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之時,子敬從後麵趕了上來,臉色仍然有些蒼白,但精神不錯,眼眸中原本黯弱的光芒重新恢複到原先七八分。

她一見蕭靖宇,臉上便是一紅,好在天色已暗,旁邊的校尉又很是恭敬,不敢直視兩人,所以除了蕭靖宇外並無他人覺察子敬的異常。

這一晚過後,第二天卯時拔營,辰時四刻就能趕到前線石林哨寨了。

不過,敵人顯然不會就放棄的,如果讓押糧隊伍將剩餘的二十八車糧食送到了地頭,石林哨寨便能高枕無憂地堅守一個半月到兩個月,這對叛軍一方害處很大。

所以當淩晨人們睡意最濃警惕性最低時,魔教叛軍的攻擊突然發動了。

這次,蕭靖宇又沒有提前發現,在他的神識覆蓋範圍內,魔教叛軍就仿佛突然從虛無空間中走出來一樣,極其突兀地出現在營盤百步之外,然後貓腰揮刀悄無聲息便衝了過來,直到踩中三十步內的警戒陷阱,警哨響起,這才驚動了整個營盤,原本靜寂的山林中突然喊殺聲聲震四野。

蕭靖宇破帳而出,一抹劍光衝天而起,眨眼間就向來敵電射,他打算將敵軍前鋒砍翻幾個,盡量為整個營地地反應留出時間。

然而敵方出人意料地也早有準備。

黑暗中濃煙突然炸開,整整十隻巨蟒一般的粗大藤鞭呼嘯劈下,隻一輪攻擊,就將還算堅固的營盤柵欄打成了木末四散飛揚,甚至連地麵都被裂出愈一尺深溝。

二三十堆火光的映照下,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押糧隊一瞬間就有崩潰之兆,校尉雖然竭力喝吼指揮,試圖重新控製局麵,但就連久經戰陣的士卒,此時都開始混亂了。

蕭靖宇怒喝一聲,瞬間現出身形飛上半空,銀虹裹身浮在半空,光芒遍布身周十丈虛空,熠熠生輝,整個人仿佛天神下凡,押糧隊的士氣登時上升。

他放出最強力的天星銀鐵飛劍護持己身,在半空中來回飛掠,手中持百煉精鋼劍,時不時抖手斬出一道數丈長的白虹直擊黑暗中凶危濤天的木傀儡藤鞭。

十支藤鞭不消半刻,便輕易被蕭靖宇全數收拾,他隨即追入黑暗中,試圖找出施放並控製木傀儡的魔教高人,抓一個活口將魔教的勢力問個清楚。

蕭靖宇越來越奇怪了,加上上次,他麵前總共已出現了七個木傀儡,雖然這並非什麽珍貴的東西,但普通戰鬥中就放出七個,這樣消耗,讓蕭靖宇對魔教手中到底有多少類似家底十分感興趣。

魔教妖人的詭技當然不止於此,很快,黑暗中又是兩團濃煙炸開,旋即巨大的嗡嗡聲傳遍夜空,一個個拳頭大的飛蟲嗖嗖射向竭力抵抗的押糧軍士,慘嚎聲接連響起。

蕭靖宇神情一凝,這玩意兒他可沒有見過,於是連忙回守,揮動劍氣密布如網,盡可能多地滅殺這黑暗中看不太清形狀的成百上千的怪異飛蟲。

“這是僵蜂!”不知何時,子敬已衝到蕭靖宇背後,青色劍氣飄揚,為他護著整個後背,“這是魔教將上古中原道門的煉屍手段和西南巫師的煉蠱手段結合在一起弄出的鬼東西,隻能飛十丈高低,身體堅硬不怕普通刀劍劈砍,口器和尾針都有屍毒,中者難救,它的弱點是懼怕火燒或者其他五行法術滅殺。”

蕭靖宇聽聞解釋頓時有了對付僵蜂的手段,他五指一張便有一團赤色火光升騰而起,頃刻間化成一枚人頭大小的火球,嗖得就飛向僵蜂最密集處炸開。

火球接連不斷尤如珠串,在爆炸後燦爛的煙花火雨下,僵蜂就像澆了油的火把,一點就著,嘶鳴著化成拳頭大小的火球,如雨落下,剛落地時這燃燒的僵蜂還能在地上翻騰幾下,但幾個呼吸後它們就全數化為灰燼。

然而,這兩波類似術法地攻擊下,押糧隊損失遠超之前,兩個照麵幾乎就死去七十多人,並且大多是軍人,其中甚至還有一個倒黴的校尉,他直接被藤鞭劈成了上下兩截。

蕭靖宇心中發狠,在抵禦兩波攻擊後,不再給隱藏在黑暗密林中的敵人機會,隻用一把精鋼劍守護自身,轉而把最強力的天星銀鐵飛劍放了出去,神識籠罩之下,哪怕黑暗也無法阻擋飛劍收割生命。

於是一朵朵血花在黑暗的綻放,原本占據上風的魔教叛軍,短短幾個呼吸中就像被收割的麥子一樣一茬茬兒倒了下去,連逃命都成了奢望。

“撤退……”黑暗中傳來幾聲大吼,魔教叛軍瘋狂逃竄,往密林中鑽去,蕭靖宇神識無法找到那件可以遮蔽神識的寶物,於是幹脆催發飛劍物性,可以瞬間凝水成冰的寒氣頓時如潮湧出,隨著飛劍在黑暗密林中四處穿梭,飛劍所過之處,全部變成亮晶晶的冰雪叢林——不論是參天大樹,還是地麵伏草,又或者飛蟲蛇鼠……通通變成冰雕凝固在生前那一刻的位置上。

叛軍當然更不例外,最少有三十人化為姿態各異的人形冰雕,矗立在山林間,這情景之森寒駭人,就算己方的軍人民夫看清後,都驚駭地退後數步,兩股戰戰幾欲失禁,他們甚至都不敢再看發狠的蕭靖宇一眼,哪怕這人正是他們的大救星。

冰雪仍在快速蔓延,最終在百丈之外觸及一片無形之物,並馬上沿著無形奇物平麵凝出一道弧形的冰牆來,蕭靖宇眼神一凝,瞬間衝了過去。

那無形遮蔽物中的人大概也知情況不妙,千鈞一發之際,一團明亮的青色光芒在夜空蔓延,青色光芒的中心是一塊巴掌大的令牌狀物什,緊接著光芒回縮隻餘一人大小,裹起一個人影就化為綠色流光在山林間轉折飛掠,一眨眼就消失在黑暗深處,無影無蹤。

“木遁!”蕭靖宇驚叫一聲當即停住身形,不敢再追。

隨著敵人主腦逃跑,一場夜襲終於被抵抗過去,但營地受此重創,士氣大降,火光之下,大多數人都神不守舍,茫然、懼怕……等等負麵情緒在營中蔓延,若不是還有蕭靖宇矗在那裏,恐怕民夫們早就跑光了。

沒人敢睡覺,大夥一起守夜,直到天亮。

清晨太陽升起,金色陽光灑落大地,押糧隊所有人都眼神複雜地瞧著十步外那延伸百丈的冰晶世界。

三人都合抱不住的大樹被凍了一半,原本發黑的樹幹如今呈現淡藍,垂下的手指粗細的枝條再不會隨風擺動,而是變成了一動就碎的冰枝雪葉,地麵草木變成冰雪利刃,在陽光下反射出森森寒光,至於那些凝固的蟲蛇,雖然有著詭異的生動和美麗,卻無法吸引人們哪怕一絲注意。

所有人都死死盯著冰封中的人,他們或昂首奔跑,或伏腰鑽竄,或剛剛跳起,或撲倒在地……千姿百態,表情各異,呈現著極端詭異的死亡之美,讓看到這些冰雕的每一個人都從心底冒出最深刻的寒意。