事,連淩婆婆都不清楚。”

蕭靖宇來了興趣,“哦,那我就是第十七代掌門嘍,你怎麽從沒告訴過我這些事?”

蕭靖宇有意地調侃把於素馨的臉弄成一片緋紅,她垂著頭,很不好意思地小聲說:“妾身……忘了。”

蕭靖宇哈哈一笑,樂道:“不對,素馨是不想說吧?也是哈,前些日子,我蕭靖宇在你眼中還是十惡不赦人財兩收的大壞蛋呢。”

眼看於素馨有惱羞成怒的傾向,蕭靖宇馬上明智地將她的注意力引到另一件事上。

“僵屍?”五女聞言大驚,豁得起身。

蕭靖宇八風不動,坐得穩穩的,還將手抬起徐徐下按,示意夫人們稍安勿躁。

他理解夫人們的極度不安,僵屍這種東西,是民間知道的最強邪物之一,比鬼、妖之類的更加嚇人,人們一想起僵屍,眼前就浮現出一個青麵獠牙、渾身長毛、直手直腳還吸人血液的超級怪物形象,哪能不怕。

若是這僵屍離家千萬裏,那夫人們大概會當趣聞笑談,可若這怪物就在她們腳底下的話,那無論她們武功多強,都難免頭皮發緊,心頭惴惴。

蕭靖宇見夫人們漸漸將心頭恐懼壓製,坐了回去,便滿意地點點頭,繼續給夫人們講解這僵屍之秘:“說起來,僵屍雖然是凶物,卻也是秉天地造化而生的。這東西剛剛化生時靈智混沌,身上長滿綠毛,膚色灰白,眼珠發綠,長有獠牙,皮膚若革不懼普通刀劍,力大如牛,對普通人來說是很難應付的;化生後百年,僵屍生前靈智漸醒,毛色漸深,很快就會本能地吞吐月華修煉,時間一長,它皮膚若鐵皮,關節也不再僵直,行動如風,且那一雙爪子不輸於一般神兵利器了,凶威已盛;再百年,這東西才算是真正成了氣候,綠毛變灰毛,皮膚發黑,獠牙可伸可縮,眼珠若常人,天賦的土遁之術覺醒,甚至還能修出些許法力使用些法術,此時這屍就叫鐵甲屍……”

五位夫們聽得津津有味,蕭靖宇笑笑,繼續接著講:“鐵甲屍就非常厲害了,我見了也隻能小心翼翼地躲著打,不敢硬拚,就像磨豆子那樣,一劍一劍把它磨死,得花很長時間。不過,百年僵屍晉升為鐵甲屍這一關也不好過,天上有天雷打,地上有道人誅,過不去就是化為飛灰且靈魂消散無法轉世,相當於天地間再無此人。可一旦過了,它就可白日出遊,不懼陽光和火燒,凶威無比熾烈。如再修煉二百年左右,鐵甲屍就能晉升銅甲屍,那是天地間有數的真正的凶殘邪物,我見了都遠遠就要避開……”

“夫君不是說修道者應斬妖除魔積修外功嗎?”曹可兒突然插話問,她雙手支頤,眼睛亮晶晶的,很可愛的樣子,蕭靖宇臉皮厚,絲毫不覺得自家言行前後不一又被人挑明白,是件令人慚愧的事。

他攤攤手,很沒有擔當地說,“能斬的自然要斬,可萬一碰上凶威滔天的,自家小命要緊不是?修道者又不是隻有夫君我一人,比夫君我強大的妖魔,當然要交給比夫君強大的修道者去收拾了,他們也是要積修外功的,我可不能搶他們的活兒,嘿嘿。”

這話說得已有些無恥了,正義感強盛的於素馨微微蹙眉,檀口微張就要出聲相勸,打著主意至少也要把五妹有可能走歪的認識再拉回正道來,哪想蕭靖宇馬上決另一番讓她震動深思的道理。

“正有些話要提點你們。”蕭靖宇瞧了自家大夫人一眼,認真說道,“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這天下萬物,俱是造化所生,其實沒有正邪。而我們所說的正邪,其實是人類自己定的,與天道無關。與人有好處的,就是善,就是正。與人有害處的,就是惡,就是邪。你們就看那山,景色美麗又能養人的,就是仙山福地,光禿禿全是石頭不能讓人有所收獲的,就是窮山惡水。可我要問一句,是那山存在的時間長,還是人存在的時間長呢?人死了一代又一代,山卻千年萬年不變。恒久的山的善惡,真的是生命短暫的人所能評定的嗎?”

蕭靖宇這一番話,頓時讓五位夫人們都沉浸在某種心緒中,她們眉頭緊蹙,沉思此問,手中或有或無地絞著衣角手帕,屋中一時安靜無比。

蕭靖宇此次也是靈光一閃借機而勸,因為是否明白他剛才所說道理,也是修道者和普通人的分野之一。

天道無親無情,天之下,萬靈平等,唯道至貴。

而修道,則必然得區分人與天的關係,明白人在天下,黃天無親,而求道之路,從頭到尾都是一條踽踽獨行之路,他人可引,卻不可推,可勸,卻不可規。

即使蕭靖宇自己有天大機緣,又願意引夫人們上路,但他終究也隻能用自己的言行態度去影響她們,引領她們,但她們最終上不上路,前不前進,都完全隻能靠她們自己,蕭靖宇就算費盡力氣,也不能讓她們在求道之路上前進哪怕隻一步。

蕭靖宇暗歎之餘,鍾瑤突然出聲道:“夫君所說,與人有好處,便是善正,與人有壞處,便惡邪,這句妾身很是認同。可妾身細思之後,仍有不解不處。”

“請說。”蕭靖宇抬手示意,表情正式嚴肅,概因此時是求道之問,明道之答,不可有絲毫戲耍玩弄之心。

鍾瑤便道:“妾身聽夫君說過,修仙界也是有正邪,有爭鬥的,若他們都明白夫君所說,那何須分正邪呢?夫君又說過修道須直指本心,即如此,他們就更不可能揣著明白裝糊塗,再去分什麽正邪,那不是在毀自己的道嗎?”

“問得好!”蕭靖宇聞言神情大悅,猛得擊掌讚歎,他像重新認識四夫人一般上下細細打量著她,喜悅地說,“能問出這一句話,便是修道真種子。”

這評價之高,使其餘四人十分羨慕,紛紛側目。

鍾瑤也表情激動,臉色緋紅,卻一句話都講不出,似是被夫君突如其來的讚賞驚呆了,蕭靖宇不管這些,他站起來在屋中負手來回走著,興奮之情溢於言表。

“瑤兒這一句問的,就直指修道人的心和根本了。”蕭靖宇突然站住,環顧五人,語氣急快地問,“其實說起來很簡單,修道人求道,本就是以一顆人心來求道心。道心是什麽?沒成仙之前,哪裏有人完全搞得明白,最多不過是有些淺薄體會而已!既然不能全搞明白,自然也就不可能全用道心來行事處事,而用不成道心,自然就隻能用人心了。”

“既然仍用人心,那自然還分善惡正邪。”曹可兒突然蹦出這一句,蕭靖宇一愣,旋即樂嗬嗬地拍拍她的頭,“對,就是可兒說的這樣。”

他對此作了個總結:“所以,不論人間還是修仙界,都仍然有正邪之分。當然,造成這種情況,還有一個極重要的原因,那就是人身。人之大患為吾有身。人身在凡塵俗世,便有諸般因果牽纏難脫,若智慧不深,道心不明,便要被因果扭曲智慧,蒙蔽道心,此即所謂道心蒙塵了。越是如此,道心越複雜,道途越晦暗。惡相循環,到了極處,一個求道之人便十分可惜地毀去了。”

蕭靖宇講到這裏,自家也是感慨,他暗歎一聲,轉身對認真聽講的夫人們語重心腸地說:“所以,夫人們,你們既有大機緣走上這條求道路,就要時時刻刻堅定道心,不使蒙塵,如此腳踏實地一步步實修下去,才能守得雲開見月明,終有成就大道的那一天啊。”

蕭靖宇話語中殷切之意,夫人們哪能聽不出來,一時間她們都十分感動,紛紛起身過來牽住他的衣角或手掌,看他的眼神也溫柔如水,暖暖的情意便在屋中彌漫。

隻是夫人們都在,蕭靖宇雖然心中喜樂,有心相謝,卻也不敢保證自己能使夫人們人人都心滿意足,於是隻好狠心破壞了這溫情脈脈的場麵。

“嗨,瞧瞧我們都說到哪裏去了,簡直跑偏十萬八千裏,嗬嗬。”蕭靖宇打個哈哈,“還是來講那具僵屍吧。我欲讓你們去靈境一同修煉,隻是僵屍阻路,我們得計劃一下,將那僵屍一舉除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