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天宗心確實有人走在修仙煉道之路上,蕭靖宇也有小小興奮,笑容便更加和藹了三分,他剛想同子敬再多了解些天心宗的事,突然似感覺到了什麽,眼神一厲,隻喝了一聲“保護好自己”,就光芒一閃後忽得失去蹤跡。

幾乎是同時,半空中傳來一聲大喝,隆隆滾動如同雷音:“敵襲!防禦!”

領隊的校尉一怔,然後麵色大變,大聲吼叫著指揮起來,運糧隊先是一陣慌亂,然後在士卒寒光四射的槍頭指導下,漸漸收攏在一起,並因地製宜,組成四個大小不同的圓形車陣,組合在一起略成菱形,橫亙在山徑之上,嚴陣以待。

蕭靖宇此時已到了來敵上空,下方正是地麵上自家前方路上六七裏外的一處角坳,這角坳不大不深,稍有坡度,剛好能埋伏下一百來人,巧妙的是,這角坳中有粉色瘴氣可以用來遮蔽身形。

這瘴氣頗有神奇之處,不僅有毒,還能遮擋神識,若不是太陽升起,毒瘴退避,就算蕭靖宇都難以發現如此近的地方,竟然藏了這麽多敵人。

一個不小心,這次任務恐怕就要完全失敗了。

蕭靖宇自己當然沒問題,區區一位先天帶領的江湖高手,還傷不了他。但押送的糧食恐怕要被這些人付之一炬,民夫士卒也要傷亡大半。

當然,假如蕭靖宇肯大開殺戒,這幫借地利巧妙埋伏在這裏的魔教毛賊估計連車陣前一百步都衝不到,就要被蕭靖宇盡數斬殺,但蕭靖宇畢竟是修道之人,上天有好生之德,他今天若借著強大能力把這些凡人殺戮一空,恐怕他日必有無法隨的重劫落到他頭上。

有因必有果,除非飛升成仙,否則沒人能逃脫這大道天理。

蕭靖宇的神識朝下細細掃了一遍,並無發現這幫人手中有前日那種木傀儡在,便放下心來,隱於半空觀戰,隻有必要時他才會出手相助。

五百人的隊伍對對麵一百來人,輸麵不大,至於敵人領頭的先天高手,不還有那個叫子敬的高手招呼嗎?蕭靖宇暗笑,他正要瞧瞧天心宗的底細。

蕭靖宇那聲“敵襲”響徹天空,回蕩於山林間,埋伏者當然也聽了個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粉色瘴氣中,那先天高手聞音頓時黑了臉色,但他已顧不得查找是哪個地方露了馬腳,當即舉刀大喝一聲“隨我一起衝,殺光他們”,便率先如一陣風般卷了出去,直衝車陣。

隨即,他身後約有百十人的武林好手,人人都揮舞著各式各樣閃著寒光的的兵器,用著亂七八糟的輕功,不停呼喊著像一陣潮水般跟著頭領洶湧地衝了過去。

魔教叛軍衝進車陣前六十步時,早有準備的大燕校尉大喝一聲“放箭”,三十支箭便刺破空氣劃個半圓兜頭朝叛軍們紮了下去,空中嗖嗖聲不斷,聽得人背後汗毛炸起。

魔教叛軍這一邊,眾人手中武器在頭頂舞得密不透風,人身盡量靠近樹木岩石,絕大多數人又有輕功傍身能夠躲閃騰挪,故而箭雨效果並不怎麽樣,當叛軍已攻入車陣五步內時,急射三播共十支箭,最終竟然隻傷了個倒黴蛋兒,死了一個,平均十支箭才傷一人,效率實在低下不堪。

好在征南軍車陣威力不凡,民夫士卒端著長槍伏於車陣後嚴守,魔教叛軍撲上來後,縱然能高來高去,最終也有二三十人當場躲避不及,被數支長槍紮得前後通透,一命嗚呼。

嚴謹軍陣,原本就是散亂無紀律的江湖人的克星,要不是這樣,皇帝哪可能由不會武功的人來做。

叛軍撲入了菱形陣內後,血腥的貼身肉搏戰開始,刀劍映出的寒光層層疊疊連綿不斷,仿佛天地間突然下起了大雪,利器入肉的噗噗聲,血噴三丈的嘶嘶聲,同樣接連入耳,聽得人腦昏心脹,熱血上頭,眼睛裏除了紅色,耳朵裏除了殺聲,再無其他。

戰鬥在兩方短兵相接的一刹那,就陷入白熱化。

不出蕭靖宇所料,子敬和那個領頭的叛軍大漢果然雙雙戰在一起,雙方刀來劍往,青色劍氣和暗紅刀芒時不時橫空而過,他們騰挪所過之處,氣勁相接時發生的爆炸一陣接著一陣,凡是被擦著的人都逃不過一個死字,這情景嚇得周圍雙方都本能地逃離這兩人爭鬥的路線,免得遭了池魚之殃。

蕭靖宇此時已隱在後麵的車陣上空,守著民夫。

當兵吃刀頭飯,與敵撕殺是他們的職責,所以蕭靖宇並不打算保護他們,生死各安天命。

但民夫卻是普通人,他們平日以種田為生,戰時才臨時被抽調來做活兒,基本沒受過軍事訓練,自然也就不應該被當成肆意屠戮的對象。

有蕭靖宇這樣一尊高手堵在民夫前麵,想著過來撿便宜的家夥自然沒什麽好下場,他們總是哈哈狂笑著躍過車陣把大刀狠狠劈下,然後在半空中便突然驚恐地喊叫起來,緊接著如失去對自己身體地控製一般,整個人僵硬地打著橫掉下來,最終被民夫們的木槍捅上七八個前後通透的大窟窿,一命嗚呼。

這樣的倒黴蛋出現兩三個,在幾百人的混戰中並不惹人注意,可是當十幾二十位高手都不明不白地死在農民手裏後,叛軍裏自然有精明人物看了不妥,一個似是小頭目的家夥大吼了幾句,撿便宜的家夥馬上紛紛退開。

不過,這並不意味著放棄。

那小頭目再度下令,叛軍們忽得從身後鼓鼓地獸皮腰包中掏出一個個拳頭大的土陶小方罐,他們舉手將小罐狠狠砸向馬車,嘭嘭聲不斷,陶罐接連碎裂,一股油香登時彌漫在周圍的空氣中。

蕭靖宇和民夫在陶罐砸過來時都沒反應過來這些是什麽東西,隻當是詭異暗器,於是民夫們本能地隻顧著躲“暗器”,卻沒發現暗器壓根兒不是衝他們來的,反而是衝著車馬。

然而當人們聞到油香,又看見幾十枚火折子帶著火星飛向馬車後,所有人的臉霍然變色。

“轟”一聲,赤色火焰衝天而起,民夫們一滯之後驚恐大叫,扔了木槍就往後狂衝,暴發出吃奶的力氣想要翻出車陣逃出生天。

半空中的蕭靖宇暗惱之餘,自然不能再無動於衷,他劍決一掐,天星銀鐵飛劍頓時被摧動起來向著火糧車電射而去,飛劍與火光接觸的一瞬間,澎湃的藍色寒氣從劍器上洶湧暴出,刹那間便將所有著火的糧車盡數籠罩於內。

隨著劇烈的哧哧聲響起,白色濃煙升騰半空,仿如一朵白雲從地麵升起,要往天空飄去……隻是眨眼間,一個二三十人手拉手都抱不住的粗大白色煙柱翻滾著直衝天空。

如此奇景出現在戰場之上,雙方人馬驚愕之餘,俱都停了下來,連子敬與叛軍的先天高手都不例外,他們瞧著雲柱的景像,同樣目眩神迷。

蕭靖宇見此景象,心裏一動,身形突然閃現在雲柱頂端,他的頭發和衣衫隨風飛揚,又有一團藍光繞身而飛,放射出朦朦朧朧的藍色光輝映照全身,看起來幾如天神下凡,他大喝一聲:“降者不殺。”

就如同耳邊滾過一聲雷,所有人刹那間被驚醒,不少叛軍當場就扔了刀劍跪於地麵,向雲柱上方的蕭靖宇磕頭不止,頌仙念佛祈求饒恕,不過更多的人卻在那先天頭領的呼喊之下快速退入山林之中,轉眼消失無影。

子敬仰頭看著雲柱上人,神情全是迷醉,仿佛失了心神,她似乎是情不自禁地朝這邊緩步走來。

蕭靖宇見事情解決,又看到子敬那人有些不妥,便瞬息隱去身形,躍下雲柱,從另一側整整衣衫轉了出來。

他扶住了暈暈乎乎的子敬,並斷然越權下了命令,讓差一點也跪倒在地的校尉重整隊伍,檢點損失,處理問題。

“你果然是進了仙門,讓子敬好生羨慕……”子敬盯著蕭靖宇的雙眼,幽幽歎了一聲,然後頭一歪,嘴角沁出血絲,隨即就軟倒在蕭靖宇懷裏,失去意識。

蕭靖宇急忙撈起他的手一按脈門,隻覺他身體裏簡直像有一匹烈馬在左衝右撞,不少經脈都經不住此起彼伏的無頭亂撞的內家真氣摧殘,破損嚴重。

這情況再拖延一時半刻,這個叫子敬的家夥便必然逃不脫功毀人亡的結局,蕭靖宇瞧著他慘白麵龐,惻隱之心發作,暗歎一聲後對校尉交待了幾句,便抱著子敬衝入密林之中,尋安全地點療傷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